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嫣愣住了。她望著姜崢呆了一息, 下一刻人已經下意識地向后退。
床榻就在她身后,她這往后退了一步,人便直接坐在了床上。她抬起的腿自然也下意識地放了下來。姜崢沒有拉她, 由著她跌坐在床褥上, 他也跟著向前邁出一步, 直接壓過去。而他的手,不僅沒有移開,反而輕捏了一下。
俞嫣望了一眼窗牖的方向,窗扇正開著。她急急去推姜崢, 嗔責:“姜老六,你太不正經太不像話了!”
姜崢也望了一眼開著的窗戶,他的手又擠刮了一下, 才依依不舍地松開。他語氣尋常地詢問:“晚上吃什么?是出去轉一轉,還是簡單用些客棧里的吃食,早早歇息養精蓄銳明日再去逛一逛?”
俞嫣沒說話。她略偏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姜崢。她實在是好奇, 這人怎么能在流氓與斯文之間自由切換?甚至一邊干著流氓事一邊說些斯文話。
姜崢唇畔漾起一絲笑。他略俯身靠近她,湊到俞嫣耳畔低聲:“和釀釀親近, 是再正經不過的事情。”
言罷,他微張了唇, 輕含拉一下俞嫣的耳垂。
俞嫣想反駁, 望著他的眼睛, 卻撞見他眼底的認真。她氣勢頓時一矮, 雖不愿意承認,心里亦確實悄悄多了一絲甜。
“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床榻上緊挨的兩個人的親旎氣氛。
青葉是來送水的。他提了一個木桶,里面裝著小半桶熱水。這點水量明顯不是沐浴之用, 眼下天色還早也沒到沐浴的時候,只是洗手之用。
七月中旬,熱得不像話。洗手本不需要用熱水。可姜崢顧慮俞嫣身體尚未痊愈,不讓她碰生水。
“春絨和竊藍走之前可說多久回來?”俞嫣問。
青葉搖頭,解釋:“沒說呢。只說去買些用具,再看看有沒有什么特色的小吃。應當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來。”
俞嫣點點頭,起身走到窗口,朝往望去。萬春客棧坐落在小鎮比較熱鬧的地方。俞嫣立在窗前,能聽見前街的叫賣聲,甚至還能隱約聽見一點路上經過的那場賀壽表演的聲音。
青葉在一旁解釋:“我剛剛去打水的時候問了店里伙計,說是小鎮里的有個富紳花甲之年過壽。這富紳老來得女,巧的是幺女生辰和他同一日。他花甲整壽,幺女正好雙八年華。所以擺了七天流水宴,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明兒個就是正宴,不僅要過壽,還要給小女兒挑女婿。”
俞嫣本是心不在焉地聽著,聽到最后反倒來了興趣,想起之前看過的話本里的故事,她笑著問:“怎么挑女婿?拋繡球嗎?”
青葉笑著說:“那哪能啊。要真被地痞、乞丐撿到繡球了還能真嫁不成?要走當地的擇婿風俗,叫宴婿。到時候有意求娶者都進聚到一起,讓小娘子挑中一個。”
得知不是拋繡球,俞嫣頓時又沒了什么興趣,隨口問:“那和平日的擇婿也沒什么區別呀。”
“不不不。還是有區別的。尋常的擇婿可以慢慢挑選,當地的宴婿是小娘子必須當日挑中一個人,第二日就成親。”
俞嫣皺了下眉,不太喜歡這個風俗。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婚事匆忙,揭了蓋頭才第一次見到新郎官。
姜崢剛洗完手,一邊拿著一次性帕子擦手,一邊望著俞嫣,捕捉到了她一言而過的蹙眉。
不多時,春絨和竊藍就提著各種東西回來。春絨將買來的一些用具一一擺放,竊藍卻提著幾包小食。
“聽說蓮花糕是清平鎮最特色的小吃了,就給夫人買了些!”竊藍一邊拆著油紙,一邊說。
出門在外,身份還是需要遮掩一下。下人們便不再稱呼俞嫣郡
主。
當然了,原先俞嫣確實想著出門在外安全起見要低調些。可是瞧著她和姜崢那些寬敞的馬車,也不像個低調樣子。畢竟若是低調了,難免沒那么舒服。舒服和低調之間,兩個人還是選了前者。
晚膳沒有出去找酒樓,而是選擇在客棧里簡單用些東西,然后再出去轉轉。
俞嫣不是不想直接出去吃當地特色美食,而是姜崢仍舊吃不了外面的東西。
春絨借用了客棧的廚房,親自做晚膳,用的廚具大部分還是自帶的。
晚膳被端進屋里,只俞嫣和姜崢兩個人用。俞嫣給了青葉、春絨和竊藍一些錢,讓他們去一樓盡情點菜吃。
桌上擺了六道菜,兩道是春絨給姜崢做的,四道是客棧里的。
俞嫣率先嘗了一口店里隆重推薦的糖醋魚。大概是從小錦衣玉食,宮中膳坊的食物也吃了不少。糖醋魚的味道讓俞嫣有點失望。另外三道菜,她也一一嘗過,味道也都一般般。實在對不起店里伙計眉飛色舞的夸贊。
倒是竊藍帶回來的蓮花糕,味道很不錯。
俞嫣一口氣吃了一整塊。她含笑望向姜崢,下意識想和他分享,這才突然想起他不愿意吃外面的東西,尤其是這種街邊賣的東西。
她便什么也沒說,再拿了一塊蓮花糕來自己吃。可是她再次望向姜崢的時候,卻見他半垂著眼,情緒似有些低落。
俞嫣想了想,隨便找了個話題:“青葉的名字是你給起的嗎?和你的小字重了字。”
“他自小跟在我身邊時就叫這個。而我的小字是及冠之后再起,就沒讓他改。”姜崢溫聲解釋,神色柔和,似乎剛剛被俞嫣看見的低落只是她的錯覺。
“哦。”俞嫣低下頭,繼續吃著蓮花糕。
姜崢深看了俞嫣一眼,心里也些不是滋味兒。這一路上,萬事都想讓她開心,可偏偏他是個有毛病的人。他不是不懂俞嫣要留在客棧用晚膳是遷就他。
而自成親那一日起,他始終不愿意俞嫣為他有任何遷就。
剛用了晚膳沒多久,竊藍就端來了俞嫣的藥。竊藍在用晚膳前就煎好了藥,放到現在溫度剛剛好可入口。
竊藍端著藥剛走到門口,俞嫣聞到那股藥味兒,立刻擰巴了眉頭。她嘟囔:“我都已經好了。”
竊藍將藥放下,說:“陳太醫說了,您不在京中,陳太醫不能時不時給您診脈,保險起見,還得至少再服用兩個月呢。”
俞嫣重重嘆了口氣,胸口又開始不舒服了。她覺得不是肺難受,而是被藥熏的。
姜崢輕頷首,示意竊藍將藥放下。竊藍放下藥之后,又手腳麻利地收了膳桌上的碗盤,便退下去。俞嫣不是第一次不想喝藥了,每次不需要竊藍勸什么,反正姑爺能說服俞嫣。
姜崢端起湯藥,捏著小勺子舀了一點嘗嘗溫度,道:“早日好了,玩得也進行。江南尚好,等到了九陽,可是要爬山的。”
“吃了藥,咱們好下去轉轉。你不想看表演了嗎?”姜崢柔聲哄著。
俞嫣側對著姜崢雙手托腮,也不看他,哼了一聲后,喃聲:“那你喂我。”
姜崢笑笑,將手里的藥碗放下,朝俞嫣伸出手。俞嫣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才慢吞吞地將手遞過去放在他掌心。
姜崢微用力,將俞嫣拉過來,讓她坐在他腿上。
俞嫣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姜崢去瞧他有沒有笑話她,只見清雋中的溫柔,她這才翹了翹唇角。
姜崢拍了拍她的腿,含笑道:“轉過來。側身喂著不方便。”
俞嫣遲疑了一下,才挪了挪身正坐在姜崢的腿上。湯藥
難聞的味道直沖她鼻子,她只有多瞧瞧姜崢的俊臉才能稍解心中苦悶。她又往前挪了挪,抬起纖細手臂搭在姜崢的肩上,攬著他。
姜崢熟稔地含了口藥,然后喂給俞嫣。
姜崢先將藥喂到俞嫣口中,也不立刻離開,薄唇反復左右輕碾著俞嫣的唇,待她咽下去了那口藥,他還會探進去,于唇舌糾絆間去消磨藥的苦澀。
一口藥一個濕甜的吻,苦澀的湯藥在柔蜜的親吻廝碰間,慢慢變得不再苦。
俞嫣眼睫輕抬,明眸濕柔地望著姜崢。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任性,不該拉著姜崢一起來嘗這藥的苦。
碗中還剩最后一點湯藥,姜崢舉起碗時,俞嫣伸手去拿碗,低聲:“剩下的我自己喝……”
她舉著藥碗送到唇前,姜崢卻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他說:“做事要善始善終。”
兩相拉扯間,俞嫣的手一抖,忽地打翻了藥碗。碗中最后一點湯藥盡數灑落,順著俞嫣雪色的頸,越過了鎖骨,慢慢流到俞嫣衣襟里面,逐漸將她淺杏色的衣衫洇透。
俞嫣輕“呀”了一聲,轉身就要起身去箱籠里找巾帕把藥痕擦凈。
姜崢握住俞嫣,沒讓她站起。俞嫣疑惑地回眸時,姜崢已經抬手來解她的衣繩。衣帶解開,外衣的兩片衣襟向兩側垂落,露出里面夕嵐色的小衣裳。貼身小衣已被湯藥染濕,湯藥向下流淌的痕跡順著她的婀娜,在小衣上洇出寫意的山水畫。
小衣細細的帶子繞過俞嫣的肩頸,于左側鎖骨處系一個蝴蝶結。姜崢捏住帶尾慢慢拉拽,將蝴蝶結解開,再將她小衣自領口揭下。酥山被褐污掛臟。姜崢最討厭干凈無暇的珍寶被弄臟,他得將臟藥盡數弄去,才能讓酥山雪景恢復往日動人。
窗戶開著,隱隱傳來前街傍晚時分街道將盡的喧囂。天色已黑,檐角的燈籠隨風搖晃著,照亮的光也跟著微風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