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場控制室內。
“怎么樣?”
“信號還是連不上。”
“派一隊監察士兵帶著通訊專家去信號塔。”控制室的安保負責人說道, “給他們配備傳統的通訊器,讓他們保持和控制室的聯絡。”
控制室的安保負責人是個眉目冷峻的帝國人,他肩上趴著一只雪貂精神體——從賽場失控的消息傳來開始, 那只小雪貂就一直豎直著上半身向屏幕的方向望去,兩只前爪沒有放下來過。
負責維護賽場安全的監察隊伍有帝國人也有聯邦人。在賽前他們就經歷過一段時間的合訓, 磨合出了基礎的配合性,確保任務執行效率。目前, 整支監察隊都由控制室的安保負責人指揮。
他身側有一個來自聯邦的監察官,對著監控屏幕欲言又止,半晌后,這位監察官開口說道:“其實我們還有更多可用的人手。聯邦軍部在觀眾席上安排了許多便衣警員……”
安保負責人瞥了他一眼:“有多少人?”
監察官報了個數字。
安保負責人:“……你們聯邦真夠可以的。”
也就是說, 賽場內還潛伏著大量的便衣警員。
監察官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后腦勺:“不過他們恰好可以派上用場,比如維持現場秩序什么的,這些人數完全夠用了。”
安保負責人問他:“發號施令的是誰?”
“是我。”監察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神色嚴肅地說道。
安保負責人一笑:“那你們的軍用通訊儀還能正常使用嗎?”
監察官:“……”
好像還真不行。
“根本不能調動的兵力, 算是什么兵力?”安保負責人用略帶嘲笑的目光瞟了他一眼, “還是讓他們乖乖地呆在觀眾席上吧。”
于是監控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過了大約十分鐘, 派遣出去的士兵匯報:“報告,我們已經到達距離信號站百米處。信號站沒有發光, 疑似故障——呃啊!”
一陣尖銳的呼嘯后, 通訊器那頭傳來滋滋啦啦的雜聲。隨后輕輕傳來“啪嗒”一聲——應該是通訊器墜落到了地上。
“有敵襲!”通訊器像是被誰給摸了起來, 焦急的呼喊聲似利刃劃破空氣, 一陣刺耳又雜亂的槍炮激戰聲將發聲人的聲音給攪得模糊起來, “他們在信號站設置了大型的屏蔽器!周圍有陌生的太空艦……他們的……人數……”
那頭的聲音像是被搓圓揉扁一般,不斷發出扭曲的長音。直至最后“啪”得一聲,通訊器里傳出冰冷的滴滴提示音。
通訊器已斷聯。
安保負責人面沉如水。他試探性地再度發出連線請求, 卻沒有任何回音。
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了。這是一場刻意的襲擊。
聯邦的監察官也臉色難看。
剛才先遣隊傳遞回來的消息實在太少,根本無法判斷敵襲者的身份與數量規模。但派遣去的小隊在這幾秒間就遭遇了“全滅”,顯然對方火力兇猛,并不是只有幾個人的那種小組織。
“我們應該馬上暫停比賽,安排觀眾撤離。”監察官詢問安保負責人的意見,“雖然信號塔失靈,但賽場內的廣播系統應該還是能正常使用的。”
“問題是,場內有幾萬人。如果外界沒有派遣援兵,光憑我們的人手怎么確保他們安全撤離?”安保負責人鎮靜地說道,“目前敵襲的規模未知,突然安排撤離,只能亂上加亂。”
監察官:“那我們該怎么做?繼續待在賽場里就是坐以待斃。”
安保負責人:“賽場沒有其他能夠自由進出的通道,而主要的通道口都有大量的警衛駐守。實在不行,你可以出去喊一嗓子,讓你手下的警員一起來打擊敵人——總之,我們要拖延時間,撐到外界的救援趕到。”
這場比賽是對外界直播的。
直播突然中斷,傻子都知道出了問題。聯邦和帝國的援兵遲早會到,期間他們只要死守賽場、維持好秩序即可。
而此刻,賽場內部的觀眾們已經開始躁動起來——
“搞什么呀?怎么回事?都已經黑屏那么久了。”
“比賽正進行到要緊的節點呢,黑屏那么久,讓我們看什么?”
“別等信號恢復的時候直接告訴我們比賽結束了……”
“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人群開始喧鬧,在位置上左顧右盼,但還沒有離開位置的意思。直到有一些感到無聊的觀眾打開光腦想刷刷星網,卻發現自己怎么都連接不上去了。
“太離譜了吧,怎么連信號都沒有?!”
“這、這不會是出事了……”
與此同時,離賽場內部較近的觀眾察覺到了某種異常。
“是我的錯覺嗎……那棟廢墟里好像冒出了什么黑色的東西?”
-
另一頭。
岑月淮等人發現通訊徹底失靈,緊趕慢趕,來到白沙和嚴靜怡決戰的坑洞邊。
至此,聯邦和帝國兩方的隊伍正式匯合。
周影環顧一圈,發現聯邦這邊還在駕駛機甲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周影:“……”
“咳咳。”白沙咳嗽了兩聲,指了指躺在坑洞里的嚴靜怡,“她的機甲可能還有救,要不你先去看看?”
周影看了眼悠悠轉醒的周嵂、以及周嵂身后一堆擺滿了地面的機甲零件:“……”
白沙繼續解釋道:“機甲我會幫他修回去的。”
周影嘆了口氣,轉身跳下坑洞,去查看嚴靜怡的情況。
嚴靜怡原本安靜地在地上躺尸,看見提著工具箱湊過來的周影,有些懶懶地問道:“比賽結束了?”
“怎么可能。”周影一邊回復,一邊低頭查看她的機甲,查完以后,抬頭對著白沙的方向喊了一聲,“你把她的能源元件毀了?”
“我這兒還有一個多余的。”白沙一邊修復周嵂的機甲,一邊從自己的儲物箱里掏出個元件給周影拋了過去。
周影拿到手一看——這不是杰妮絲的能源元件嗎?
周影一陣無語。雖然嚴靜怡和杰妮絲機甲的構造不同,但他還是盡力把能源元件給替換了上去。
情況緊急,白沙和周嵂都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來修理機甲。他們下手時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動作如行云流水般順滑。各種修理工具在手上滾過一圈,即刻就把零件安置在最合適的位置上。
西諾一會兒看看白沙,一會兒又看看周影,不由感慨:“真是沒想到,之前下手越狠,現在修起來越麻煩。唉……”
早知如此,他和周嵂打架的時候就留一手了。
十分鐘后,周嵂機甲的復原搭建完畢,而嚴靜怡也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滿血復活。
“行了。”白沙拍了拍手,“來吧,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影和紀雅對視一眼,把剛才發生在得去大樓里的事大致復述了一遍。
“從墻體里溢出來的不明物質?”白沙目光微變,結合眾人的描述,讓白沙有了種不好的聯想,“我們得再去看看。”
“聯邦的人,你們可以考慮離場了。”紀雅居高臨下地看著身邊的幾人,“尤其是連機甲都沒有的——你們還是先顧好自己。”
“退場的事另說,現在最要緊的是搞清楚賽場里究竟發生了什么。”從坑洞里爬出來的嚴靜怡“冷面無情”地對自己的隊友們說,“一臺機甲的駕駛艙里能坐兩個人——亞寧,你就跟周嵂擠擠;周影你就繼續載著杰妮絲。你們這兩臺機甲別往危險的地方湊了,要么就想辦法繼續跟外界聯絡。”
嚴靜怡的實力所有人有目共睹——她要與白沙同行,沒人提出異議。
白沙和嚴靜怡對視一眼,轉身離去。
她們駕駛著機甲攀上一處高坡,遠遠地看了一眼廢墟的方向。
原本一片灰色的廢墟建筑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直徑大約幾公里的黑色領域。
更可怕的是,那片黑色沼澤仿佛是有生命的——在黑色領域的邊際,有無數細小的、粘稠的觸手在蠕動著,牽拉著整片黑色沼澤,向四周緩緩擴張而去。
“……這也太夸張了。”即使是嚴靜怡,也忍不住發出低低的驚嘆聲,“這才過了多久,這片黑色沼澤已經把附近的土地全都給吞噬進去了?”
如果放任不管,它會把這整個星球都給吞下去吧?
而白沙在看清那黑色沼澤之后,就覺得自己此前的預感成了真。她深深吸了口氣,對嚴靜怡說道:“我要再湊近看看,最好能提取一點樣本來分析它的成分。”
嚴靜怡:“你隨身帶著成分分析儀嗎?”
白沙:“這是為之前的荒星軍演準備的——你知道,荒星上往往有許多不常見的、或是隱藏的資源。我帶著分析儀也是以備不時之需。”
白沙說著,抬手掏出一個分析儀——和嚴靜怡印象里那些堪稱龐然大物的實驗儀器不同,白沙手里的分析儀極為小巧,主體只有掃描鏡頭和分析屏幕較為顯眼,遠遠看去就像個握柄式的測溫儀。
“雖然精度沒有實驗室的儀器那么高……”白沙嘆息一聲,視線轉向那堆蠕動的黑色物質,“但應該也夠用了。”
“你覺得它是什么?”
“很難說。但外表和紀雅他們描述的性狀我都曾見識過。”白沙低聲說道,“事實上,我還曾經做過相關的研究項目。”
是黏菌材料。
黏菌材料是以變異的黏菌生物為原料、提取改造而成的。白沙也因此在姜歸老師的實驗室里見過變異黏菌的標本,性狀與面前的這些黑色物質十分類似。
普通的攻擊手段難以破壞變異黏菌的結構。且變異黏菌還有個特殊的性質,那就是進化——它的結構在每一次被破壞后會變得更加堅韌,且自我修復能力極強。
已經失去活性的黏菌標本尚且如此,那一大團聚合的活體黏菌生物……又會怎樣呢?
而且,面前的神秘物質似乎還不僅僅是那么簡單——
“我們靠近一些。”白沙低聲說道,像是怕驚擾到那團黏菌生物似的,對嚴靜怡說,“我吸引它的注意力,你趁機弄點標本下來。”
嚴靜怡微微挑眉:“吸引注意力?你把它說的跟個活物似的。”
白沙沉重地說:“實際上,我懷疑它就是個活物。”
說著,白沙把工具箱里的密封試管給她:“不要逞強,能捕捉到標本最好,不行也沒事。小心被那些觸手給纏上。”
嚴靜怡表示明白,隨后接了試管。
下一秒,就見白沙點燃引擎,騰空而起——那雙寬闊的銀白色的機翼在空中展開,反射著森寒而華麗的光芒,似在高空中閃耀的一抹流星,直直向那片黑色的沼澤墜落而去!
微暗的天空在這瞬間被點亮了。
機甲身后的六翼展開,瞬間有無數顆激光彈朝著那片蠕動的黑色物質傾斜而下。白色的硝煙如霧氣般彌漫開來,閃爍著火光的彈道軌跡編織成細密的網,與迎面撲來的黑色物質直接相撞!
轟轟轟!
嚴靜怡只覺得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閃過,亮的顯得激出她的生理淚水來。
她沒想到白沙的機甲中居然儲存著如此猛烈的彈藥火力——如果她一開始就把這些火力傾注在聯邦代表隊身上,那這場比賽是不是早就已經結束了?
但,目前的情況容不得嚴靜怡想太多。她輕輕吸了口氣,睜大雙眼,將感知覆蓋在自己的機甲上,如一層薄薄的、散發著微光的蛋殼——隨后義無反顧地一躍而下,沖進了那片白色的硝煙之中!
耳邊不斷傳來黑色物質扭曲的、仿佛怪物受到攻擊后的嘶啞嚎叫聲。無數蠕動的黑色觸手被炮火擊碎,在空中炸成一點點粘稠的黑色墨點,隨后又因為某種神秘的力量而快速聚攏在一起。
嚴靜怡眼疾手快地抽刀在離她最近的一節觸手上劃了一下。
觸手發出一聲輕輕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