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趕過來的蘇青,看見自己的表妹,發了瘋一樣,往外面跑,連忙喊住她,“你去哪?”</br> 阿蘭沒有回答他,頭也不回的,往醫院外面沖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提醒她,再等等,再等一等……</br> 她急匆匆返回島上,沖進鳥籠房的剎那,看見宋斯越坐在輪椅上,顧哲站在旁邊,兩人的背影,擋住了蘇言所在的視線,阿蘭率先看見的,就是這樣兩道西裝筆挺的背影……</br> 頂樓玻璃有陽光投射下來,籠罩在兩人的身上,泛出淡金色的光芒,大概是知道她來了,宋斯越緩緩回過了頭。</br> “你終于來了。”</br> 宋斯越接到蘇言擄走阿蘭的消息時,已然去了國外,打算動手術的他,將時間推延了,根據記憶里蘇言說過的話,來到了巴拿馬,卻沒想到看見的,竟然是已經離世的好友。</br> 他的眸色暗紅,顯然是悲痛過,心中的沉悶,令他久久都沒有回過神,只怔怔坐在這里,遙望著靠坐在玻璃上的男人。</br> 盯著宋斯越泛紅的眼睛,看了片刻后,阿蘭提起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里面走過去,走得近了,這才看見筆直坐在地上的蘇言……</br> 光,很刺眼,打下來的時候,將蘇言整個人籠罩在光里,就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了一般,周身鍍著金光,淡淡的一層,似乎成為了他的保護色,罩得通體泛白的他,恍如天神降臨。</br> 這樣一位天神,背靠在落地窗上,單膝屈起,右邊手肘撐在膝蓋上,五根細長手指間,握著一把槍,槍口對準自己心口方向,已然僵硬,所以姿勢保持得極其標準,未動分毫。</br> 隔得還是很遠,阿蘭看不真切蘇言的面目,她只能迎著光,沿著干澀的血跡,一小步,一小步,挪動到蘇言面前。</br> 立定在他面前的剎那,阿蘭看見,蘇言緊閉的眼睫,在光下面,投射出一片剪影,長長的,覆蓋住生前那雙充滿戾氣的眼睛。</br> 此時的他,卸下渾身荊棘,拋掉陰沉晦暗,只剩下滿面煞白,只是深邃立體的輪廓,仍舊那般清俊好看,唯一遺憾的是,再也沒有血液加持,如死尸般,永遠沒有了生氣。</br> 站著的阿蘭,坐著的蘇言,中間有一束光,從蘇言的腳尖慢慢的,蔓延至阿蘭的腳邊,連接上彼此的剎那,阿蘭才從他的臉上移開視線,看向西裝外套下的心口……</br> 她緩緩的,蹲下身子,伸出發顫的手,掀開那件遮住胸口的黑色西裝外套,刺目的血紅,染濕白襯衣,沒有一處地方是沒有血跡的。</br> 那些血已經干澀了,黏膩在肌膚上,阿蘭重復嘗試很多次,才撕開粘在心口處的衣服,映入眼簾的,是血肉模糊的槍口……</br> 阿蘭是醫生,一眼就看出,子彈打中的位置是心臟,并不是擊在心臟上,而是穿透了……</br> 她盯著這個傷口,怔了許久后,又緩緩回過頭,慌亂的眼睛,四處尋找著那枚子彈,卻沒有看到,只看到當時蘇言站立的位置的墻面,凹進去了一塊,可她當時卻沒有發現……</br> 她的眼睫垂落下來,視線移動到自己的手上,原來從未開過槍的她,竟然也能一次就正中靶心,她還以為自己槍法不行,打不中他的心臟,卻沒想到……</br> 阿蘭的視線,逐漸模糊下來后,再次看向蘇言,朦朧的水霧里,讓她發現蘇言并不是當場死亡的,而是……</br> 是全身的血,慢慢流干了,他才死的……</br> 他是一點一點,感受死亡逼近,卻又無可奈何的,坐在這里等死的……</br> 阿蘭顫抖著手,摸了摸那個槍口,爛了,硬了,卻仍舊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洞口……</br> 她當時連看都沒有看蘇言一眼,開完槍就沖過去找鑰匙,只知道他在流血,不停的流血,卻因為害怕沒敢看他一眼。</br> 如果當時,她看他一眼,是不是就會發現自己打中的,是他的心臟……</br> 還有,一個人的血,要全部流干,是需要很長時間的。</br> 如果,她當時返回來,救下他,是不是還能挽回他的生命。</br> 如果,在季總問她的時候,她開口說出蘇言的情況,季總為了不讓她犯下殺人的罪,也會加快速度派人去救他的。</br> 但她……沒有。</br> 她只是憤恨于,蘇言挑斷時亦手筋,憤恨于他強迫自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