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繼續(xù)前行,繞過幾處大山石,便見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而出,再進數(shù)步,匯入一處清池。</br> 池上有亭,壓水而成。海棠笑指著那亭子,說道:“這里是圣人最喜歡的地方,每每遇煩躁之事,定會來此坐上一坐,消遣一二。”</br> 接著又囑咐道:“姐姐以后若是遇見了,萬不可上前。只遠遠地避開就是。免得觸怒了天顏,受了牽連。”</br> 元春聽著,心下動了動,臉上卻十分恭謹,笑道:“多謝姐姐提點。”</br> 再往前,便是到花園子的最后面,有一排幾個連著的小院。</br> 海棠指了最西邊的一個院子說道:“你先在這里安置了吧。你東邊這個院子里住的是李女史。”</br> 元春看了看,院子小小巧巧,三間正房,一明兩暗,左右各一間廂房,兩邊種著數(shù)本芭蕉。</br> 雖然說小了些,好在只有她和抱琴二人,又是在花園子里,四時景色宜人,倒也是個好去處。</br> 元春笑著道謝,又讓著海棠往房里坐一坐。</br> 海棠也沒客氣,陪著元春進了屋。</br> 眼下已經(jīng)是十月里,屋內(nèi)燒著炭盆和熏籠,很是暖和。</br> 中堂墻壁上留白,前面設一八仙桌,桌上擺著一副架紗桌屏并一個條盆。條盆用玉石鑿就,里面攢三聚五栽著一盆水仙,點著宣石,綠油油的,只是還未開花。</br> 桌兩邊各放一把椅子,上面搭著嶄新的石榴紅金銀絲織錦緞椅袱。</br> 再看中堂與西稍間之間,用百寶閣隔開,百寶閣上擺著幾件前朝定窯的賞瓶。</br> 再往里看,則是書案書架等物,想來是用來做了書房。</br> 房內(nèi)桌椅家具皆是雞翅木的,肌理致密,紫褐色深淺相間成紋,纖細浮動。與元春原先住的地方很是不同。</br> 元春心中嘆道:到底是老太妃的地方,連她這個無品階的女史住的地方都是用的這些,真真是一派富貴繁華。</br> 海棠見元春打諒四周,便笑著說道:“妹妹看著還缺什么,盡管告訴我,我讓人去尋了來。”</br> 元春心知這定是海棠所布置,忙笑著道謝:“多謝姐姐勞心勞力,妹妹感激不盡。我看著就挺好的,不需再添置什么了。”</br> 海棠笑道:“這沒什么,原是應該的。昨兒個晚上老太妃才吩咐我說這兩日要接了姐姐過來,我就趕忙著收拾。</br> 本來想著明兒再去接姐姐,誰想被周貴人搶了先,虧得采兒那丫頭悄悄跑了來告訴我,我才趕過去把人給截下來。</br> 這匆匆忙忙的,收拾的有些簡陋了,還請姐姐多擔待些個。”</br> 元春這才知道為何海棠來的那么巧了,忙又著謝了一番。隨后,將包袱放在桌上,從里面翻出來一個荷包來。</br> 打開荷包,倒出一塊玉在手心里,那玉有兩寸方圓,上下結(jié)著絳子,乃是一只回頭梅花鹿的步禁,色白而有紅斑,甚是古樸精致,一看就是年代久遠之物。</br> 元春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便往海棠手里塞。口中說道:“妹妹身無長物,只有入宮時老祖母給了這塊玉,做個念想。</br> 如今,承蒙姐姐相救,妹妹無以為報,唯有將此物送與姐姐,方能略略全了妹妹的一片心意,還請姐姐收下。”</br> 旁邊的抱琴看著,臉上露出焦急之色,想要上前阻攔,可又不敢。這塊玉是大姑娘入宮臨行前,老太太給的。</br> 她還記得當時老太太拿出這玉來,說:“這塊玉還是我祖母的嫁妝,祖母疼我,我臨出嫁的時候,叫了我去親手遞給我的。</br> 還說:這玉從西周傳下來的,很貴重,你拿著就象見了我的一樣。</br> 這玉我從沒帶過,一撂便撂了五十多年。如今,我傳了你罷。</br> 今兒你要去那不得見人的去處,你拿著它,就權(quán)當祖母陪著你了。”</br> 如此貴重之物,大姑娘怎可送與他人!抱琴心下琢磨著怎么勸姑娘收起這來。</br> 那海棠也是見過好東西的,并不敢收,連忙推辭:“姐姐這是哪里話來,快快收起來。主子吩咐下來,咱們是應到應分的,哪里又說到謝呢。”</br> 元春說道:“雖說是老太妃的意思,可若姐姐躲個懶,慢走幾步,我也就被周貴人要走了。</br> 姐姐非但沒有那樣做,還為了我強出頭,把我攔了下來,得罪了周貴人,我心里是明白的。”</br> 二人又拉扯了一會子,海棠到底沒有收:“咱們在這里頭,不得見家中人,你留著這個念想,想家了就看看。”</br> 一句話說的元春眼里熱熱的,禁不住掉下淚來。</br> 海棠忙掏出帕子,給元春拭淚,打趣道:“瞧你,這么個俏模樣,再加上這淚珠兒,誒喲喲,讓我想起一個詞,叫什么來著?嗯……,對了,叫梨花帶雨……”</br> 一番話說的元春兩靨飛紅,也不好意思哭了。一旁的抱琴用帕子遮住嘴角,忍不住笑起來,心也跟著落了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