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司宴站在門口，目光穿過人群，筆直落在那個讓他日思夜想了兩年的女人身上。

她穿著一身素縞，站在一片鮮花叢中，孱弱而堅強。

沈西也看到了墨司宴，闊別了兩年，他的容貌較過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棱角更分明了些，眼神也更犀利，氣勢也更深沉，往那里一站，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足夠叫人畏懼。

從得知沈月出事的第一時間，墨司宴就停止手頭的工作，趕了回來，他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也如他所料，她真的回來了。

幻想過無數次的相見，然而此刻，她人就站在墨司宴面前，他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最后，還是沈西沖著他先開的口：“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沙啞的聲音，仿佛被在粗糲的石子間摩擦過，墨司宴竭力克制著自己刻骨的思念。

而沈西只把他當成普通的前來吊唁的賓客，禮貌回禮，致謝，一切進行的有條不紊。

后面又有賓客進來了，傅景和便上前來，請墨司宴到一邊落座，但墨司宴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沈西身上，不曾離開。

直到深夜，大部分賓客都散去了，只留下幾個至親之人。

葉清歡扶著沈西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又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過來，對她說：“西西，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吃點吧，千萬不能讓自己的身體垮了啊。”

沈西望著那還散發著熱氣的皮蛋瘦肉粥，熱氣漸漸氤氳了沈西的雙眼，她又抬頭，望著掛在墻上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沈月笑靨如花，慢慢的，沈西干涸的眼眶逐漸濕潤了。

她真的沒辦法接受，自己最愛的姐姐就這樣離開了自己，沒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語，就這么離開了星星和自己。

她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所以她擺了擺手，對葉清歡說：“歡歡，這里交給你，我出去透透氣。”

葉清歡知道她心里難受：“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們就留在這里陪姐姐吧，我不想讓她孤孤單單的。”

“那你自己當心點。”

“嗯。”

沈西捂著嘴，去了屋子后面的花園。

這個家，是沈月兩年前找了設計師重新裝修過得，盡量還原了當初她們母親在世時的場景，一草一木，都是沈西小時候熟悉的模樣，可是愛她的人，對都一個個離她而去了。

院子里擺放著一個白色的秋千，也是沈月特意命人加上去的。

小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在院子里蕩秋千，只要有空了，沈月便會站在背后，輕輕地推她，那時候，沈西還總是嫌棄沈月推得太輕，總是不停地說：“姐姐，你推得重一點，把我推得飛起來。”

沈月便會一邊加重力道一邊說：“好，但是也要注意安全，不能飛的太高，你一定要抓穩兩邊的繩子啊。”

如今，秋千還在，那個推她的人，卻也走了。

沈西坐在秋千上面，慢悠悠晃動著，憋了兩天一夜的眼淚，終于無聲地滾落了下來，如同猙獰的小蟹，爬了滿臉。

夜風帶著涼意吹來，怎么也止不住。

突然，沈西感覺肩頭一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暖意將她包圍。

她回頭一看，是墨司宴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背后，而她的身上，披著他的西裝，他就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站在夜風中。

沈西胡亂擦了下臉，想把肩頭的衣服還給墨司宴，墨司宴卻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動：“夜里涼，披著吧。”

“不用，我不冷，倒是你，穿這么少，會感冒的，還給你吧。”奈何她手被墨司宴按著，無法將西裝還給他。

墨司宴沒有松開她的意思，他身上的熱度透過掌心肌膚相觸傳遞到沈西手上，沈西掙扎了一下，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可墨司宴握得很緊，她沒能掙開，而且墨司宴深怕她消失一般，握的很緊，緊到有些生疼。

沈西只好無奈道：“你抓疼我了，先放開我可以嗎？”

“哦。”墨司宴聞言，立刻松了松手上的力道，但仍是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沈西不由苦笑了一聲，“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嗯，我不放心你和星星，所以留下來看看有沒有什么幫得上忙的地方。”他暗啞的嗓音透過夜風傳到沈西的耳朵里，真的是熟悉又陌生，每每聽到，仍是能亂她心神。

“星星怎么樣了？”沈西這才想起來，自己這一天，都沒顧及到她。

“已經睡著了，不過很傷心。”

怎么可能不傷心呢，那是她的媽媽啊，當年傅晚晴離世的時候對她的打擊多大啊，她就是怎么都不肯相信，沒想到，如今沈月竟然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而離開自己，而星星，也遭受了她當年遭受過的痛苦。

“我知道了，謝謝你，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完，沈西便徑直從秋千上站了起來，也掙脫了墨司宴對她的鉗制。

但是很快，墨司宴又握住了沈西纖細的手腕：“沈西——”

他出聲喊道，墨藍色的袖扣折射著淡淡的光芒，銀色包邊，泛著清冷的寒光，刺痛他的眼。

漆黑的眼眸深處，如同萬丈深淵的懸崖邊上，而他的體內，負傷的猛獸即將破替而出，再也壓抑不住。

一聲疲憊的嘆息從沈西口中發出，她轉過身，月光下，瘦削的面容蒼白如紙，猩紅的眸子深處，黯淡無光，只有深深的疲憊：“如果你真的想說，可以等我姐姐的葬禮以后再說嗎？我現在很累，我想去休息一會兒。”

墨司宴的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拉著沈西的手，逐漸松開了。

沈西重獲自由：“謝謝。”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院子。

三天后。

青山墓園。

沈西親手將沈月安葬在了她母親的旁邊。

看著兩個緊挨著的墓碑上那兩張相似的照片，周圍的人，泣不成聲。

沈西則伸出手，撫摸著照片上的照片，眼眶發熱。

多么殘忍的命運啊，竟然以如此相似的方式，奪走她最親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