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三章
　　獨(dú)臂客（一）
　　露天的院內(nèi)賭場來人絡(luò)繹不絕，里面數(shù)個賭區(qū)都圍滿了人。不過人最多，最熱鬧的還要數(shù)東拐角的賭桌。
　　不大的石桌周圍圍了一圈觀看賭局跟風(fēng)押注的賭徒，人數(shù)多的擠得后來的人都蹲在了墻上開出的矮窗窗臺上。
　　交疊雙腿坐在石桌對面的少年嘴角勾起的弧度霸氣張狂，右手肆意的拋接著三個篩子，空中劃出了利落弧度的四面篩子被他穩(wěn)穩(wěn)的一把接握進(jìn)手心，碰撞發(fā)出了象牙清潤的響聲。
　　少年金色額發(fā)下的一雙紅瞳銳利囂張的過分，直讓對手咬牙恨恨又忌憚。明明剛開始開局經(jīng)驗(yàn)老道的他連贏數(shù)盤穩(wěn)操勝券，誰料到面前這個作為對手的少年后半局就像有神相助，壓什么就能擲出什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乎要把他所有的籌碼贏光了。
　　“你的那點(diǎn)把戲不過如此啊。”
　　右手再一次一把漂亮的拋接了數(shù)個骰子，少年精瘦的身體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左手手肘向后一搭，低沉的聲音怎么聽著都是囂張無比的戲謔挑釁。
　　“我這邊可是好心奉勸你一句，不如現(xiàn)在就把你所剩無幾的籌碼都送過來吧，省的待會輸光了丟人呢。”
　　整座賭場上這一桌圍得人數(shù)相當(dāng)多，周圍觀戰(zhàn)的賭徒們哈哈大笑，作為少年對手的中年男子面色通紅，怎么也不能忍受被一個少年如此戲弄挑釁，一拳重重擂在桌面，另一手一把扯下了腰間的錢袋，“嘩嘩——”的倒出了滿桌子金幣。
　　數(shù)量頗為可觀的黃金將底比斯下午沉甸甸的陽光反射進(jìn)了淺褐膚色少年一雙絢爛無比的紅瞳，伴隨著周圍人更高一陣的起哄聲甚至還有口哨聲，少年表情頗為玩味興奮的瞇起了眼睛。
　　“嘿誒——沒想到你這家伙還是個有錢的金主啊。這么多金子你可想好了，別到時候給我后悔賴賬？”
　　對桌的人早已被激的暴跳如雷，揚(yáng)言說今天一定要把輸光的全贏回來順便還要好好收拾少年一頓。
　　這顯然就是少年想要的結(jié)果，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骰子長指一勾，三個四面骰被他穩(wěn)穩(wěn)夾在了指縫中。
　　“正合我意，這場賭注我接受了，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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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眾賭博這事吧，按照埃及今年新修訂的律典應(yīng)該是違法集眾活動。
　　不過過節(jié)嘛，人又多，底比斯的官員對一些地點(diǎn)睜一眼閉一眼。誰讓貴族里也有人明目張膽的知法犯法。
　　主街上的這家賭館熱鬧非凡。喧嘩的程度過了點(diǎn)，大概隔壁三條街的賭館加在一起也沒有這家熱鬧。
　　連著兩塊金幣砸進(jìn)破舊的陶碗里發(fā)出了清脆的碰擊聲，讓饑腸轆轆行乞中的母親愣了愣，她下意識的摟緊了懷中昏睡的女兒，向給她施舍的行人感激的不住點(diǎn)頭，但是匆忙行走的一伙施舍者倒是完全沒在意理會，說說笑笑的跨進(jìn)了賭場。
　　穿行往來到賭場里尋樂的人數(shù)眾多，但是這對母女能獲得的施舍卻有限。
　　并不是每個富有的賭徒都樂善好施。
　　再過不久賭場就要來人驅(qū)趕門口的乞丐，她明白這里已經(jīng)不能再待下去了。
　　上手捧起碗里統(tǒng)共五枚錢幣，臟污的手指摸索著來回數(shù)了兩遍，行乞的母親看了看懷里的孩子，在這喧鬧的街道中無聲的嘆息了一聲。
　　乞討得來的錢幣只夠一頓飯，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過節(jié)的時候還餓著肚子。
　　吞咽了一口唾液，她接受了今天一天都要饑腸轆轆的現(xiàn)實(shí)。
　　“開玩笑，會賭的我見的多了去了，哪個不是出老千？”
　　“我不信，就憑兩個小孩——？”
　　“走走走——”
　　節(jié)日有節(jié)日的熱鬧，富人有富人的奢靡，乞兒有乞兒的艱辛，世態(tài)炎涼在這條歡聲笑語的主街不起眼的角落里如此讓人長吁短嘆。
　　賭場門口出來的看門人毫不客氣的開始攆走這些乞丐，再不忍心，母親還是搖醒了自己困倦疲憊的孩子，對著兇言兇語的看門人唯唯諾諾的小聲答應(yīng)，步履蹣跚的牽走了自己的孩子離開了熱鬧非凡的繁華街道。
　　一個轉(zhuǎn)身就是陰冷小巷，溫暖僅是一線之隔。她的孩子現(xiàn)在是幸運(yùn)的，童年時尚有母親的庇護(hù)能夠享受臂彎的溫度，但之后卻是長路漫漫，辛苦難言。
　　約是想到了自己孩子將來的處境，這位母親的步伐慢了下來，看著自己手邊牽著的孩子
　　難過的嘆息。
　　小巷一旁是賭場的東墻，這對行乞母女前面不遠(yuǎn)處就是賭場墻邊的矮窗。
　　孩子感受到了母親的哀落，仰頭困惑的看向了媽媽。
　　無家的流□□子疲憊迷茫的蹲下身，抬起雙手將孩子抱進(jìn)了懷里。
　　“媽媽？”
　　肩頭的濕涼讓孩子不安的動了動，女孩抬起了自己的小手，猶豫著摸了摸母親的頭發(fā)。
　　“媽媽，不哭了。”
　　孩童發(fā)出嫩小的聲音想要安慰相依為命的母親，但是一陣喧嘩從前面的矮窗中突然沸騰起來，掩蓋了干澀的可憐的話語。
　　“站住！”
　　“贏了就想走嗎！快來人給我攔住這兩個小混蛋！”
　　“贏了就走不貪賭，今天就到這里抱歉了各位～走啦另一個我——”
　　輕快好聽的聲調(diào)在一片男人粗聲粗氣的喊罵聲中顯得格外突兀。話音未落，矮窗中便利落的翻出了一個少年人的身影，行乞的母女被這樣的動靜吸引了主意，抬頭便看到一個膚色白皙的異族少年手一撐翻過矮窗腳一落地就向他們跑來，身后緊跟著另一個和少年容貌極為相似卻是淺褐膚色的埃及少年也翻過了矮窗，兩個人動作默契看起來就像是孿生兄弟一樣。
　　女孩稚嫩懵懂的目光對上了那個向她跑過來的異族少年那雙清紫色的雙瞳，那人好看的眉眼明顯也注意到了她，一個溫和暖意的笑容浮現(xiàn)在少年清秀的面龐上，下一刻，女孩便感覺到腦袋被人溫柔的撫摸了一下，異族少年就已經(jīng)收回了手匆匆從她身邊跑走了。
　　另一個少年也緊接著從女孩身邊經(jīng)過，不過這個人則是拍了一下她母親的肩頭便匆匆跟上了異族少年的腳步。
　　也難怪他們跑的這么急，后面四五個成年男子已經(jīng)吃力的從對他們來說過于窄小的矮窗中翻出，火急火燎氣勢洶洶的追了過來。
　　為首的男人動作粗魯?shù)陌堰@對母女揮到一邊，嘴中粗言粗語的呵斥她們快滾別擋道。
　　母親反應(yīng)很快的抱緊了懷中的女兒瑟縮在墻邊，她的手心護(hù)緊了女兒的腦袋，直到所有追著兩個少年的男人走光，才敢稍稍松開手指。
　　剛剛護(hù)緊了女兒頭部的手松開，母親愣愣的看著手心里的東西，身體微微發(fā)著抖，她感到剛剛被那個褐膚少年拍過的肩頭溫?zé)嶂袷怯刑柕挠鄷熴逶∵^一般，鎖骨處有什么東西滑落下來，砸在地上，發(fā)出了稀有金屬特有的清脆碰響。
　　地上掉落的，是和她手心躺著的東西一模一樣的，價值貴重的黃金金幣。
　　這樣的金幣只要一枚就足以讓她們母女今后的日子不用再像現(xiàn)在這么饑不飽腹心酸凄苦，更何況現(xiàn)在還有兩枚。
　　金燦燦的顏色讓女孩愣了愣，稚嫩的面容上是再單純不過的高興。
　　“媽媽，我們今天是不是可以不餓肚子了？”
　　這位母親雙唇顫抖著，沒有回答女兒的話。
　　她只是轉(zhuǎn)過了身，對著剛剛跑開的兩個少年離去的方向深深的伏低了身子行了一個最大的禮。
　　淚水劃落她的面龐，兩個少年紫色的紅色的雙瞳深深的烙進(jìn)了她的內(nèi)心，讓她一生都不會忘記他們的在她最艱苦時慷慨施舍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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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那邊——這邊已經(jīng)找過了沒有那兩個小子的影子！”
　　眼看著窗戶外的追兵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向另一條街道追了過去，他面不改色的把陶杯從唇邊移開，紅眸一轉(zhuǎn)看向了自己面前憋著笑的游戲。
　　“真有一手啊伙伴，你到底從哪學(xué)來這些的？”
　　右手托著下頜，左手放下盛滿啤酒的杯子，亞圖姆眼中笑意盈盈，下意識的伸出舌尖連舔帶抿走了自己唇畔邊醇香的啤酒沫。
　　自家伙伴眉目倒是彎的狡黠，紫色的眼睛噗刷噗刷的眨著明亮剔透。
　　游戲食指抵在唇邊，歪歪頭輕輕的笑出聲。
　　“秘～密～”
　　“嘿～這樣啊，原來是城之內(nèi)君——”
　　“另一個我啦——”
　　知道還要問還要自己說，游戲一個沒忍住有些無可奈何的吭聲笑了出來，親昵的呼喚中都帶了些不自知的撒嬌意味。
　　對方的紅瞳促狹的惡劣卻埋下了滿色認(rèn)真的疼寵，半身專注的目光讓游戲耳根有些發(fā)熱，他雙手有些無措的握住了面前的溫涼陶杯，那種玩瘋了的活潑在游戲身上緩慢又自然的融化成了本質(zhì)干凈的溫柔害羞。
　　“早些年的時候，我還在外面旅行。”
　　他手指摩挲著陶杯杯身上的凹凸紋路，紫色的眼睛看著杯子里起起伏伏的酒沫，似乎是在記憶里追尋著一些非常寶貴珍惜的東西。
　　“臨走前，城之內(nèi)君擔(dān)心會找不到我，你知道我又行蹤不定的”
　　游戲笑著勾了勾嘴角。
　　“所以他就和我說，每年的6月4號，如果我不在童野市，就去賭場。”
　　“‘任何地方的賭場都無所謂哦游戲，反正那一天我一定能猜到你在哪家賭場，然后找到你，祝你又老一歲～’，城之內(nèi)君是這么和我說著的。”
　　一字不差的原話復(fù)述出來，自己的聲音和記憶中摯友爽朗歡快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讓游戲失神了一瞬，濃烈的交錯感讓游戲幾乎以為那個擼著袖子舉起手臂的金發(fā)友人現(xiàn)在就在身旁，嘴角哽著一抹痞笑，向著自己舉起滿滿一杯橙汁【沒辦法誰讓舞給城之內(nèi)君下了禁酒令】單眨著琥珀色的右眼。
　　“Cheers~游戲先生，生日快樂。”
　　摯友之音縈繞在耳這般真實(shí)到令人難抑的那種深厚懷念，讓游戲心緒因此驀然間狠狠震顫了一下，他喉間抽動，在最親近的戀人面前幾乎是夾著些許抽噎的澀笑出了聲。
　　“謝謝你，另一個我。”
　　“雖然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有生日這天會來賭場酒吧這個習(xí)慣”
　　“謝謝你，在今天帶我到這里來。”
　　與他對桌相坐的人從頭到尾沉默無聲，沒有打斷他的打算，也不打算插話。只是那雙淺褐色的手，指節(jié)修長，不知何時早已溫柔細(xì)膩的覆握上了游戲握著陶杯的雙手。
　　如此而已。
　　當(dāng)知我心。
　　底比斯主街上的這座酒館中氣氛熱烈歡聲笑語，埃及的人民在此處把酒言歡狂歡盡興。
　　在這家不大卻熱鬧無比的酒館中的角落里，卻是最寧靜沉浸酒香的地方。
　　一雙紅瞳耐心柔和的看著游戲柔軟的發(fā)頂，手背感受著游戲溫?zé)岬念~頭眷戀的蹭觸。他的伙伴似乎是倦累了，伏趴在桌子上低著頭，額頭抵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亞圖姆手指感覺的到伙伴規(guī)律的鼻息，他右手顫動了一下，左手一手輕輕抓握住了游戲的雙手，右手輕緩的抽出，慢慢的，細(xì)膩著力道撫摸上了游戲的腦袋，一下一下的認(rèn)真安撫。
　　下午的艷陽，輕暖勾起的唇角。
　　亞圖姆手指這樣勾纏著游戲的頭發(fā)安靜的撫慰，只是覺得這樣一直笑下去，都足以讓他心滿意足。
　　“生日快樂，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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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樣不公平！”
　　左手被游戲這么用雙手抓著，亞圖姆笑的頗有些過分縱容的味道。
　　“我們說好了的，今天明明也是另一個我的生日！”
　　看著自己伙伴微微鼓起的臉頰，似乎是置氣了在鬧著變扭，亞圖姆嘴角勾起，唇畔微彎。
　　“伙伴難道要讓我呆在王宮里開一天的酒宴嗎？那未免也太無聊了，哪有跑出來好玩。”
　　“你知道我才不是這個意思呢！”
　　好看的紫瞳因?yàn)榘肷淼难b傻充愣微微氣惱的瞪著，游戲額間的金發(fā)被他氣呼呼的吹得輕輕晃動起來。
　　“到現(xiàn)在都還是你陪著我在玩——”
　　這句話讓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慕饘倥鲎驳那宕嗦暣驍啵瑏唸D姆左手不知什么時候提起了一個被金幣裝的鼓鼓的亞麻布袋挺得意的搖著給游戲看，食指還微妙的伸出對著游戲晃了晃。
　　“伙伴，我們兩在賭場可各自為戰(zhàn)分開玩的我可沒陪著你。打從一開始進(jìn)去的時候我可就打定了注意這次一定要贏你——”
　　戲謔的眨著紅眼睛，亞圖姆少有的笑的勢在必得：“好了，游戲先生~把你的戰(zhàn)果拿出來，我們兩是時候來場較量了，來看看誰贏得更多吧伙伴！”
　　“…… 那還真是遺憾啊另一個我~”
　　游戲一雙瞳眸一聽到較量這個詞瞬間就銳利明亮起來，他眼梢微妙的吊起，嘴角勾著露出了一個勝券在握的壞笑。
　　然后游戲伸手把身旁的布袋毫不客氣的拿上了桌子，兩個人彼此的布袋體積大小極為相似，乍一看還真不知道誰贏得的金幣更多些。
　　“真不愧是你啊伙伴！”
　　“你那邊才是呢另一個我！”
　　“那我可要上了！”
　　“來吧另一個我！”
　　在酒館里就敢這么明目張膽的銷贓數(shù)錢，您們二位也不怕出門被搶。
　　負(fù)責(zé)供應(yīng)酒水的侍者目不斜視的添完啤酒覺得看多傷眼果斷走人，同時默不作聲的在心里吐了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