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忙起身謝恩。甄老太妃又道:“你的事,哀家會好好斟酌。你也要安分守時,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就不用我說了。”</br> 元春垂著頭,看不清臉上是什么神色,只能聽到她溫婉地應了。</br> 又過月余,元春在壽安宮中安安分分地做著女史,圣人也來過一兩次,也不見她出頭招惹,只埋頭做著自己分內的事情。</br> 甄老太妃看在眼里,心下滿意了幾分。</br> 這一個月來,元春慢慢摸清了壽安宮中各人的底子。</br> 才知道延齡為何算計于她。</br> 原來,住在元春隔壁的李女史與延齡交好。因著元春是甄老太妃親點的,李女史怕元春來了,自己被替換出去,故與延齡密謀了這樣一個計策來算計元春。</br> 想著讓甄老太妃一始就厭煩了元春去。</br> 沒想到元春來了后,甄老太妃對她淡淡的,招她說話的機會還不如李女史多。</br> 二人又試探了幾回,都被元春躲了過去,又見元春也什么恃寵而驕的樣子出來,也就漸漸放下了心思。</br> 元春對于她二人這些裝神弄鬼地小把戲嗤之以鼻,心中嘲笑她二人的眼界也太低了些,遂也放了些心下來。</br> 榮國府中,賈母初聞元春被攆出坤德宮,又問不出緣由來,唬得心中皆惶惶不定,每日里也沒什么心思與黛玉、寶玉等人取笑。</br> 只囑咐王熙鳳不住的使錢往宮里去打聽,后來一個小黃門漏了點風聲出來,說賈女史如今到了甄老太妃跟前,賈母等聽了方心神安定。</br> 過了幾日,王夫人與王熙鳳、李紈并黛玉和三春姊妹正在賈母屋中說話。忽見琥珀笑著進來,說道:“外面人來報說:金陵薛家的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合家進京,正在門外下車呢。”</br> 王夫人聽聞,心內歡喜。上月她就接了金陵來的書信看,又有二兄王子騰之妻遣了兩個媳婦來說金陵的薛家姨太太要來進京。</br> 一則送薛姨太太的姑娘,名喚寶釵的,進京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br> 二則自薛父死后,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伙計人等,見他家小爺年輕不諳世事,便趁時拐騙起來,京都中幾處生意,漸亦消耗。于是他家小爺便要親自入部銷算舊帳,再計新支。</br> 實則,只為避禍矣。</br> 原來,這小爺在金陵城倚財仗勢,打死人命,他母舅王子騰得了信息,意欲喚取進京。</br> 只對亡者家人說已得了無名之病,被亡者追索而死,從而脫了身去。</br> 賈母并不知道底細,見王夫人歡喜,也笑道:“姨太太大老遠來的,你快去迎一迎。”</br> 王夫人忙謝了賈母,帶著王熙鳳和李紈、三春等人,往正門去接。黛玉見眾人都去,也要起身跟了過去。</br> 卻被賈母一把摟住,摁住在身邊,笑道:“讓他們去吧。你原也是客,沒有讓客人去接客人的理兒。再者外面冷,你從這暖和屋子出去,難免傷了風。”</br> 趙嬤嬤也跟著笑道:“老太太說的及時,大姑娘自小身子弱,這里又比不得南邊,十月里的風又冷又硬,還是多注意些好。”</br> 黛玉便也沒動,留在屋中陪著賈母說話。</br> 卻說王夫人領著眾人在二門處等著,一時便見四五個丫頭婆子簇著一個年方四十上下年紀的婦人,攜著一位姑娘并一位小爺進了大門。</br> 那婦人見了王夫人,只喊了一聲姐姐,便泣不成聲了。</br> 王夫人快走幾步來至那婦人跟前,攜了那婦人的手,也是淚珠兒直往下滾。</br> 姊妹二人暮年相會,自不必說悲喜交集。</br> 一會子止了淚,王夫人抬眼看那姑娘,只見其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br> 身上穿了櫻草色百蝶穿花窄褃輕羅夾襖,系了一條酡顏錦棉裙。一頭黑鴉鴉的青絲挽成桃心髻,只簪了珍珠發箍并一簇金制的并枝海棠,再無它物。</br> 耳上也是墜了蓮子般大小的珍珠墜子。整個人看起來雅致又貴氣,不說的話,任誰都以為是哪個公候家的小姐。</br> 王夫人便問道:“這就是寶丫頭吧?”</br> 寶釵聞音,上前與姨媽見禮。那小爺名喚薛蟠的,也與王夫人磕了頭,便被小廝引著去了賈政處。</br> 李紈、王熙鳳等人與薛姨媽見了禮,又與寶釵相互廝見了,眾人齊齊往賈母院子中來。</br> 薛姨媽和寶釵拜見了賈母,又將人情土物各種酬獻了。賈母知道她姊妹多年未見,也沒多留,就讓王夫人自去治席接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