學富五車的梁世賢，立即在腦海中打開了推理模式。</br> 天尊的想法、圣女大人的想法、高家村的情況，人情事故，各種可能性，仿佛世界樹在腦海中不斷地分開枝葉，向前延伸……</br> 然后叮的一聲，定格在了一個結果上。</br> 天尊是神仙，不可能摻合人間界的事。</br> 一定是圣女在假傳法旨吧？她想借天尊法旨，把自己從小長大的玩伴，高家村的那些年輕人，給安排到朝廷的軍隊里，先混點戰功，今后再順理成章地混個官職。</br> 對，一定是這樣的！</br> 梁世賢在官場上也算混了一些年頭了，什么齷齪事沒見過？大明官場里妖蛾子多如牛毛，各種牛鬼蛇神花式表演，讓他早就對這種事處之淡然了。</br> 以前還以為高家村不會有這種事呢，現在看來，哎呀，人性呀人性，連圣女也逃不過人性之惡啊。</br> 梁世賢長長地嘆了口氣：“行吧！那本官會照做的。”m.</br> 他沒有直接掀穿高一葉假傳法旨的事，心里只是在想：若只是安排幾個親朋好友去混個官職，也算不上多大的惡事，我也沒必要為了這種事和圣女鬧起來。</br> 圣女在天尊心目的地位，大約就和朱由校身邊的魏忠賢一樣，這種人是沒有人斗得倒的，自己犯不著頭鐵。</br> 回頭給天尊上香時，偷偷把這事告訴天尊便是了。但，就這么小一點事，就算自己告訴了天尊，他也不會拿圣女怎么樣。</br> 人世間的事，大抵如此。</br> 神仙界的事，也不會有多大差別的。</br> 若是神仙不護短，西游記里哪來這么多奇葩妖怪。</br> 梁世賢收拾了一下心情，回到衙門里，安安靜靜地等著。</br> 當天傍晚，一騎快馬來了，陜西總兵王承恩的心腹到來，一開口就是借糧。</br> 梁世賢早有準備，一點也不慌，只是微笑道：“王將軍是個好將軍，咱們澄城縣愿意出力相助，不過呀……咱們縣里有幾個年輕人，是很有前途的那種，想要跟著王將軍出去打打仗，學點打仗的本領，也不知道……”</br> “沒問題！”心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這人情世故他也是懂的，人家幫你解決了大問題，再順手安插幾個人到你手下來混點軍功，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要是這都不答應，還借個屁的糧。</br> 梁世賢：“我會馬上組織民夫將糧食送至韓城，還請王將軍稍作等候。”</br> 心腹沒想到三言兩語就能把借糧的事談成，當真是喜出望外，向梁世賢千恩萬謝，然后趕緊飛馬又回韓城報告去了。</br> ----</br> 高家村兵營，程旭、王二對桌而坐，兩個蒙面人，互相都看不到對方的臉，但實際上，程旭知道眼前的人是王二，王二卻不知道對面是程旭。</br> “天尊說了，要在王承恩軍中安插幾個自己人，從內部一點點地，將陜西總兵變成咱們自己的人。”程旭指了指自己的蒙面巾：“我是不可能去的，你也不太適合，對吧？”</br> 王二點頭：“我去不了。”</br> 程旭：“我這邊只選出了一個石堅，你那邊還有沒有什么好人選？要絕不可能被官府腐化的好漢子。而且要足夠機靈，能說會道，能將官兵們感染成咱們的天尊色。”</br> “五顏六色一點也不好看。”王二吐了個槽，才低聲道：“我手下那個白貓，可以去，他是絕不可能被官府收買的。”</br> 程旭：“哦？他曾經造過反吧？沒有被官府登記在案么？”</br> 王二笑著搖了搖頭：“放心，他一直低調，沒在賊軍中做過什么了不起的事兒，而且他的真名也一直無人知曉，現在再從高家村出去，誰也不知道他曾經造過反，只會以為他是高家村的一個良民。”</br> 程旭：“妥！那就派出石堅和白貓了，話說回來，白貓的本名究竟叫啥？”</br> 王二：“王小花。”</br> “噗！”程旭一口茶沒忍住：“這么可愛的名字嗎？這怕不是把女孩的名字安在男孩頭上了？”</br> 王二攤手：“他本人也很苦惱，但名字是父母起的，總不能和父母對著干吧？”</br> 李道玄也聽得冷汗直流，王小花啊！我的天啊！這名字，還好我父母取名的思路是正常的。</br> ----</br> 河曲縣城，縣衙門。</br> 哦，不對，現在這里應該叫做王府！</br> 橫天一字王，王嘉胤的王府。</br> 王嘉胤剛剛喝了兩口小酒，摟著自己的妻子張氏，雙眼迷離，一幅欲行好事的模樣。</br> 這個張氏，就是上次那個想殺掉王二的張立位的姐姐。</br> 她出生于堯峁村，是當地望族張茂修之女。</br> 被王嘉胤娶過門才半年。</br> 崇禎三年六月，王嘉胤率軍攻克黃甫堡，大軍壓進到堯峁村，當地望族張茂修眼見要被流寇大軍淹沒，只好獻出了自己的女兒，張氏就這樣委屈無比地嫁給了一個土匪頭子，而張家全族雖然免死了，卻都被裹脅進了王嘉胤的軍中。</br> 張家的家財全都變成了王嘉胤的軍餉，張氏忍辱負重，用自己的身體取悅王嘉胤，才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她弟弟張立位還得假裝忠心耿耿的給王嘉胤做部下。</br> 王嘉胤還以為這妻子很仰慕自己呢。</br> “愛妃，我已稱王，你現在已經是王妃了。再過幾年，等我干掉了朱由檢那小匹夫，登基稱帝，你到時候就成了皇后。”</br> 張氏只好尷尬地笑：“賤妾真是太高興了。”</br> 王嘉胤得意洋洋：“我已坐擁三十五萬大軍……”</br> 正吹到這里，外面一個親信跑進來，大聲報道：“大王，不沾泥求見。”</br> 不沾泥可是大流寇，手下兵強馬壯。王嘉胤也得給他幾分面子，揮手道：“請他進來。”</br> 不一會兒，不沾泥進來了，抱了抱拳，幾句禮節性的廢話說完之后，立即話風一轉：“大王，我這次來找伱，是想讓你給我做個主的。”</br> 王嘉胤：“呀？怎么了？”</br> 不沾泥：“山西鹽梟邢紅狼，殺了我麾下第五隊隊長老張飛，現在那狗日的鹽梟還盤踞在古渡碼頭，此仇不可不報，但據我手下回報，那家伙有船、有炮、有火銃、還有個大寨子，實在難對付，我想請大王再調派幾隊人來幫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