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枕直到關上門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br> 提著裝飯盒的塑料袋站在門邊,手還放在門把上。</br> 外頭天空仿佛破開了個大口子,水嘩啦嘩啦往下倒,即使門窗關緊,依舊擋不住外頭的雨聲。</br> 夏枕在門廊站了一會兒,拎著袋子進屋了。</br> 江熾半敞著腿坐在沙發上,左邊褲腿卷到膝蓋邊,右手正拿著棉簽往左腿上的傷口抹藥,短t袖口下的小臂線條流暢有力。</br> 夏枕進來的時候,他抬眸看了一眼。</br> 夏枕朝他揮了揮手中的袋子:“袁老師買的飯,同學送過來了。”</br> 江熾長臂一伸,將棉簽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br> “快吃,不然待會涼了。”</br> 夏枕轉身把袋子放在茶幾上,回過頭看江熾:“我們一起吃吧,只有一份。”</br> 江熾擔心她吃不飽,想都沒想就說:“你先吃,吃不完再說。”</br> 聽到江熾這樣說,夏枕嘴巴微微鼓了下。</br> 雖然動作不大,但江熾一下就發現了。</br> 坐沙發上的江熾一見她這樣子,被逗得笑了下,反應過來知道她肯定不讓他不吃了。</br> 他干脆朝她抬了下下巴。</br> “過來。”</br> “你吃嗎?”夏枕說,“你不吃我就不過去了。”</br> 江熾聞言挑眉,這丫頭今天膽子很大啊。</br> 想通了?</br> 一想到她害羞的樣子,江熾那深扎在骨肉里的劣根性又上來了。</br> 整個人吊兒郎當的。</br> “想讓我跟你吃飯啊?”</br> 夏枕以前是對江熾毫無防備,他說什么都沒往喜歡那方面想。</br> 現在他一說什么,她都敏感了不少,更何況本來就臉皮薄,夏枕一下子眼神有點閃躲,答非所問。</br> “不吃飯會餓。”</br> 這拙劣的掩飾方式根本瞞不過江熾。</br> 然而她現在剛有點主動的趨勢,要是貪得一時歡,把她嚇回去,就得不償失了。</br> 即使現在心里甜得跟抹了蜜似的。</br> 江熾也不拆穿她,身子往后一仰,一邊手臂懶懶搭上沙發背。</br> “過來,聽見沒?”</br> 夏枕這才拎著袋子走了過去。</br> 江熾長腿一抻,將放一旁的椅子勾了過來:“把袋子放上面。”</br> 夏枕把袋子擱在了上頭,在江熾旁邊坐下來,把餐盒和塑封的筷子拿了出來。</br> 雖然江熾想有所收斂,但夏枕現在明顯對他主動了不少,他心里實在癢得不行。</br> 夏枕剛把筷子從袋子里拿出來,就聽見后頭江熾問了她一句。</br> “幾雙筷子?”</br> 夏枕剛才在門邊看過了,想都沒想就回答。</br> “一雙呀。”</br> 說完還回過身子,拿著筷子給江熾揮了揮。</br> 視線里江熾唇角一咧,意味不明笑了聲。</br> 夏枕還未反應過來,下一刻就見江熾傾身,他手臂還搭在沙發背上,就像將她環在了懷里。</br> 耳邊突然傳來溫熱,他湊到了耳邊,聲音沉著笑。</br> “只有一雙筷子啊。”</br> 不挑明了講,但卻又坦裸得不行。</br> 夏枕聽懂了,轟地一下耳朵粉透。</br> 她一瞬間就亂了陣腳,有點慌亂地轉過身子,急急忙忙去拆飯盒的蓋子。</br> 夏枕根本就不是江熾的對手。</br> 一招即敗。</br> 江熾整個人閑閑散散地靠在椅背里,眸光落在她紅透的耳朵上,心癢得不行。</br>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她,他便招架不住。</br> 江熾垂下頭無奈笑了下。</br> 江熾也不逗她了,先讓她把飯給吃了才是要緊事。</br> 他手臂還搭在沙發背上,曲起小臂揉了把她的腦袋。</br> “筷子你用,我用勺。”</br> 塑封袋里有筷子勺子和紙巾。</br> 夏枕已經羞得頭都不敢抬起來了,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匆亂點點頭。</br> “好。”她拿了筷子,趕忙轉身把勺子遞給江熾。</br> 江熾接了過來,也不逗她玩了,直起身子,彎身手肘搭在膝蓋上,舀了一口飯送到嘴里。</br> 江熾瞥了眼飯菜,再看了眼自己的勺子。</br> 有點遺憾。</br> 這些菜肉里,每一樣都可以用勺子舀起來,沒一樣是非筷子不可。</br> 想讓她喂自己都不行。</br> “嘖。”</br> .</br> 臺風過境,外頭的雨勢小了些,洪水也退了不少。</br> 天氣不對勁,傍晚天畔透著橙紅,連帶著整片天空都被染紅。</br> 夏枕站在酒店的窗口邊往下望,馬路上樹被攔腰斬斷,路面泥濘不堪,有點店面甚至都進了水。</br> 交通幾乎癱瘓。</br> 江熾這人愛干凈,夏枕洗澡好后他又進去沖了個澡。</br> 出來的時候,他一手拿著毛巾胡亂擦了擦頭發,走到夏枕身邊,瞥了眼窗外。</br> “今天是回不去了。”</br> 夏枕本來就在出神,江熾冷不防地出現在身后,她嚇了一跳。</br> “你、你出來啦。”</br> 江熾停了擦頭發,低眸看她。</br> “在想什么?”</br> 夏枕愣了一瞬,她剛才在想今晚兩個人睡在同張床上的事。</br> 她根本沒有那個膽量說出來,愣了幾秒后,胡亂找了個原因。</br> “在想奧賽要怎么辦。”</br> “應該明天繼續,不會拖太久,考完也就結束了。”江熾說“這天氣已經不影響你們考試了。”</br> 這次參加奧賽是高中部和初中部的學生一起過來,同個考試地點。</br> “好像是學長學姐們先考。”</br> 江熾嗯了聲:“沒事,都一樣,反正一起回去。”</br> 夏枕以為過來就考試,沒帶習題:“今晚都不知道要做什么。”</br> 不對,可以跟哥哥待一晚上。</br> 剛想到這兒,夏枕就被自己腦袋里的想法驚住了。</br> 江熾還在看外頭已經癱瘓的馬路,沒注意到夏枕的不正常。</br> “想玩什么?”</br> 他目光收回來看夏枕。</br> “我陪你玩。”</br> 江熾知道夏枕不打手游:“我不打手游,不睡覺,就陪你玩。”</br> 自從下午那個女生問夏枕今晚是不是和江熾睡在一起后,夏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總是想到這件事,且完全控制不住。</br> 腦子被這件事扯得都轉不動了。</br> 僅僅是睡在一張床上,什么都不做,就足以讓夏枕亂了陣腳。</br> 也不知道這刻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夏枕話問出了口。</br> “你今晚一直陪我嗎?”</br> 江熾不以為意:“是啊。”</br> 然而當他低眸對上夏枕的目光后,心里猛地一動。</br> 一個眼眸,就都知道了對方在想什么。</br> 白天因為夏枕身體有問題,江熾心思全放上頭了,完全沒想到這茬。</br> 男孩子這個年紀更是躁,江熾今天以來第一次不自在,錯開眼眸,很不自然地咳了一聲。</br> “那個……”</br> 失語……</br> 幾秒之后,他撈過放旁邊柜子上的手機,自己需要一個人緩一下,把手機遞給了夏枕。</br> “去玩會游戲,里頭給你弄了幾個新的。”</br> 因為夏枕喜歡玩小游戲的原因,江熾總會在手機里備上幾個游戲。</br> 夏枕心跳快了幾拍,在這方面現在不比像以前那么遲鈍,接過來之后馬上溜了。</br> 房間里的每一寸空氣仿佛都是燙的,吸進肺里都灼得人渾身不自在。</br> 江熾坐在沙發上,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換電視臺看,這只是走個形式,什么都看不下去。</br> 電視聲也沒能緩解之間略微奇妙的氣氛。</br> 江熾也不管了,將遙控器扔旁邊,放任電視放著。</br> 小游戲天才的夏枕則窩在床上,玩了半天,愣是一個游戲都沒刷爆。</br> 甚至,連通關都做不到……</br> 看著顯示通關失敗的手機屏幕,夏枕實在煩惱得玩不下去了。</br> 焦急和小喜悅的情緒在心里交織,鮮少有這種情緒的夏枕手忙腳亂。</br> 她發現自己甚至都會去注意江熾的一舉一動,即使現在兩個人沒說話,可是她注意力總會被他吸引過去。</br> 例如現在江熾去了浴室。</br> 她懊惱地咬咬唇,下巴擱在膝蓋上。</br> 下一秒,夏枕正想不玩游戲了,剛想把手機放下。</br> 一抬眸,目光正對上了正前方墻壁上的電視。</br> 八點檔言情劇里,男主女主兩個人湊在了一起,正吻得難舍難分。</br> 音效還十分響亮。</br> 夏枕不是沒看過這種畫面,只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怎么看都覺得害羞。</br> 她臉噌地一下就紅了,正想下床去拿遙控器換臺。</br> 而與此同時,浴室門咔噠一聲。</br> 夏枕正要下床的腳步一頓。</br> 一抬眸,視線和從浴室走出來的江熾對上了個正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