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親又吻，放浪形骸，唇角逸出的黃酒滴在下巴上，衣上、桌上、地上，一屋子酒香四溢。</br> 不知不覺，一滿瓶溫黃酒都倒空了。</br> 宣懷風拿著酒瓶一晃，驚奇道，「我們喝了這么多嗎？」</br> 白雪嵐說，「才一瓶，遠遠不夠，叫廚房再送三瓶過來。」</br> 正要拉鈴，宣懷風攔住說，「喝了好多酒，飯卻沒有吃一口，你會傷到胃的。別叫酒了，正正經(jīng)經(jīng)吃點飯菜吧。」</br> 白雪嵐說，「我腸胃早鍛煉出來了，再喝比這多十倍八倍的也不在話下。」</br> 宣懷風知道白雪嵐興致上來了，這樣勸是沒用的，只能拿自己身體做借口，一手虛虛捂住腰腹，蹙眉道，「你腸胃好，我腸胃可不行。我也該吃點飯吧？」</br> 白雪嵐吃了一驚，問他，「怎么，是胃痛了？」</br> 宣懷風說，「也不痛，就是空腹喝酒，胃里熱熱悶悶的。」</br> 白雪嵐說，「糟糕，快吃兩口飯?zhí)钐钗浮Ｄ阍趺床辉缯f？」</br> 趕緊端起白飯，順著碗沿，往宣懷風嘴里扒了兩小口，要他嚼碎了吞下去，又問，「好點了嗎？還是打電話叫醫(yī)生過來瞧瞧比較好。腸胃方面的毛病別找西醫(yī)，找中醫(yī)吧。」</br> 便要拉鈴叫聽差打電話請醫(yī)生去。</br> 宣懷風看他很關(guān)懷的樣子，大感內(nèi)疚，不該亂騙他，忙拉住他說，「我好很多了。你不要弄出別的事，咱們好好吃點東西，比什么醫(yī)生都強。」</br> 遇上宣懷風身體不適，白雪嵐本著體諒憐惜愛人之心，燒上頭的欲火也自動熄了大半，果然老實下來，給宣懷風勺湯挾菜，挑精撿瘦。</br> 兩人一起吃了晚飯。</br> 聽差聽見拉鈴，過來把碗碟收拾了。</br> 白雪嵐剛剛鬧得厲害，酒滴在白襯衣領(lǐng)口上，要洗澡換衣裳，宣懷風似乎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隔著門板，在另一頭說，「公館里有一個聽差，叫傅三的，你知道嗎？」</br> 白雪嵐正在里面解著襯衣紐扣，懶洋洋道，「是聽過這名字，怎么了？」</br> 宣懷風說，「把人家揍了一頓，你倒說得很輕松。你知道是他替我送了那幾張請柬，對嗎？」</br> 白雪嵐不在意地笑聲從里頭傳出來，「你都查探過了，那好，我坦白。人不是親手揍的，不過也差不多，我指使人揍的。你要替他回揍我一頓嗎？歡迎進來。」</br> 接著，便是一陣水聲。</br> 白雪嵐這邊的浴室里，是有裝自來水管和新式熱水排管的，不過白雪嵐洗澡，不管夏冬，都較愛用冷水。</br> 宣懷風等里面水龍頭擰上，水聲不響了，才繼續(xù)隔著門板說，「你愛揍誰就揍誰，我也沒那個能力替誰回揍你。不過，有一件事，看我一點面子吧。」</br> 里面水聲嘩嘩，應該是白雪嵐正在沖澡，然后聽見白雪嵐問，「什么事？」</br> 宣懷風說，「他家里有些事故，一時把持不住，做了人所不齒之行徑。我聽人說，在白公館手腳不干凈，是要受很大懲罰的，還有砍手這么一說。白總長高抬貴手，饒他一遭，行不行？」</br> 白雪嵐一邊擰濕毛巾擦身子，一邊朝外頭說，「你都問我了，我總不能說不行。不過，我們先定一個君子協(xié)議，這次區(qū)區(qū)一個聽差，我就打打馬虎眼，饒他一次。那么，以后要是遇上什么姓展的，姓林的，栽在我手上，你給不給他們求情？」</br> 宣懷風一怔，「好好的，怎么扯上了奇駿？」</br> 白雪嵐說，「只不過打個比方，你怎么就只想到了林奇駿，難道天底下只有他一個姓林？」</br> 宣懷風說，「我不和你糾纏這個。總之，你已經(jīng)答應了我，不再為難那個聽差。我就滿意了。」</br> 白雪嵐說，「你沒別的缺點，就是心腸太好。」</br> 宣懷風反問，「心腸太好，在你看來，難道是缺點？」</br> 白雪嵐說，「對別人來說，當然是優(yōu)點，要是對自己來說，那就未必。這世道，大魚吃小魚，豺狼吃兔子，你越當好人，別人就越要吃你。有一個故事，就是說一個農(nóng)夫救了一條快凍死的蛇，結(jié)果蛇醒了，反而把農(nóng)夫咬死了。這水很好，你進不進來？一道洗。」</br> 「我不進來，你洗干凈點，剛才我聞見一身酒味了。」宣懷風答了，又接著白雪嵐剛才的話說，「那農(nóng)夫和蛇的故事，我當然聽過。不過照你這樣說，農(nóng)夫就只會碰見蛇了？如果他碰見快凍死的小貓小狗，小嬰兒，也應該像對待蛇一樣，一鋤頭打死？」m.</br> 白雪嵐問，「你怎么知道是小貓小狗小嬰兒？」</br> 宣懷風隔著墻，毫不遲疑地反問，「那你怎么知道是蛇？」</br> 好一會，兩人都沒說話。</br> 里頭就只有水聲傳來。</br> 宣懷風忍了片刻，把頭挨在門板上，對里面說，「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只是，你實在有點看錯了。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要信得過我，就長長遠遠地看著吧。」</br> 里面水聲停了，白雪嵐在里面問，「這話是什么意思？」</br> 宣懷風說，「我爸爸那些年的事，我都記得的，樹倒猢猻散，下場凄涼，累及子孫。你和他，很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強而跋扈，有風使盡的性格。」</br> 白雪嵐說，「是這樣，那又如何？」</br> 宣懷風說，「過剛易折，強極則辱，你這人太精明利害，我做你的……」</br> 他停了一停，到底不好意思把那親昵的詞堂而皇之地說出口，便換了個說法，緩緩道，「我做你的副官，不妨一正一副，一強一弱。按我們中國的老話，剛?cè)岵藕虾跆斓馈＿@就像，嗯，像積了一滿玻璃缸子的水，在上面開一個小孔，讓水常常流一點出去，才不致于溢水撒了一地。所以，在海關(guān)衙門里，公館里，我遇到他們一些小錯處，得饒人處，就且饒人。這世道，生存本來就艱難，多體恤別人一點，未嘗不是好事。其實，我既是你的人，那些得了安身之所的人，自然也知道里面有你一份人情……」</br> 話未說完，門忽然不打招呼地開了。</br> 宣懷風一看，嚇了一跳，「你這樣就出來了？」</br> 白雪嵐一絲不掛，兩只長腿支撐筆挺的身子，胯下猛物一覽無遺。</br> 他身上、頭發(fā)上都沾著水珠，出來伸手就抱，宣懷風躲避不及，被他一下子攬到懷里，揉蹭撫摸，衣裳肌膚頓時都沾濕了。</br> 白雪嵐一邊頻頻吻他，一邊道，「原來你對我這樣用心，我為你死了也值。」</br> 宣懷風皺眉道，「老說生啊死啊，你這毛病怎么就改不了？」</br> 白雪嵐哈哈笑道，「生死里面也有好詞，例如欲生欲死，就是一個很不錯的詞。我已經(jīng)奉旨洗干凈了一身酒氣，這就以身相許，報答你這番情意。」</br> 把宣懷風攔腰抱起，送到床上，解了宣懷風的腰帶，大大方方壓了上去。</br> 宣懷風「呀」地低叫一聲。</br> 隨著白雪嵐激烈的動作，西洋彈簧床震動搖晃起來。</br> 這以身相許，白雪嵐是絕不含糊的，腰上、手上、嘴上……每一點力氣都用上了，務(wù)求宣懷風切身體會真正的欲生欲死，讓宣懷風極端的滿足快樂。</br> 宣懷風快樂，這努力獻身的白總長，自然也十分快樂。</br> 白雪嵐在床上好一番狂放馳騁，弄到深夜，意猶未盡，宣懷風已經(jīng)筋酸骨軟，有氣無力地直說夠了。</br> 白雪嵐這才停了這熱情的「報答」。</br> 等宣懷風在懷里睡熟了，把他往床上輕輕放下，往身上蓋好絲綢薄被，才隨便穿了件便衣出來。</br> 到了后院的雜物房里，傅三捆得粽子似的，被兩個護兵看守著，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看見白雪嵐施施然進來，在椅子上悠悠閑閑地坐了，目光不冷不熱地瞄過來，更是抖如篩糠。</br> 白雪嵐問一句，「查過了嗎？」</br> 兩個護兵，便有一個回答說，「總長，查過了，他母親確實病在床上。街坊鄰居們說，他父親早就去世了，就靠這寡母給人漿洗衣服，一手把他拉扯大。他也招供了，那幾樣偷了的東西，現(xiàn)在押在當鋪里，錢全花看病上了，當票也搜到了，您看。」</br> 白雪嵐接過掃了一眼，倒不禁笑了，「居然是活當。怎么，你偷的賊贓，還打算贖回來？」</br> 傅三恐懼到極點，顫顫地說，「小的真是沒法子才干這種不要臉的事，本來打算……打算等老母好了，過幾個月攢到一點錢，就去贖回來，悄悄放回原處的……總長，您……您饒我這一次吧……」</br> 跪在地上，咚咚在地上大力磕頭。</br> 白雪嵐冷笑道，「你說你，是不是瞎了眼？老子本來就是個強盜，你要打家劫舍，多少滾遠一點。在強盜頭上找銀錢，不是找死嗎？」</br> 傅三哭喪著臉，一點不敢說話，只管求饒磕頭。</br> 白雪嵐說，「好了好了，別砰砰砰砰叫老子心煩。我問你，你這陣子缺錢，除了偷東西，有沒有收外面人的賄賂？」</br> 傅三一愣，搖了搖頭。</br> 白雪嵐磨牙笑道，「你抬起頭，看著我眼睛答話。明白和你講，說實話，我就饒了你。要是撒謊，被我查出來……呵，偷東西的人，我只砍一雙手，要是和外頭勾結(jié)，我可要活剝了你一身皮。」</br> 傅三哆哆嗦嗦把頭抬起來，對上白雪嵐的眼睛，活像被兩把冰刀戳中似的，渾身都冒著寒氣，還是把頭搖了搖，顫抖道，「沒……我從不敢……」</br> 白雪嵐審度他片刻，知道他膽汁都被嚇得流出來了，倒真的沒撒謊，輕松一笑，「原來你還知道不敢這兩個字。」</br> 對護兵說，「解開他吧。」</br> 這護兵是跟過白雪嵐一陣子的，從沒見過他這么重提輕放，無緣無故發(fā)如此慈悲，不由一怔，沒反應過來。</br> 白雪嵐瞪他一眼，「愣什么？聾了？」</br> 護兵這才哎了一聲，給傅三松綁。</br> 傅三還愣愣跪在地上，好半天猛然一震，總算明白過來，滿臉眼淚誠惶誠恐地給白雪嵐磕頭，「多謝總長開恩！多謝總長開恩！您大慈大悲！大人有大量！」</br> 白雪嵐腳尖往他身上輕輕踢了一聲，笑罵道，「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混賬心眼動到老子頭上，這要是在山東，早點了你的天燈。知道為什么放過你嗎？」</br> 傅三感恩戴德地說，「是您老人家慈悲，可憐小的，可憐小的老母親……」</br> 白雪嵐嗤道，「去你的！算你有點眼力，求對了真佛。宣副官開了口，要饒你，我好歹要照顧他的臉面，懂不懂？」</br> 傅三忙道，「懂！懂！」</br> 「你懂個屁！」白雪嵐說，「聽著，我為了他的臉面，今天忍這口氣，饒了你。以后，你要是再鬼鬼祟祟，作出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來，傷了他的臉面，我就讓你后悔投胎到這世上。」</br> 傅三點頭，「是，是，小的知道……」</br> 「滾。」</br> 「謝謝總長……謝謝宣副官……」</br> 傅三一邊感激，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