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忙的,你怎么反而盼他死呢?你這人,真沒有良心。”</br> 年亮富笑道,“好,我沒有良心。我的一顆心,就只放在你身上了。”</br> 湊過來,和綠芙蓉嘴蹭著嘴,嘖嘖作響。</br> 這時候吃飽喝足,也過足了癮頭,雙眼迷離,渾身亢奮起來,便一路親到床上,把一腔涌到頭上的熱血都花到云雨上去了。</br> 展露昭說,“少廢話。老子就喜歡這調調,小賤貨,別可著勁搖屁股,老子還沒畫好。”</br> 左比右比,在宣懷抿后腰上,歪歪扭扭畫了個蝴蝶。</br> 審視一番,滿意地點點頭。</br> 把鋼筆隨手一丟,握著潔白細韌的腰肢,大加鞭撻起來。</br> 三樓這邊,便有穿著廣東軍服色的一個大漢,捧著熱湯藥過來,指明是給宣懷風的。</br> 宋壬想著宣副官現在是病得只剩半條命,廣東軍送來的東西能不能吃,還是值得商榷的問題。如此大事,自己不能徑直接了。</br> 于是到病房里把白雪嵐請出來。</br> 白雪嵐聽見送了湯藥過來,急忙出了房,先親手接過來,仔細一看,色澤濃黑如墨,低頭嗅嗅,刺鼻的一股中藥味。</br> 白雪嵐問,“這是剛熬好送來的?方子呢?”</br> 廣東軍的人說,“姜御醫親自守著爐子,看著熬好了,才叫我送過來。方子?我知道什么方子?你自個問姜御醫去。不過我看,他未必告訴你。”</br> 宋壬插嘴問,“怎么未必告訴?”</br> 那廣東兵說,“人家的祖傳秘方,靠著它吃飯的,怎么告訴外人?”</br> 宋壬看他態度很跋扈,有些著惱,對白雪嵐說,“總長,這湯藥不明不白,里頭放著什么都不知道。他們不說清楚,這東西不能讓宣副官進嘴。不然有個意外,又怎么辦?”</br> 廣東兵冷笑道,“我只負責送藥,管你們愛喝不喝。不要,我拿回去。”</br> 說著便伸手要從白雪嵐手里奪碗。</br> 白雪嵐自然是不肯給的,單手端著碗,伶俐地側身閃過,轉頭就進了病房。</br> 廣東兵不敢追進去,在門口嚷著奚落,“說不能進嘴,瞧瞧,還不是寶貝一樣端了進去。我們姜御醫肯出手,算你們海關的人有造化,遇著活神仙了。只可別以后狗咬呂洞賓,恩將仇報,記得今日罷。”</br> 宋壬和一眾兄弟守在走廊上,橫眉冷對,心想這湯藥有用就罷了,如果沒用,非揍死這狗日的。</br> 白雪嵐把湯藥端到床前,也在思忖這可信與不可信的問題。</br> 低頭掃過床上宣懷風憔悴的臉,又覺得自己的遲疑實在多余。</br> 人都病得不成了,展露昭若想他死,根本不用送藥來,只消安心等幾天就是。</br> 何況那姓展的對懷風的野心,真如他的名字一樣,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br> 恐怕一時三刻,展露昭是要竭力挽救宣懷風這條性命的。</br> 如今也只能盼那位御醫真有幾分本事,能夠妙手回春。</br> 白雪嵐打定主意,坐到窗前,端著那碗溫熱的藥,看看宣懷風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究竟放心不下,把嘴湊到碗邊,親自嘗了一口。</br> 喝起來倒不苦。</br> 宣懷風隱約感到床墊子陷下去一邊,像是有人坐過來,但半天又沒聽見聲音,勉強把眼睛睜了睜,低聲問,“你又怎么了?”</br> 白雪嵐笑道,“醒了?正好。藥熬好了,喝一點吧。”</br> 一手托了宣懷風,讓他上身微歪在自己身上,一手端著碗。</br> 怕宣懷風虛弱,或者會燙著,或者會嗆著,所以并不用勺子送,而是自己先含在嘴里,一口一口慢慢渡到宣懷風嘴里。</br> 宣懷風精神不濟,坐起來后就閉著眼睛,感到不對,才驚覺過來,忙叫,“小心,小心!傳染……”</br> 白雪嵐說,“我都病入膏肓了,還在乎什么傳染?你老實喝藥,快點好起來,那才是真的可憐我了。”</br> 終究把一碗中藥都喂了下去。</br> 白雪嵐見藥汁從宣懷風唇邊逸出,淡淡的一縷蜿蜒,二話不說,伸舌頭舔凈了。</br> 宣懷風看他毫不避違,嘆氣說,“我真真拿你沒有一點辦法。”</br> 白雪嵐說,“你上了我這艘賊船,這輩子還指望能拿我有辦法?歇著吧,別多費神。你怎樣比較舒服?仍像剛才那樣躺著,還是我這樣抱著?”</br> 在宣懷風心里,實在是愿意就這樣靠在白雪嵐身上的,床上躺久了,渾身骨頭咯得痛。</br> 但他知道白雪嵐這些天為了陪自己,也很勞累,如果說要抱著,他一定無論如何都堅持抱著的。</br> 宣懷風不忍心愛人受累,低聲說,“還是把我放枕頭上,這樣坐起著,我撐不住。”</br> 白雪嵐信以為真,把他放回床上,仔細掖了被子,說,“能吃下點東西嗎?我叫人弄點清粥來,好不好?”</br> 宣懷風說,“當我求你,坐著罷。忙來忙去,我看著都覺得累。”</br> 白雪嵐一笑,便又坐回床邊,說,“你困不困?要是困,我不吵你。要是不困,又覺得悶,我陪你說話。”</br> 宣懷風身上一陣陣倦乏,聽白雪嵐這樣問,知道他心里不踏實,自己如果又睡了,倒冷落了白雪嵐,便勉強拿出點精神來,微笑道,“正是有些悶,你不如把那些法語,再教我一教。”</br> 白雪嵐連忙說好,又問,“還記得我上次教的嗎?jet'aimais,是什么意思?”</br> 宣懷風說,“記得,是我曾愛你。還有jet'aime,是現在的時態,我愛著你。還有……”</br> 白雪嵐接嘴道,“還有jetaimetoujour。”</br> 臉上流溢出追憶的幸福。</br> 我曾愛過你。</br> 我現在愛著你。</br> 我永愛你……</br> 白雪嵐胸膛酸楚翻騰,力持從容地說,“法語里頭,你學的只是皮毛,更多的要學呢。等你好了,我每天都抽兩個鍾頭出來,當你的法語先生。來,我再把基本的語法,給你說說。”</br> 有條不紊地認真說起來。</br> 不過片刻,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最后停下了。</br> 低頭審視床上的病人,半邊臉挨在枕上,兩眼閉著,已經安安靜靜睡著了。</br> 這姜御醫的藥,果然有些靈驗。</br> 宣懷風小睡一覺,竟無夢無驚,睡得比入院后的任何一覺都安穩,醒過來后,人就精神了少許。</br> 白雪嵐就像得了活寶貝一樣,當著宣懷風的面,不好外露,只是噓寒問暖,喂水喂飯,說甜話哄宣懷風安心養病。</br> 倒是在洗手處,四周無人,悄悄拭了兩滴喜極而泣的熱淚。</br> 晚上,廣東軍又送了一碗熱騰騰的湯藥過來,還帶了姜御醫的話,“這病變數大,明日還要過來請脈,才好定下明日的藥方。”</br> 白雪嵐心里明白,姜御醫過來,展露昭八成也要跟過來的。</br> 這姓展的,敢覬覦懷風,白雪嵐是發了誓要弄死他的,可恨現在能救懷風性命的藥方在對方手上,要打老鼠,又忌著玉瓶兒。</br> 看來,還是要從那姜御醫身上入手才好。</br> 白雪嵐把孫副官叫來,耳囑一番,孫副官點點頭,便領命去了。</br> 白雪嵐這才端了藥進房,仍不管宣懷風抗議,嘴對嘴喂了藥。</br> 宣懷風想起來,不由問,“這德國醫院用的不是西醫嗎?怎么又忽然喝起中藥了?”</br> 白雪嵐說,“金德爾醫生不中用,有朋友舉薦了一個中醫來。我試著用了一劑,不料倒真的很有效用。”</br> 宣懷風點頭笑道,“這中醫很不錯,我現在精神就仿佛好了不少。如果真能慢慢養好,他對我就是有救命之恩了,要好好謝謝他才行。”</br> 白雪嵐說,“你放心吧。我現在就著手準備一份大大的謝禮了,夠他消受的。”</br> 宣懷風說,“你說話,怎么我總聽著有點古怪。”</br> 白雪嵐湊近了,笑著低聲說,“肉食動物嘛,吃不著肉,餓著肚子,當然就會變古怪。”</br> 宣懷風臉頰飛了淺淺一道暈紅,搖頭喃喃,“江山易改,本性難移。”</br> 莞爾一笑。</br> 兩人說了一番纏綿私語,都覺得大傷的元氣,算是恢復了一點。</br> 第十五章</br> 到了次日凌晨,病房里鴉雀無聲,散著淡淡的酒精味,宣懷風躺在病床上未醒。</br> 宋壬開了房門,走過去,把沙發上的白雪嵐的肩輕輕搖了搖。</br> 白雪嵐慢慢坐起來,問,“什么事?”</br> 宋壬低聲說,“廣東軍那位來了,在外頭等著。”</br> 白雪嵐拿指腹揉著眉心,目光移到窗戶那頭,天還沒有大亮,窗簾垂下,透著外頭隱隱蒙蒙的光。</br> 白雪嵐皺眉說,“這才幾點鍾,病人還睡著。叫他們過一個鍾頭再來。”</br> 宋壬說,“我也這樣和他們說,他們口氣很大,說現在不讓他們看,往后也別叫他們看了。他娘的,這群王八蛋,真想和他們干一架。”</br> 白雪嵐皺眉說,“這才幾點鍾,病人還睡著。叫他們過一個鍾頭再來。”</br> 宋壬說,“我也這樣和他們說,他們口氣很大,說現在不讓他們看,往后也別叫他們看了。他娘的,這群王八蛋,真想和他們干一架。”</br> 白雪嵐冷笑道,“你還怕沒有和他們干架的機會?算了,你去說,稍等幾分鍾,病人換身衣服就好。”</br> 宋壬出去了。</br> 白雪嵐從沙發上起來,到小盥洗室里隨便捧了把手洗臉。</br> 回到病床邊,低頭挨近了瞅宣懷風的睡顏。</br> 不料一湊過去,宣懷風便把眼睛睜開了,兩人鼻子尖蹭著鼻子尖,倒像白雪嵐要做什么壞事,被抓了現行。</br> 宣懷風淺笑著問,“你又要做什么?”</br> 白雪嵐說,“這個又字,聽起來是在數落小孩子。”</br> 宣懷風說,“你還不是一個小孩子的脾氣?”</br> 白雪嵐說,“好罷,我是小孩子,我這個小孩子,要玩早安親親的游戲。”</br> 笑著在宣懷風唇上親了一口,轉身又回到小盥洗室去,很快端了一個盛了溫水的銅盆來。</br> 宣懷風在醫院里,常常享受他的服侍,不像往日那樣扭捏赧然,老老實實地接受了。</br> 一邊給宣懷風洗漱,白雪嵐一邊又問,“昨晚睡得好嗎?”</br> 宣懷風說,“睡得好極了。夜晚忽然變短了似的,才剛閉眼,一睜眼,就已經天亮了。恰好又看見你瞪著眼珠子,挨那么近。”</br> 白雪嵐說,“看來你的病真的要好了。”</br> 宣懷風說,“但愿如此。”</br> 白雪嵐說,“那個醫生今天又過來了,要給你把脈,揣摩斟酌今日用的藥方。人現在就在外頭等著。”</br> 宣懷風說,“你怎么不早說?磨蹭這些時間。不該讓人家久等,快請進來吧。”</br> 白雪嵐說,“急什么?你把衣服整一整。”</br> 宣懷風說,“是了,這病人服,睡得全皺了。”</br> 用手在衣服上撫了幾撫。</br> 白雪嵐卻伸手過來,幫他把衣領下那顆松開的紐扣給扣緊了,這才招呼宋壬讓外頭的人進來。</br> 房門打開,展露昭快步搶在姜御醫前頭進了門。</br> 宣懷風看見這人竟出現在自己的病房里,頓時變了臉色,轉頭問白雪嵐,“他來干什么?”</br> 展露昭賠笑說,“從前有什么事,都算我不對。今天我是一心一意來做好人的,這一位姜御醫是我專程從外省請來,你的病,請他治保證是十拿九穩。”</br> 姜御醫就著展露昭的手勢,走過來,朝宣懷風點了點頭,又打量著他,滿意地說,“昨天那一劑藥,已試出深淺來了,很好。只不知道手臂上有沒有出疹子?”</br> 展露昭立即說,“那要實在地瞧一瞧。”</br> 走到床邊,就要抓宣懷風的手去擄袖子。</br> 宣懷風猛地一掙,把手掙脫了,一雙黑瞳亮燦燦的,瞪得展露昭不能再有動作,凜然不可侵犯。</br> 宣懷風又把頭一轉,問白雪嵐,“你怎么說?”</br> 白雪嵐沉默了一會兒,在床的另一邊,抓緊了宣懷風的手掌,沉聲說,“現在也只有這一位的藥有點效用。治病要緊,就當是為了我,你姑且忍耐一次。”</br> 宣懷風清脆如鐵石般說,“你一向想事透徹,這次卻犯了天大的胡涂。什么叫姑且忍耐?不能忍的事,就一次也不能忍。如果說是為了你,那更不該忍。”</br> 甩開白雪嵐握著他的手,指著房門,對展露昭說,“這里不歡迎你,請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