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儲授冕儀式結(jié)束后,按照流程,他們還要轉(zhuǎn)移到偏殿內(nèi),繼續(xù)舉行內(nèi)部慶典活動。
用通俗的話說,這就是一個大型酒會。大家聚在一起,在愉悅的氛圍下隨意聊聊天。期間可能會夾雜對一些看似稀松平常的探討————但對這些大人物而言,從這些看似瑣碎的對話里梳理出隱藏的信息,這完全是他們的必修課。一些較為含蓄的人也會善用語言的藝術(shù),不露痕跡地把自己想表達的信息傳遞出去。除了這些之外,更直接的是神態(tài)語言和肢體語言。只是這些貴族和大臣和他們的后裔往往不習(xí)慣用這么“淺顯”的方式去傳達自己的情緒……
但凡事總有例外。
已經(jīng)加冕的白沙跟在塞西爾羅寧的身后入場。不常能見到皇帝的大臣和貴族們大著膽子“一擁而上”,想和皇帝說幾句話——即使他們每一個都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熱情”,沒有露出過于諂媚的丑態(tài),但一人一句,也夠把皇帝淹沒在聒噪的人堆。
皇帝是性格冷僻,但他不是暴君,也只能耐著性子社交。
塞西爾羅寧看著涌動的人群,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剛想把身邊的外甥女拉出來吸引火力,伸手卻撈了個空。
皇帝微怔,抬頭順著他外甥女剛剛站著的方向看去,就看見了一樣被淹沒在人堆里的白沙—
但圍著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伙伴們。
烏斯家的西諾,紀(jì)家的紀(jì)雅,還有岑月淮、俞言等等連皇帝都十分眼熟的面孔。除此之外,還有四個被白沙邀請來的聯(lián)邦人。
白沙左臂被嚴(yán)靜怡扯住,右臂被岑月淮扒拉著,兩伙人一左一右圍繞著白沙站著,中間隔出一人寬的真空地帶,可謂是涇渭分明。
嚴(yán)靜恰和岑月淮幾乎是同時拉住白沙的。兩人俱是一愣,都為對方的大膽而感到驚訝。
嚴(yán)靜怡微微挑眉,直視著岑月準(zhǔn),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而岑月淮的氣勢也絲毫不遜于對方,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跟盯著獵物的獵隼似的。
她們倆默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然后一言不發(fā)地開始較勁。
"……嘶,等等,你們倆這是干嘛呢。"白沙下意識吃痛,想把自己的胳膊掙脫出來,卻發(fā)現(xiàn)她們倆抱的死緊,仿佛誰先松手誰就輸了,于是只能無力望天,
“好啦,我就站在這里,又不會跑。”
兩人哼一聲,雙雙把手放開。
白沙嘆息,低頭整理自己有些發(fā)皺的衣袖。
回到帝國之后,白沙的帝國基因仿佛受到了刺激,終于有了肆意發(fā)揮的空間。她在帝國不到一年,個頭已經(jīng)竄了不少,身形逐漸脫離稚氣的少年模樣。至于她將來會長成什么樣子,倒完全沒有疑義————看看塞西爾·羅寧就能猜到七八分了。
他們原先就長相相似。去除那些拙劣的偽裝之后,更是像到令人感慨:就算是塞西爾陛下自己親生的孩子大概也就這樣了。因此,大家其實也能理解塞西爾羅寧早早定立皇儲的行為,他們覺得皇帝對外甥女展現(xiàn)出的偏愛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
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白沙,然后在沉默的觀察之后,他們不得不承認(rèn)這位皇儲的禮儀風(fēng)度至少是無可挑剔的。
唯一的出格就是她的授冕儀式居然叫了幾個聯(lián)邦人來……不過聽說這位皇儲曾經(jīng)流落聯(lián)邦,在聯(lián)邦認(rèn)識幾個朋友也很正常……
頃刻間,嚴(yán)靜恰敏銳地察覺到了幾絲隱晦的視線。那些視線在她和另外幾個聯(lián)邦軍校生身上來回徘徊。
“有人在盯著我們。”她說。
“在場就你們幾個是異國人。不盯著你們看盯著誰看?”岑月準(zhǔn)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所以才讓你離殿下遠點,別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的,敘舊也該挑個安靜的地方。”
“無所謂。”白沙溫和一笑,“皇儲的位置我都已經(jīng)拿到了,何必事事都顧忌別人怎么想?”
岑月淮若有所思:“說的也是……”
西諾上前一步,說道:“但典禮總還要繼續(xù),現(xiàn)在確實不是敘舊的好時機。很多人還沒完成覲見禮,殿下。他們遲早是要來找你的。”
總之,這是一個皇帝皇儲都跑不脫的社交場。
“如果殿下不介意的話……”西諾扭頭,和紀(jì)雅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不如就由我和紀(jì)雅為您介紹那些人 "為芯片加加型人。
紀(jì)雅也行禮一笑:“愿意為您效勞。”
白沙沉吟一秒,點頭:“好。”
只是這樣一來,嚴(yán)靜怡他們倒是無事可做了。
白沙臨走前回頭,對他們說:“這里還要很久才能結(jié)束。你們?nèi)ノ壹业任野桑谟亩夹牵牛蚁冉o你們錄入通行令。”
白沙打開光腦操作了一下,轉(zhuǎn)念一想,她好像從來沒請朋友們?nèi)ゼ依锿鎯哼^,于是試探性地說道:“要不大家一起去?”
嚴(yán)靜怡:“…”
岑月淮:"好耶。"
白沙笑著點點頭,和西諾他們一起去繼續(xù)她的“皇儲社交”。
嚴(yán)靜怡看著白沙的背影消失,默然無言。
留在原地?zé)o事可做的岑月淮和俞言對視一眼。岑月淮覺得她作為帝國人多少該盡一點地主之誼,于是主動問道:“你們有什么偏好的口味嗎?其實慶典上有不少好吃的,我可以給你們介紹介紹。”以食物為話題做寒暄,總不會出錯。
“不必了。”嚴(yán)靜怡淡淡地說道,“我不餓。”
亞寧:“我倒是有點餓……”
岑月淮:“那我領(lǐng)你去看看。”
"———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周影微笑著插入兩人的對話,"我對帝國的特色文化和美食還是很感興趣的。”
岑月淮不疑有他,點頭答應(yīng),和俞言、亞寧、周影一起往供應(yīng)美食的桌位走去。
嚴(yán)靜怡走到周逢身邊,問他: “你弟弟不是一直揚言對沙沙有意思嗎?怎么真來了帝國,連一句話都不說。
“以我對阿影的了解,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想辦法從對方嘴里套取信息。”周逢抬起眼簾,一身低調(diào)的墨青色裝束襯得他像是玉雕出來的人,眼底有寒潭鶴雪般的沉靜,在人群里堪稱風(fēng)采顯眼,“何況,這確實不是個適合敘舊的場合。即使周圍都是帝國人,理論上對沙沙沒有太大威脅,但他們立場不明,也難說的很。”
“而且……”周逢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余光不著痕跡地瞥向塞西爾羅寧的方向,“那位,可是-直在留心著這邊呢。”
塞西爾羅寧。
他是白沙的舅舅,但也是帝國的皇帝。他是怎樣看待白沙和幾個聯(lián)邦朋友的交情的?
皇帝的態(tài)度也非常重要。
以周影的聰慧,自然不會在這位煞神的眼皮底下對白沙糾纏不清。
嚴(yán)靜怡沒忍住,回身瞥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快速地轉(zhuǎn)移了視線。
“說起來,幽都星是什么地方?”嚴(yán)靜怡低聲問道。
“是皇帝的寢宮。”周逢回答。
典禮結(jié)束之后,白沙帶著同伴們搭上前往幽都星的星船。
然而,星船上除了他們幾個……還有塞西爾·羅寧。
整座星船的客艙都陷入寂靜之中。
周律等人是從聯(lián)邦過來的,在摸清皇帝的態(tài)度之前不會貿(mào)然開口。
而白沙的同學(xué)們表現(xiàn)得比他們還要拘謹(jǐn)——尤其是西諾和紀(jì)雅。他們已經(jīng)有了做臣子的自覺,腦子里始終繃著一根弦,在皇帝的視線之內(nèi)絕不輕易談笑,以免失禮。
沒過多久,白沙就忍受不了這種僵硬的氣氛。她輕輕咳嗽了兩聲,目光轉(zhuǎn)向塞西爾·羅寧。
塞西爾接受到白沙的求助信號,嘆息一聲:“你們都是她的朋友,可以把我當(dāng)成普通的長輩,隨意一些就好。”
塞西爾像是有些困倦,微微合眼。他身上那股凌人的氣勢也淡去許多。
帝國人的青春常駐,他也在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憑他現(xiàn)在的外表,很難讓人把他視作"長輩"來看待……但這一刻,在場的人都能感覺到,他們面對的已經(jīng)不僅僅是皇帝,更是“塞西爾羅寧”本人了。
“我住的地方有游戲室,一會兒我們可以一起去玩玩。”白沙主動給大家找話題,“幽都星的大廚也不錯,大家或許可以留下來吃個晚餐?唔,我還可以帶你們?nèi)⒂^我的制造間和實驗室……有點東西可以展示給你們看。”
白沙招呼伙伴的說辭略顯生澀,但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大家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接下來該玩什么游戲。
同齡人總是很容易玩到一起,何況他們也算是賽場上交過手的,交流起來沒有任何障礙。能成功融入集體之中,大家也就各自稍稍放松了緊張的心理。
卻不知塞西爾羅寧明面上在假寐,實際卻在暗地里觀察著這些鬧得歡的年輕人。只消幾眼,他就對一些人的小心思洞若觀火……然后心里在兩個年輕人身上打了大大的又。
這次也就算了。
下次,他一定會把這些覬覦他外甥女的人踢出幽都星的通行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