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鳥·驪歌
拿到這本初稿,我問作者,何以用《飛鳥與魚》作書名。她說:“飛鳥與魚是齊豫的一首歌,我很喜歡”。
魚,是生活在水里的,一離開水,難以生存;鳥,是飛在天空的,一落在地上,易遭到不測。飛鳥與魚,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受環境和自身稟賦的限制,自然有不一樣的命運,也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然而,人與魚、人與鳥卻是不一樣的,即使是“一次失索流離”“一次張望關注”,也會引發心頭的許多故事。從先秦開始,人們在客人臨去之時,會歌唱《驪駒》一詩,在后來的文化語境中,漸漸的,人們便將親朋好友的離別之歌,稱之為“驪歌”。驪歌,既是人與人的別離之歌,也是人的身、心、靈的聚散之歌,比如清代鄭光祖的《倩女離魂》、當代捷克著名作家米蘭·昆德拉《生活在別處》等等。晏曉秋女士的這部書,是她個人經歷的忠實記錄。正如她自己所言:“我不是一個專業作家”,所以,她的寫作,沒有絲毫造作,全是內心最真實的流露,我覺得它簡直就是當代浮世人生的一個活樣本。這樣的樣本,有時會照亮我們的人生。
應該說,她對現世,既進入,又抽離;既沉浸,又提煉,她的文字深入到人的靈魂深處,如《深處》:
“挖到最深處,
想看看,
心還是不是心的形狀,
還是不是鮮紅的……”
這是與另一個自我的毅然決裂,她不愿意把生命完全交給醉生夢死的浮世,而懷著一顆警醒著的心,一個不愿墮落,要去實現靈魂的解脫與新生。
一顆敏感、柔嫩的心,滴落在這個荊棘叢生的世界,不免讓人擔心;然而,她自有護衛自我保持心靈鮮活的方法,那便是愛,正是對愛的純粹與執著,讓她有了赤誠的生活的力量與勇氣。在她的這本書里,愛,幾乎是她抵御世俗傷害和生之痛苦的唯一工具,其中有個人愛情,有父母之愛、有子女之愛、有友人的愛,所有的愛,皆是善的天性使然。
有時,她很尖銳的生活,而且不屈不撓,輪回往復,超越時間,包括對自己。
在這本書中,更多的是個人之愛,這個人之愛,似乎總有所失落,甚至常常陷入矛盾和錯位之中,陷入“飛鳥與魚”的撕裂中,如《飛鳥和魚》:
“我們即使相遇,
又能怎樣?
我成不了鳥,
沒有翅膀,
飛不上天空。
你變不成魚,
沒有鰭,
水里無法呼吸
……”
無論怎樣假設,她始終都直面以對,絕不回避,有時,甚至敢于淪陷,在淪陷中詰問對方和自我,這何止是兩性之愛呢?人的身與心,心與神,不也如此么?
當然,還有很多,如生活與內心被限制而產生的困頓等。但是,對于愛的難以成全,對于生命所受局限,作者似乎都有一種不到黃河心不甘的勇氣,一種海枯石爛的堅貞,一種不屈不饒的忍耐與堅持,即使對日常詩意生活的向往。如《船之夜游周莊》,在喜歡的水鄉,她亦寧愿成為“石拱橋上的一塊青磚”。
在晏曉秋女士的這本詩文中,我們常常會在錐心刺骨的疼痛中,感受到生命的熱度。放眼現實人生,心,醒著,已經是難能可貴了,而真正地用一顆鮮活的心來直面生活,那便是勇氣與奇跡。
是的,人生是一場靈魂與世界較量的戰爭,《馬蹄蓮的春天》:
“春天來了,
被風沙掩埋的馬蹄印出美麗的、圣潔的花朵,
沒有色彩,沒有外衣,
像等候歸來的號角,
靜靜地,
吹響。”
作者的號角已如斯吹奏,凱旋可待。在這個意義上,我想越過所有文化與藝術的定義,將她的詩文視為一種純粹的心靈的自動呈現。泰戈爾詩云:“蓮花的百瓣不會永遠閉合,深藏的花蜜定將顯露!”這些文字的出現,亦復如此。是以代序。
華未眠
2021.10.21夜于仁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