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雪在病房內照顧程慕生，看到韓策，她也沒了先前的激動，好像在這個醫院里呆著的人，臉上都蒙著一層死氣，表情看起來都十分的麻木，或許是強大的精神壓力使得他們每天都處于擔驚受怕的崩潰邊緣，所以再也沒有更多的情緒可以留給高興了。

“哥，我先出去了，你們聊吧。”程千雪將水杯放在程慕生的手邊后就出去了，并幫他們關上了門。

程慕生指了指自己病床邊上的沙發：“坐吧，我現在可不能仰著脖子跟你說話，太累了。”

韓策在程慕生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神情清冷：“現在還學會開玩笑了。”

“有嗎，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而是說的事實。”程慕生自嘲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不會來見我。”

“說吧，找我什么事情。”韓策沒有和程慕生過多的寒暄，也沒有露出任何同情之色來，因為他知道，程慕生并不需要，所以表現的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清貴中又帶著幾分傲慢。

“慕楠不善經營，沒有經驗，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程總什么時候認為旗鼓相當才算是棋逢對手了？肉弱強食，優勝劣汰，不是這個社會的規則嗎。”

程慕生望著韓策，漆黑的眸底閃過一抹羨慕，但是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因為只有歷經生死的人才會明白，在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所以他平靜地從身后拿出了一份協議書，遞給韓策。

“什么東西。”

“看看不就知道了。”

韓策伸手將協議書接了過來，展開一看，韓策立刻抬頭望著程慕生，啪地一下合上了協議書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程慕生攤了攤手，指著自己的身體說：“你看我如今這個孑然一身的模樣，還能有什么意思。”

“你這是投降了？”

“你這么說也可以。”這是韓策第一次看到如此頹廢的程慕生，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全無斗志。

他手上的這份協議書，其實和股權轉讓協議書差不多，繼續這么走下去，程氏必將被韓策吞并，而程慕生現在竟然直接將整個程氏交到了韓策的手上。

“呵。你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精。”

雖然程慕生的做法，很出人意料，但是韓策還是一眼看穿了程慕生的打算。

程慕楠壓根就不是韓策的對手，結局毫無懸念。

程氏就算不被韓策吞并，也只會茍延殘喘，而到時候程慕楠和程千雪會落得什么下場，真的不好說了。

程慕生為了程家，殫精竭慮，如今在病床上，還要幫程慕楠和程千雪甚至是程家做安排。

“這可是你半生的心血啊，就舍得這么拱手讓人了？”

“不是半生，有可能是這輩子的心血。”程慕生臉上的悲傷是騙不了人的。

這輩子的心血，他現在這個樣子，甚至都有點像臨終托孤的味道了。

韓策蹙了蹙眉。

“慕楠和千雪不懂事，以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們向你道個歉，公司交給你，我也放心。”

程慕生話音剛落，韓策就將協議書直接丟回了他的床上：“你想的倒是挺美的，問題是我答應了嗎，不出半年，我也可以達到我想要的目的，但是和你現在拱手相讓，是兩回事，明白嗎，我不喜歡別人送的東西，喜歡的東西，我都會自己去爭取。”

說完，韓策就離開了程慕生的病房。

都說棋逢敵手，人生才有樂趣。

其實和程慕生爭斗的這些年，他也不是沒有收獲。

英雄惺惺相惜，才是常態。

如今程慕生突然生病，還將所有一切都拱手相讓，讓韓策覺得勝之不武，甚至沒有一點樂趣了。

但他的心里，也為程慕生感到惋惜。

英年早逝這樣的字眼，不應該出現在程慕生的身上。

而程慕生將公司拱手相讓，其實是一步非常聰明的險棋，傾巢之下，焉有完卵，程慕生也是在賭韓策的良心，他們爭斗了這么多年，對彼此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他知道韓策不是真的那種心狠手辣的人，等著他吞并，不如現在直接給了，不但可以保全公司，還可以為程慕楠和程千雪尋一條出路。

韓策心里舉棋不定，所以晚上應酬的時候多喝了兩杯。

當中也有替程慕生的惋惜吧。

*

醫院。

深夜。

程千雪在醫院陪護，看到這么晚了，程慕生還在寫著什么，心里格外難受：“大哥，你該休息了，別寫了。”

“我將后面的事情交代好，我才能放心。”

“哥，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你不會有事的！”程千雪望著程慕生，眼淚直接就涌了上來，“醫生只說手術有風險，但是哪個手術沒有風險啊，我相信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別這樣，我害怕！”

以前凡事都有程慕生替他們在面前擋著，所以他們活得肆無忌憚，而現在，自己歷經了風雨之后，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么的殘酷和現實，她不可以再任性，沒有人會為自己收拾殘局了。

可她現在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要哥哥平平安安的。

“我知道，但是千雪，咱們應該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凡事都有萬一，盡早準備，到時候才不會手忙腳亂的。”

“哥，我不許你胡說！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哥哥也希望，這個你拿著。”程慕生將一個小小的筆記本交到程千雪的手上。

程千雪哭著搖頭，將筆記本推了回去：“哥，我不要，我不要！”

程慕生卻鄭重其事望著程千雪：“千雪！聽話，聽哥哥說，這個筆記本，你一定要收好，里面寫了哥哥所有的密碼，包括手機和銀行卡，以及一些重要事情的交代，你先不要打開，若是哥哥手術順利，到時候你就直接還給哥哥，現在就算你替哥哥保管的，好不好。主要是哥哥怕到時候做了手術，會影響記憶，想不起來這些重要事情就麻煩了。”

但是若是他手術失敗了，那這些，就是他最后能留給程慕楠和程千雪的了，里面還有他的后事安排和對爺爺的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