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依穿著防護服,步伐虛浮地走進重癥室。
司珩躺在床上,面無血色,身上安著各式各樣的管子。
他手背上扎著針,青色的筋明顯地鼓出白皙的皮膚,手臂上有一道紅腫猙獰的刀痕,辛依看得眼淚落了下來。
中槍,被刀扎,司珩肯定很痛。
辛依捂著嘴抽泣。她的心臟好像也中了槍,也被人扎了幾刀。
辛依俯下身,在司珩蒼白的臉上吻了一下。輕柔的吻和溫熱的淚同時落下,蒸發著辛依的柔情和悲痛。
家人死了,為什么上天還要把司珩帶走?
為什么對她那么殘忍?
為什么對銘一那么殘忍?
辛依趴在床邊,痛哭不止。要是司珩出了事,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她好害怕。
一直待到晚上,辛依才被云婉拉出去吃飯。
吃完飯,喂完奶,辛依又回到重癥室守著司珩。
要不是顏棠清把她叫回去睡覺,辛依都要在重癥室睡下了。
司珩還在昏迷中。他一天不醒,辛依就一天不離開重癥室。她特別讓讓司珩看看她,跟她說說話。
晚上,辛依離開重癥室,回病房睡覺。
“姐,你不能這樣!你怎么能破壞人家的家庭呢!”
還沒進門,辛依就聽到了顏棠清的聲音。
姐?
顏棠雪?
辛依走進去,房間里的顏棠清和顏棠雪目光投到她身上。前者一臉嚴肅,后者面容平靜。
顏棠雪站起身,對辛依道,“司太太,我和司珩配型成功。我可以把我的肝分一部分給司珩。”
辛依眼睛一亮,面露喜色,“真的嗎!”
司珩有救了。
“辛依,你不要答應我姐,她讓你和司珩離婚!”顏棠清凜著臉,“你再等等,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們肯定會找到肝源!”
辛依蹙起眉,看著顏棠雪,像是在等她說話。她愿意給司珩捐肝,但是要他們離婚?
“對,我喜歡司珩。我想和他在一起。”顏棠雪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我給司珩捐肝,你跟他離婚。至于孩子,我們顏家養。以后他也可以分到我們顏家的家產。”
上揚的唇角落下,欣喜如潮水般褪去,辛依蔫蔫地坐到床上,“不需要,我等肝源。”
顏棠雪想的真周到,連銘一以后的生活都想好了。辛依冷嗤一聲,她不可能離開司珩和孩子的。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她和司珩都等得起。
顏棠雪抿了抿唇,“辛依,司珩我是一定要得到的。除了我,沒有人會給司珩捐肝了。”
這是個好機會,只要把辛依逼走,司珩就是她的了。
辛依配不上司珩。顏棠雪不想她留在司珩身邊。
“姐,你不要鬧了,好嗎?司珩不愛你,爸媽也不會同意的。”
顏家人怎么可能讓顏棠雪嫁給一個有孩子離過婚的男人?這絕不可能。
顏棠雪輕吸口氣,“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知道該怎么辦。”
她敢這么說,就代表她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方法。司珩,她是一定要得到的。
辛依搞不懂顏棠雪的那句‘除了我,沒有人會給司珩捐肝了’是什么意思。
有這么多人幫司珩找肝,為什么除了顏棠雪就沒有人能救司珩了?顏棠雪是在嚇唬她?
辛依看向顏棠雪,“為什么除了你,沒有人給司珩捐肝?”
“其實有幾個人配型成功了。”顏棠清臉色肅冷。
顏棠雪順著顏棠清的話說下去,“我不讓他們捐,我要自己救司珩。”
目光轉向辛依,顏棠雪微微一笑,“我要跟司珩結婚。”
辛依忍無可忍,憤然拍案而起,怒吼道,“你憑什么這么做!既然有人配型成功,你為什么不讓他們捐!你真是個自私自利的惡毒女人!”
顏棠雪為了跟司珩結婚,不讓那些配型成功的人幫助司珩。真是太過分了!那是一條人命啊,顏棠雪怎么可以用司珩的命來威脅她!
“隨你怎么說我。”顏棠雪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除了我,沒人能給司珩捐肝。你要是不信,可以繼續等下去。不過,司珩的情況很不穩定,他還能撐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辛依氣得腦袋發昏,她扶著額頭,手指著房門,“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顏棠雪這女人自私到了極點。
她為了得到司珩,不惜破壞別人的家庭。
“我要是不救司珩,他就死了。”顏棠雪柔柔地笑著。
辛依會妥協的,如果她是真心愛司珩。顏棠雪唇角上揚,時間問題,她等著就好。
顏棠雪離開后,辛依趴在床頭崩潰地大哭。
“辛依,我會幫你的。”顏棠清重重地嘆了口氣。
話是這么說,可是他又能幫得了多少?顏棠清只是個時尚總監,他什么權勢都沒有。他也只能從顏家長輩那里入手,顏棠雪這邊,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辛依沒說話,只是哭。
顏棠雪不是開玩笑的,她說沒有人能救司珩,那就是沒有人能救司珩。可是,辛依不想離開司珩。她生活幸福,有司珩,有孩子。她不想放棄,她舍不得。
如果她不妥協,司珩真的死了怎么辦?
顏棠雪自私,她也要自私嗎?
辛依想自私一次,還有三個月,她和司珩都等得起。天無絕人之路,事情一定會有轉機。
深夜。
辛依晃著嬰兒床里的銘一。
銘一吮著手指,嘴角微微朝上,像是做了甜甜的美夢。
辛依每天都哭,眼睛總是紅腫的。這幾天,銘一會睜開眼睛看她,有時候還會對她笑。銘一笑,辛依也跟著笑,只是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司珩在她生產前出了車禍。他沒有陪她生產,也沒來得及看一眼他們的孩子。
辛依幾乎每晚做夢,夢里他們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她和司珩靠在床頭,小銘一在他們中間。司珩給銘一講故事,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得懂,只是享受那種父子相處的溫馨感覺。
離婚,他們三人都能活下去。
不離婚,司珩就死了。
辛依動搖了。
最殘忍的距離,是陰陽相隔。
雖身處異地,但各自安好。他們都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司珩看都沒看一眼孩子就去世了,會不會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