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br> 聚緣樓后廚。</br> 時辰一到,鄔顏將鍋蓋掀開。</br> 剎那間，撲面而來的熱氣和香味，讓后廚的諸位辣得……哦不,香得眼淚都掉下來。</br> 蒼天啊，這到底是什么美食？！</br> 濃郁的麻辣伴著獨屬于番邦龍蝦的肉香,味道鮮美，但又霸道至極，在所飄之處停留旋轉，久久留香。</br> 鄔顏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感覺自己渾身都是小龍蝦的味道。</br> 她有些懊惱，趕緊把攤子交給胖子：“記得收汁后放入適量的鹽,我先出去透一下氣。”</br> 說完不等胖子反應，掀開門簾而出。</br> 施傅興看了一眼鍋中的小龍蝦,又看了一眼晃蕩的門簾,最終舍下前者，跟著女人離開。</br> 等人走后,一鍋麻辣小龍蝦也做好了，起鍋盛碟，鮮紅的汁水在空中劃過弧線，隨著流云般灑脫的動作,后廚的眾人也是目不轉睛，明明腦中空空,卻像望梅止渴般,口水流個不止。</br> “好香啊！”</br> 胖子吸了吸鼻子，他自詡饕餮,愛賣美食,也愛吃美食,自打上次從鄔顏那兒聽說小龍蝦，那是天天都在惦記。</br> 此今終于可以吃到，一揮袖子，讓人給送到二樓的雅間。</br> 因為本就炒的不多，一半的麻辣小龍蝦被胖子拿走后，鍋中只剩幾條殘肢敗體，上面澆了滿身香辣紅油，像穿著紅衣的歌.妓，看起來相當迷人。</br> “這……”</br> 不知道是誰咽了口口水，在安靜的后廚，顯得清晰可聞。</br>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過去，那學徒嚇了一跳，喏喏道：“聞，聞起來還挺香，不知道吃起來是什么味道。”</br> 說著說著又咽了口口水。</br> 眾人：“……”</br> 學徒臉頰變成猴屁股，尤其看到他的師傅老廚子也在瞪自己的時候，心情開始惶惶不安，卻不知，其他人心中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不好意思付諸行動。</br> 畢竟鍋里就剩下一二根鉗子、后腿，他們作為聚緣樓的老人，哪里能像搶食的乞丐般，如此沒有底線！</br> 就在眾人糾結之時，后廚年紀最大、脾氣最差、同時廚藝也是最好的老廚子，一把推開眾人：“起開！”</br> 眾人大驚，這是終于忍不住，要將龍蝦給扔掉嘛？！</br> 思考著要不要拉一把，然后下一秒，就見老廚子夾起鍋中剩下的龍蝦鉗子，放進嘴中咀嚼。</br> 同時嘴中念念有詞：“原來如此，這個味道，竟是與蜀地的菜品頗為類似！”</br> 一邊說著，一邊動作迅速地把剩下的幾根鉗子全塞進嘴中。</br> 眾人：“……”</br> 好家伙，這是吃獨食吧！</br> 雖然年紀大，但做人不能為老不尊啊！</br> 當即不再猶豫，一窩蜂地沖上去搶剩下的幾根龍蝦腿……</br> 后廚風波暫且不論。</br> 另一邊，鄔顏來到院子里。</br> 不知何時，天空又飄起雪花，抬起頭，飄舞的雪花緩緩落到臉上，一片冰涼。</br>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鄔顏閉著眼沒有睜開。</br> 直到比雪都要涼的指尖戳到自己的臉，鄔顏才睜開眼睛：“夫君這是做什么？”</br> 施傅興抿了抿唇：“你還在生氣？”</br> 鄔顏訝然：“你才知道啊？”</br> “……”</br> 這句話就有些傷人了，施傅興早就知道了，只不過他不懂鄔顏生氣的點。</br> 本以為晾一段時間，女人便能消氣，誰知如今再見面，居然比之更甚。</br> 怪不得孔子曾言：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br> 他現在，近了被踹下床，遠了……遠了就控制不住想這件事情。</br> 施傅興掩唇咳了咳，作為丈夫，應該包容妻子的小性子，他決定主動退一步。</br> 能讓施三郎主動退一步的，想來如今只有鄔顏一人吧。</br> “夫君怎么不說話了？”</br> 鄔顏似笑非笑，她長得漂亮，做出這樣的表情也讓人生不起氣來，“如果不說，那妾身先走了。”</br> 剛轉過頭，手腕便被拉住。</br> “等等。”</br> 少年人的手很涼，涼的鄔顏有些想打顫，他蹙著眉，細看表情有些不自在，“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繼續。”</br> 鄔顏一怔，沒有明白：“什么？”</br> “繼續，咳，繼續那晚的事情。”聲音越發低沉沙啞，雪花飄到耳朵上，凍的耳尖發紅。</br> 鄔顏：“……”</br> 冬日寒風凜冽，不知誰家的梅花飄到這兒，在鼻尖綻放冷冽的香甜。女人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她抬眼看面前的人，像是不認識了一般。</br> 這還是那個宣稱“白.日.不.談.性”的施三郎嗎？m.</br> 別是被人換了殼子吧！</br> 百班不思其解。鄔顏眼底劃過一絲笑意，心里實際樂的不行。</br> 可如果答應，仿佛顯得她格外急不可..耐.似的，她搖頭：“既然夫君不喜歡，妾身怎能勉強…”</br> “如果你想，勉強也無所謂。”</br> “算了。”鄔顏搖頭，頗為善解人意，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其實，除了繼續那件事情，還有別的方法…”</br> “別的方法？”</br> “恩，夫君讀書那么厲害，想必能說會道，嘴上關系了的。”</br> 施傅興聽出這是夸自己，矜持點頭：“尚可。”</br> “那便好了。”鄔顏笑容有些意味深長，”等夜里顏兒再教給夫君。”</br> ……</br> 回到雅間，那一大碟的麻辣小龍蝦呈上來，立刻受到了追捧。</br> 施母吸了一口大氣：“哎喲我的娘，這味忒香！”</br> 周氏認同點頭，心里無比慶幸今天跟著施母來縣城的是她，否則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吃到聚緣樓的飯。</br> 等會兒得偷偷省下幾個，帶回去給小州他們吃。</br> “呵呵，這是施娘子做的麻辣小龍蝦。”胖子笑呵呵道。</br> “什么？老三家做的？！”</br> 施母不敢相信，轉頭向鄔顏詢問，女人點點頭，如此收獲了施母兩排牙齒，并仿佛看待搖錢樹的目光。</br> 不過有件事情需要提醒：“小龍蝦是番邦食物，比之田螺，渠道更為困難。”</br> “所以娘，賣小龍蝦不會賺錢的。”</br> 被戳穿了心思，施母有些訕訕，不免感到遺憾，只想著等明年趕快到來，他們再去賣田螺。</br> 這個時候沒有塑料手套，文人講究風雅，不可能直接動手，胖子便叫來幾位丫鬟幫忙剝蝦。</br> 都是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模樣嬌滴滴的，站在幾人的身后，柔荑小手細心將龍蝦剝開：“公子，請慢用。”</br> 看著施傅興若無其事接過小姑娘剝開的龍蝦，鄔顏頓時冷笑一聲。</br> “不用了。”她將面前的龍蝦挪了挪，然后對著自己身后的小姑娘輕輕搖頭，“我自己便可以。”</br> 那姑娘有些惶恐地去看王麟，見狀，鄔顏又多說了一句：“龍蝦還是自己剝著更好吃。”</br> 對面的施傅興動作一頓。</br> 莫名的，他感受到這怒火是朝向自己的。</br> 而胖子和寧邵雖然也是書生，卻沒有施傅興那樣窮講究，聽說還能更好吃，也打發走丫鬟準備自己動手。</br> 如此只剩下施傅興一人，少年人抿了抿唇，腦中靈光一現，將剝好的龍蝦夾到鄔顏和施母碗中。</br> “給你，顏娘。”</br> 哼。</br> 鄔顏的表情這才好了些。</br> 紅辣油沾上指尖，動作熟練的將龍蝦殼剝掉，白嫩的蝦肉沾點兒湯汁，再送入口中。</br> 一陣熱辣的口感瞬間傾軋口腔，喚醒每其中一個味蕾。鄔顏鼻子有些嗆，嗆得鳳眼隱隱有些水霧。</br> 她頓了頓，等慢慢適應辣味之后才又吃了一口，這次并沒有像之前那樣不適應，她開始忽略辣味，品嘗到了蝦肉的鮮嫩。</br> 其他人，也是同樣的感想。</br> 食不言寢不語，這次大家卻是真的顧不上說話，只埋頭大吃。</br> 等到回過神，一大碟的麻辣小龍蝦居然只剩下湯水。</br> “果然是比炒田螺還要好吃的東西！”</br> 胖子吃飯速度快，此刻撐的肚子滾圓，他看外面天色漸暗，打開窗戶，竟然又飄起了雪，不尤問，“施大娘可還要出城？”</br> 施母搖頭：“不出了，一早就跟家里說過，路上積雪多，走夜路不安全，所以我們娘幾個打算在縣城住一夜。”</br> “那不如去我別院住一晚。”胖子熱情地邀請，“客棧魚龍混雜，還沒人伺候，我那別院夠大，平日空著也是空著，給各位暫住，還能免得荒廢。”</br> 施母心中一喜，不花錢就能住的地方她肯定是樂意的，只不過這事還得看施傅興的意思。</br> 果不其然，少年聽到胖子的話，毫不猶豫拒絕：“王兄好意在下心領，就不去叨擾了。”</br> “哎施兄別這么見外，這次月試我能險過，都是你的功勞，還有小龍蝦，實不相瞞，在下還有事情想向施娘子請教，借宿是假，請教才是真。”</br> 說完朝鄔顏笑了笑，偷偷指了指荷包。”</br> 鄔顏嘴角翹起弧度，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去吧。”</br> 施傅興：“……”</br> 忍住，他現在是要退一步的時候。</br> 到了王家的別院，施母和周氏已經累得渾身酸痛，別扭地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入睡。</br> 別院，屋中燈火通明。</br> 丫鬟被遣退下去，偌大的房間里，水聲波瀾，忽而“嘩啦”一聲，木桶中邁出一只白嫩的腳。</br> 腳尖輕輕點地，然后是修長.筆.直.的腿。</br> 最后女人赤.著.身子從浴桶里出來，濕淋淋的頭發披散在后背，不斷地往地上滴著水滴，她抬手，將搭在那兒的衣裙拿起披在身上，遮住傲然的身姿。</br> 正臥，施傅興看著踏步緩緩而來的女人，喉嚨干澀地放下手中書本。</br> “顏娘？”</br> 鄔顏笑了笑，昏黃的燈光下，像個魅.惑.君主的妖.妃：“已經戌時，夫君，可以就.寢.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