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安撫地看了一眼抱琴,說道:“這件事我們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以后要多加提防著些。日后要多看多聽少說,遇事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一定要來問我。”</br> 抱琴點點頭,有些暗恨自己看的不如姑娘明白。</br> 元春又囑咐道:“不但這個延齡,其他人也要放在心上。唯有海棠,我看她是個爽利的,倒可結交二三分。”</br> 抱琴一一記在心中,自此后,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算計了她和元春去。</br> 元春又看向衣柜,一時定不下來要選什么的衣裳。</br> 因著她只是女史,能走動的也就是坤德宮那一方小小天地。老太妃娘娘她只見過三兩次,并不清楚老太妃娘娘的喜好。</br> 元春忽地想起陳皇后每次去見老太妃娘娘時,都是或深或淺的紅,整個人看起來喜慶又有精神。</br> 她伸手翻了翻,倒是有幾件紅色的,就都拿了出來,一件一件看。還好,除了那件繡著牡丹紋樣的以外,還有一件縷金百蝶百花紋、一件金銀絲線彩繡西番蓮折枝花紋、一件掐金滿繡花鳥紋的。</br> 元春從中選了見銀紅縷金百蝶百花紋,又挑了一條松花撒花折綾裙,才算罷了。</br> 臨近午時,有小宮女跑過來,進了院子,隔著窗戶喊了一聲:“賈女史,延齡姐姐叫你過去呢。”說罷,就一溜煙的跑了。m.</br> 這是怎么個意思?下馬威么?元春蹙了蹙眉,心里暗自揣摩著。</br> 抱琴服侍著元春將衣服換后,發間又添了一簇金制的并枝海棠,急急地往壽安宮正殿趕過來。</br> 進了正殿院子,但見梁棟貼金,繪畫五爪云龍,及各色花草。凡旁廡樓屋,均丹楹朱戶,讓人頓時在心中升起一番敬意。</br> 院子中也有宮人來往,卻皆躡足噤聲,面色肅穆。</br> 正殿門口,站著四個宮人,一水兒的杏紅掐牙夾棉背心子,下面荼白裙子。</br> 見元春過來,一個宮人向殿內回道:“賈女史來了。”</br> 殿內聞訊迎出一人來,正是海棠。海棠笑著說道:“剛才娘娘還念叨呢,可巧就過來了。”</br> 元春笑道:“蒙娘娘召見,不敢遲了。”</br> 進入正殿中,見一與祖母歲數相差無幾的老太太坐在當中的西面那張椅子上面,生的慈眉善目,心便知是甄老太妃。</br> 元春忙跪地磕頭拜見了,聲音宛若鶯啼。</br> 甄老太妃令海棠將元春扶起,對著元春招招手,笑道:“這脆生生的嗓子,真是好聽。過來,讓我瞧瞧。”</br> 元春趨步向前,垂頭站在甄老太妃面前。甄老太妃上下瞧了一遍,又笑道:“這水靈靈的孩子,跟個水蔥兒似的。今年十幾了?"</br> 元春低眉斂目:“十六了。”</br> 甄老太妃笑道:“我和你祖母在閨中的時候也是手帕交來的,你也不要拘謹,就跟在家中是一樣的。”</br> 元春聽了,便照著賈母的喜好,略微抬起頭來,大方得體地對著甄老太太展顏一笑,說道:“謹遵娘娘吩咐。”</br> 甄老太妃點點頭,讓人搬來個繡墩給元春坐了。又笑問道:“你祖母可好?七八年都沒見了,也不來宮中看我,直管在家躲懶。”</br> 元春笑道:“在家時常聽祖母提起您呢。只是祖母說:一把老骨頭了,實在是走不動了。”</br> 甄老太妃笑道:“她哪里是走不動了,整日家含飴弄孫的,若是我也有那樣的孫子孫女在膝下解悶,也定和她一樣,躲在家中不出來。”</br> 元春只笑,并未接話。甄老太妃又道:“好孩子,這幾天委屈你了,親戚們住一場,淑華那里你就多擔待些。”</br> 淑華是陳皇后的名字。老太妃這樣一說,元春趕忙跪下,連稱不敢。又抬頭看向老太妃,臉上露出欲說不說的神情來。</br> 老太妃見了,蹙了蹙眉,問道:“莫不是還有什么隱情?”</br> 元春沉了沉,未說話。</br> 老太妃揮了揮手,海棠和另一個在內服侍的宮人躬身退了出去。</br> “現在沒人了,有什么話你就說吧。”老太妃聲音沉冷。</br> 元春聽出了老太妃的惱意,一股怯意從心中騰起來。又心下轉念,只覺路行到此,也只能搏上一搏了。</br> 元春從懷中掏出陳皇后給的那只簪子,雙手捧著,高舉于頭頂。</br> 甄老太妃一眼就看出了那只簪子正是當年自己賞給陳皇后的認親禮。她將簪子拿了過去,沉目看了一會子,又摩挲了一會子,最終嘆了口氣,淡淡說道:“起來吧,哀家知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