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核算上月收益，李瑞難掩喜色地將賬本交給張霧善，這個月的雖然放了幾天年假，可收益還是漲了不少，他想謙虛點都沒辦法。</br> 張霧善花了很長時間看完，嚴肅而認真地表揚了所有人，然后對李瑞說：“按照之前說的，所有人的工資都跟著漲吧，你自己的也要漲。”</br> 李瑞有點不好意思：“都是老何和Mike兩個發(fā)型師的功勞，你給他們多一點吧。”</br> “不該謙虛的時候你謙虛個什么勁？”張霧善不滿道，“別人家難道就沒有優(yōu)秀的發(fā)型師？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我最瞧不上這種態(tài)度了。”</br> “我辯不過你。”李瑞無奈道。他現在拿的報酬已經很多了，比之前在學校不知道要高多少倍，更重要的是，表面上看起來張霧善是懶得管事，將所有的活兒都推給他，可在他看來，她對他的信任，比他父母還多，因為先前跟家里提到這件事時，父母還擔心他扛不住呢，而且，她給他的這個發(fā)展的平臺，或許是他在其他人那里一輩子都得不到的。他從她這里獲取的已經超過他所能回報的了，他怎么還能再加自己工資呢。</br> “李瑞，”張霧善鄭重其事地看著他，說：“現在在我眼里，你已經不是云大藝術學院國畫系的師弟了，而是這家店的經理，只有你拿了更多的工資，我才能得到更多的收益，你明白嗎？”</br> 李瑞的心停了一拍，瞬間就激動難抑：“明、明白！”</br> 張霧善點點頭，然后又看了看賬本，喃喃道：“這樣子，什么時候才能還清債務啊？”她頭上現在還頂著外公那一千萬的壓力，那跟欠江宿的完全是兩個概念，要是還不上，她真的要在馬來的海灘上跪一輩子了，況且她還背負著林月桐那一千萬的投資壓力……原蕾賺的錢，只能拿來當做后期發(fā)展的資金，所以她現在花錢不得不面臨一個很尷尬的局面：錢，隨便都可以拿到，問題是沒有名目，沒有那份理所當然了。</br> “你缺錢嗎？”李瑞詫異道。</br> 張霧善無比惆悵道：“這里沒有哪個人比我還缺錢的了。”一千萬的債務啊，節(jié)流根本無濟于事，開源才是正道。</br> 張霧善這邊正在煩惱著人生大事，門外面也有一個同樣煩惱的人。</br> 陳穎看了看外面，提醒張霧善：“師姐，看外面，那天那個男人又過來了。”</br> 辛琛穿著那天她買的衣服正站在外面，只有他一個，張霧善示意陳穎讓他進來。</br> 辛琛在外面糾結了很久才進來，他看著張霧善卻什么話也沒有說。</br> “這年頭當總裁的都這么閑嗎？”張霧善等得不耐煩了。</br> “那天……”辛琛猶豫道，“那天之后，她還沒給我回復，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味著我沒有機會了？”</br> 張霧善盯著他的表情看了半天，然后說：“你不要告訴我，她說考慮幾天再回復你，你這幾天就一直干等著她的回答，什么表現也沒有？”</br> “需、需要表現什么嗎？”辛琛驚訝道。</br> “拜托！你怎么這么……”張霧善竟然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這一刻她的心情，“你當人家太缺男人了還是當你自己是那顆閃閃發(fā)光的‘非洲之星’，只要你一求婚，人家恨不得撲過來抱著你的大腿說，感謝你要娶我，這真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嗎？”</br> 辛琛無比窘迫，恨不得變成老鼠打個洞鉆進去：“我沒有那么想。”</br> “可你這么做了！”張霧善提起腿，一腳踢在辛琛的小腿上，看著他痛得齜牙咧嘴卻忍著沒有去捂的樣子，忽然就氣不起來了，說，“你突然求婚，誰都會覺得你在開玩笑，就等著看你怎么證明你的誠意了，可你倒好，沒送花，沒接人，沒默默地出現在她身邊關心她，就算她想同意都找不到機會跟你說了。這么笨，真不懂你以前的女朋友是怎么追到手的。”</br> 辛琛頓時臉紅起來，沒說話。</br> 張霧善看著他臉上那片驚人的紅云，難以置信道：“你該不會還沒談過……”戀愛吧？這個人真的是現代人？不是從原始社會穿越而來的？</br> 辛琛的窘迫多了幾分，他急切地開口道：“那我現在要怎么辦？”</br> “怎么辦？當然是想辦法讓她知道你的誠意。”張霧善無可奈何道，遇上了這么……單純的男人，她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給他出的注意會不會適得其反，弄巧成拙了？</br> “要怎么做呢？”辛琛有點無措，“我真的不知道。”</br> “你不是喜歡她嗎？你不是想娶她嗎？你不是想給她一輩子的幸福嗎？”張霧善一字一句地說著，“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跟她說，說給她聽，做給她看，就好了。”</br> 辛琛聽了，似懂非懂，默默地走了。</br> 張霧善呼了一口氣，半天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不會打算又穿著那套衣服去吧？還是說，他打算以后就穿那一身去見諸葛宛墨？她翻了個白眼，拿起車鑰匙就出去了。</br> 幸虧張霧善追上了，不然辛琛真的會就這樣去赴約——他剛剛聯(lián)系了諸葛宛墨，等她下班后在上次的餐廳見面。他不明白為什么不能穿同樣的衣服，張霧善懶得解釋，跟他去挑了衣服。</br> “張小姐，你真的不愿意當我的造型顧問？”張霧善正拿著一件淺藍色細格絨面襯衣對著他比劃，辛琛問道，“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對？”</br> 張霧善看了他一眼，隨手將襯衣丟給旁邊等著的店員，走到領帶區(qū)，半晌才說：“辛琛，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能。”她拿出一根領帶，隨后往后丟，店員靈活地接住了，“我不懂造型，更不懂男裝，你想徹底改變，還是請專業(yè)人士吧，要不，我給你介紹也行。”</br> 既然她這么說了，辛琛便不好再說什么，接過她遞過來的衣服進了更衣室去換。</br> 張霧善上下打量，看著襯衣的開口，腰帶的扣子，褲子的折痕和長度，還伸手去提了提褲子，然后臉色一變：“你究竟是不是在英國回來的？竟然敢穿白襪子，給我換一雙。”</br> 辛琛想問為什么，被張霧善眼神一橫，乖乖地去換了。</br> 就這樣，辛琛穿著灰色毛料雙排扣西黃，深灰色長褲，紅色圍巾，懷兜著裝著鉆戒的小盒子，帶著郁金香去了餐廳。</br> 張霧善問了餐廳的位置，等辛琛出發(fā)后也跟著過去了，因為她今天在那里也有一場約會。</br> 羅尚清約了她在那里見面，她拒絕了，他卻再三讓她去，說想讓她看點東西。</br> 張霧善準時到達餐廳，報了名字，服務生便帶著她上了二樓的隔間，她隨意一看，便看到辛琛正在角落的位置里坐著，一臉緊張，她快步走進隔間里，往下一看，就看到羅尚清和羅藝清兩姐弟坐在下面的一桌。</br> 羅尚清不經意地往上面一看，張霧善挑眉地看著他，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br> 沒一會兒，江宿和紀筱筱就出現在餐廳門口，雖然張霧善知道江宿的用意，可是她心里還是很不舒服。她看著他們走到了羅尚清姐弟面前，江宿介紹了一番，四個人坐下說話。</br> 張霧善離得遠，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可看紀筱筱的表情，應該是在表演“準媳婦見婆婆”的劇目。</br> 羅尚清站起來，往張霧善這邊一瞥，往洗手間那邊走去。</br> 張霧善伸手叫了服務生，點了一瓶紅酒：“不用拿上來，送去5號桌就可以了。”</br> “馬上幫您送到。”</br> 羅尚清讓她看到這一幕的目的是什么呢？是想激起她的怒氣，然后利用她來牽制江宿嗎？張霧善不清楚也管不著，她只知道她自己目的是什么。</br> 服務生已經推出紅酒在下面等著了，張霧善站起來，施施然地下去，在樓梯的時候和正好上來的諸葛宛墨，諸葛宛墨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她微微一笑，錯身而過。</br> 當她走下樓梯的時候，正對著她的江宿和紀筱筱倏然變色，江宿立刻說了一句“失陪一下”站起來，他瞪著她，眼里帶著警告和怒火。</br> 羅尚清和羅藝清已察覺到不對勁，回過頭來看，兩個人的臉色也變了，羅藝清是擔心，羅尚清是驚訝。</br> 張霧善直直地看著江宿的眼神，倔強堅定，毫不退縮，她走過去用力推著他的胸膛，將他推開，直接坐到他的位置上。</br> 江宿沒有辦法，只能對羅尚清尷尬道：“舅舅，這位是張霧善張小姐，她是……”</br> “大家都這么熟了，叫張小姐多客氣啊。”張霧善打斷他的話，伸手對服務生打了個手勢，服務生很快就將紅酒推過來，熟練地擺上杯子，打開紅酒。</br> 另有服務生搬了椅子過來給江宿，江宿沉著臉坐在張霧善和羅尚清中間。</br> “難得大家有緣在這里相遇，我來敬大家一杯。”張霧善端起一杯紅酒，舉到大家面前，抿了一口，然后轉身將手搭在僵硬無比的紀筱筱肩膀上，靠著她，問：“紀小姐，好久不見了，你身體都好點了嗎？”</br> “好多了，謝謝！”紀筱筱很快地說著，有點緊張。</br> 張霧善笑了笑，將杯子舉到她面前，說：“那還真得慶祝一下。”</br> 紀筱筱沒有拿杯子，輕輕地往江宿那邊脧了一眼，低下頭，說：“不好意思，我最近不太方便喝酒。”</br> 張霧善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眼光往紀筱筱的肚子瞄了一眼，問：“幾個月了？”</br> 紀筱筱還是低著頭，沒有說話。</br> 張霧善放下杯子，看著羅藝清，說：“恭喜您了，羅老師。”</br> 羅藝清白著臉，說：“張霧……這件事是江宿做得不對，你看……”</br> 張霧善打斷她，說：“也不能全怪江宿，我也有錯，對吧，阿宿。”她側著臉看著江宿，任由他憤怒的眼神盯著自己，她看到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攥得緊緊的，關節(jié)都發(fā)白了，忽然有一種痛快的感覺。</br> “現在怎么辦呢？”張霧善翹起腿，看著江宿，說：“我家親戚本該來報到卻沒來，最近食欲也不好，不知道需不需要上醫(yī)院檢查檢查。”</br> 江宿猛然盯著張霧善，張霧善對他聳聳肩。</br> 現場一陣沉默，羅藝清最先反應過來，她猛然站起來，對著江宿呵斥道：“阿宿，你究竟怎么搞的？”</br> 羅尚清掩飾住他臉上的驚愕，站起來安撫羅藝清。</br> 張霧善轉頭瞄著紀筱筱，說：“紀小姐，以后我該叫你姐姐還是妹妹？”</br> 紀筱筱臉色難看極了，她站起來，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就走了，江宿坐了一會兒，也跟著出去了。</br> 張霧善將被杯中的紅酒慢慢喝完。</br> 羅藝清欲言又止，張霧善對她說：“味道很純，可以喝一點。”她站起來，樓上辛琛探出一個腦袋，喊了一聲“張小姐”，她對羅藝清和羅尚清笑了笑，施施然又走回了樓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