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養病？
    這話尚食司的人也說得出口？
    不僅姜貴妃聽到會站不住,  就連圣人也是皺眉，圣人還想按過不提，開口道：“不過是張手令的事，朕讓姜貴妃補上即可。”
    “只怕貴妃娘娘不康健,  手提不起筆。”雜理庫李丞副直接道,  “微臣等人兩日前就在娘娘宮門口等候,  只見湯藥一遍遍地送，著實連見一面都難得。”
    這話說的,  好像姜貴妃已經臥床不起了一樣。
    但圣人又沒法反駁，若說身體還行,  那為什么兩日都不見尚食司官員？
    這其中必然有緣由,  可此時不能在朝會上提,  否則就是一連串的麻煩。
    說姜貴妃身體還行,  那御史臺肯定跟著問一句，既然身體還行,  為什么不補手令，為什么要耽擱時間。
    從六月二十九知道手令遺漏,  為何七月初一還不補？
    要是推脫說姜貴妃身體抱恙,  尚食司的肯定來句身體不好就換掌權貴人。
    雖說尚食司的人說話不會那樣直接,  但話里話外的意思誰還不明白？
    圣人看著龍椅下面的人，眼神有一瞬間的晦澀不明，最后又變成往日的模樣：“不過是個小失誤,  不值當。”
    “而且皇宮之事,  大可私下再說。”
    旁邊的李丞副下意識看向女官大人。
    上次女官大人說什么來著。
    外宮那么多官署,  那么多部門,  真的屬于皇宮內宮管轄嗎？
    內諸司里多少官署,  近的光祿寺,  遠的明器廠，太仆寺，他們可不屬于內宮管轄，所用例份也是開單子到戶部下面的支應所，自有支應所一干人料理。
    若跟戶部扯上關系，那以后尚食司的事，便是前朝的事，是正兒八經朝廷之事，后宮不能干政，自然也不能管尚食司的政。
    若之前女官沒有隱晦提起過，雜理庫李丞副還沒想到這一點，可現在卻目光明亮地看向尚食司女官。
    女官大人不會就在等圣人這句話吧。
    果然，尚食司長官拱手，開口便是：“內宮事宜，自然是內宮去說，但尚食司含糊多年，到底屬于前庭還是內宮，還請圣人明示。”
    尚食司，掌管皇宮外宮八千八百人伙食，這么多人當中宮女太監是其中一部分，各處官員侍衛又是一部分。
    若說供應宮女太監們，那可以說是內宮的部門，屬于后宮掌權貴人管。
    可偏偏又有不少官員在此用飯。
    方才說的光祿寺，再有學醫讀書處，瓷器庫等等，這里面大多數都是正兒八經的官員。
    光祿寺跟學醫讀書處的，更是直接考上功名的進士，瓷器庫則廣羅天下能工巧匠在此鑄造瓷器。
    他們必然屬于朝堂。
    所以尚食司供應兩處伙食，到底屬于什么地方？
    之前的時候也沒那么含糊，再早的尚膳監只負責宮女太監們的伙食，只是逐漸增加了就餐人數，所以變得越來越含糊。
    其中一個典型例子便是寶鈔司，之前也說過，寶鈔司以前屬于外諸司，皇宮外面的部門。
    但修了新宮墻之后，把寶鈔司圈到內諸司了。
    因為他們距離西膳房近，干脆劃到西膳房吃飯。
    其他諸司在尚食司南北膳房吃飯，也多是這樣陸陸續續劃過來。
    可以說在最早的時候，尚食司確實屬于內宮，如今卻一半一半。
    所以尚食司長官在拿到京都第二封信，說讓她不用太擔心尚食司的時候，長官已經做出決定。
    她要把尚食司徹底從后宮脫離出來。
    尚食司長官看看戶部尚書，那戶部尚書也看她一眼，從眼神中看出默契。
    戶部尚書躍躍欲試。
    這可是尚食司，掌管□□千人膳食的尚食司。
    如今他們想從內宮脫離出來，成為更加明確意義上的官署，而戶部又對這樣厲害的部門求之不得。
    兩人在朝會上對視一眼，都已經明白其中意思。
    戶部尚書拱手向前：“圣人，微臣以為尚食司供應官員膳食，該屬于前庭，而且內外宮職責相差甚遠，她們不該被姜貴妃管，后宮不能干政啊。”
    不愧是戶部尚書，幾句話就切中尚食司長官話語中的重點。
    但姜貴妃本人不在，她的母家卻在這里，雖說口舌笨拙了點，再加上圣人拉偏架。
    大朝會下來，雙方堪堪平手。
    有圣人拉偏架才剛剛平手，以后這事還有得磨。
    可是能把這事提出來，就說明進步一點。
    尚食司長官也沒異想天開，覺得自己一提這事就能成。
    講到最后，大朝會上已經口水紛飛，說什么的都有。
    不過尚食司的意思很明確，今日的事都是姜貴妃的問題。
    要么換掌權貴人，要么同意尚食司歸戶部管，徹底脫離掌控。
    前者是讓姜貴妃自吃惡果，她說不定很快就官復原職，也有可能被其他嬪妃取而代之。
    后者姜貴妃倒是不用受懲罰，只是這口肥肉直接遠去。
    罵戰紛飛中，手令到底還是拿了出來。
    只是七月初一晚上送出，這路上誰知道才會磨嘰多久。
    這會看著姜貴妃已成敗局，其實她還有條生路，那便是京都尚食司出事，這樣尚食司女官肯定受到牽連，這事也會不了了之。
    姜貴妃心里其實奇怪，為什么尚食司女官不著急，為什么她不是急著要手令，而是趁機奪權。
    難道她就不怕尚食司會出亂子？
    南北西三個膳房，六千多人伙食，尚食司女官不怕出事？
    按照常規來講，尚食司女官自然怕。
    但現在卻是不怕的。
    都城那邊自有人能撐起來，給她在這邊爭取時間。
    姜貴妃千算萬算，只是漏了個蘇菀這個意外。
    甚至所有人都覺得是個意外。
    畢竟不給食材，只有主食，讓六千多人滿意？
    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所以姜貴妃這一招看似險棋，其實頗有勝算。
    但意外這事，誰又能預料呢。
    意外出現的蘇菀早早開始做七月初一的飯食。
    她久違地在大廚房外面寫下今日飯食。
    按理說若食材充足，是不用換菜譜的，但現在肯定不行。
    她們所有的材料，只有米面黃豆，還有一些咸菜。
    用這么簡單的東西讓大家都吃好，不是個容易的事。
    西外宮許多宮人，甚至已經準備好去外面對付一口，等到尚食司麻煩解決了再說。
    畢竟只有主食，真的吃不下去啊！
    可蘇菀在七月初一這日準備的早點。
    正是上次讓西丞副嘗過的蔥油拌面。
    蘇菀甚至把怎么做蔥油拌面的方法寫給了南北膳房。
    等等南北膳房也會幫他們米線送過來。
    西膳房這邊在準備面食，南膳房那邊則幫忙處理黃豆，北膳房干脆動手開始做大米制品。
    七月初一第一餐，尚食司幾個地方的人都選擇了蘇菀的蔥油拌面當開門紅。
    別怕沒有配菜不好吃！
    別以為只有主食就沒味道了！
    沒有其他食材又怎么樣，絕對讓大家吃得心滿意足。
    蔥油拌面這可是經典美味。
    濃汁濃味，炸過的小蔥咬起來生翠，蔥葉薄似楊葉，酥脆異常，頗有越嚼越香的感覺。
    被蔥油裹著的面條勁道爽口，吃起來似乎跟其他面不同？
    西外宮諸司宮人昨天就發現了，好像西膳房的面食越來越與眾不同？
    衛鈞還以為自己多想了，但卓暉也是這么覺得。
    好像今天的面更加勁道？
    以前就夠勁道了！這次越發爽滑，再加上蔥油拌面的味道，大早上吃碗熱乎乎的面，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現在七月天氣還熱，也就早上這會舒服點。
    吃碗面還挺不錯的。
    所有留在西膳房吃飯的宮人，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西膳房，不會真的只用主食，就能撐過最近這段艱難的時間吧？
    七月初一第二頓，中午菜譜倒是沒變，跟之前一樣，還是麻醬涼皮，但是配菜豆芽沒有了。
    原本的餅夾菜，變成了餅加鹵過的豆串，也非常好吃。
    這些也就算了，大家都知道西膳房乃至尚食司都沒食材，湊合吃一頓就行。
    但總覺得這也不是湊合啊，明明吃的挺好。
    最后應該有的酸辣湯換成一個奇奇怪怪的淺綠色飲品。
    這又是什么玩意？
    看著還挺好看，只是讓人不敢去喝。
    西外宮的宮人看著還在冒著小氣泡的飲品，摸上去冰涼涼的，顯然從冰窖里拿出來。
    外面那么熱的天，別說喝了，摸一摸這種冰涼的東西都會覺得舒爽。
    只是這東西好怪，聞著怎么還有點薄荷葉味道。
    等大膽的宮人喝上一口，瞬間從腳底爽到天靈蓋。
    沒錯，這就是蘇菀做的薄荷氣泡水！
    她的小蘇打確實派上用場！
    早上的蔥油拌面吃過之后，蘇菀便帶著人去摘野生薄荷葉，那太液池附近確實荒涼，根本沒人過去。
    洗干凈的薄荷葉在通風處去水分，最后再搗成汁水備用。
    而氣泡水的做法特別簡單。
    先把涼白開倒入大杯子當中，然后舀入適量的糖，這些調味品西膳房暫時還不缺，可以拿來使用。
    等糖融化在涼白開當中，就可以放入小蘇打。
    但這時的小蘇打只是沉淀在水底而已，想要反應有氣泡，再來適當比例的白醋。
    這個時候白醋跟小蘇打的反應強烈，讓杯子里布滿小氣泡。
    最后把涼爽的薄荷葉或者薄荷汁倒入其中，味道就會好上很多，酸甜可口又有薄荷提神清涼風味。
    步驟全部完成，把蓋子蓋好放冰窖冷藏半個時辰。
    冰爽的口感更讓這杯淺綠色的飲品更好喝。
    這種好看又好喝的飲品誰也沒見過啊。
    這是他們西外宮宮人能喝到的嗎？
    在炎炎夏日里，喝一杯冰鎮薄荷氣泡水，整個下意識一激靈，渾身的散漫全都散發出來，留下的只有強烈的舒爽。
    甚至比之前的烏梅汁還要美味爽口。
    這種味道第一口喝怪怪的，第二口喝打個激靈，第三口直接愛上！
    大夏天的，氣泡水就是最棒飲品的之一！
    整個西膳房的諸司宮人都沉浸在冰鎮氣泡水的美味當中。
    等等，他們不是沒什么食材嗎？
    怎么還能做出這種美味飲品？
    西膳房脫胎換骨到這種地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