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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9月8日01:00-01:30
電話是掛斷了,可是劉子強心里一點兒都不踏實。百川集團竟然有一個遮擋得如此嚴實的地下室,以他劉子強和靳百川這么多年的交情,靳百川都對他守口如瓶,可想而知,這地下室里藏著的秘密,定然見不得光。這個百川集團,看來根本就不是個泥潭,而是個漩渦,自己就算想抽身出來,巨大的吸力也會把自己牢牢摁住,讓自己根本沒有離開的機會。劉子強無奈的嘆了口氣,早知今日,當初何必和靳百川攪到一起呢?
刺耳的電話鈴聲一下子響了起來,劉子強像觸電一樣本能的拿起手機,上面顯示著歐陽逸軒的號碼,這個自己昨天晚上剛剛添加到通訊錄里的號碼,居然轉瞬間成了和自己聯系最頻繁的號碼,而每一次聯系,都會給自己帶來一大堆麻煩,最要命的是,想不接這個電話,他劉子強還真不敢,他已經陷得太深了,一失足就是粉身碎骨,無論是他自己還是百川集團,誰都不能出丁點兒差錯。
電話接通了,聽筒里傳來的是歐陽逸軒帶著慍怒的聲音:“劉局,您得好好管管您的手下了。”
“怎么了?”劉子強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心中的怒火已經開始慢慢升騰,歐陽逸軒這個無賴想說什么,他劉子強一清二楚,都這個時候了,這混蛋還跟自己藏著掖著,忽左忽右的兜圈子,連個交底的態度都沒有,行,你們就這么玩吧,等把大家伙兒都玩死了,你們就消停了。
“您的手下明目張膽把我們百川集團圍了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偷偷摸摸進了我們百川集團的大廈,還偷了我們的東西,我想問問,他們還是警察嗎?根本就是一幫賊。”
“是嗎?”劉子強壓著火說道,“不知道他們把百川集團的什么貴重財物偷走了?”
“我們公司財務今天剛從銀行取了一筆工程款,準備明天結賬用,現在不見了。”
丟錢了?劉子強不由一愣,剛才陳云匯報的時候,提到了重案隊民警偷偷進入百川集團,拿了個對講機回來的事兒,現在歐陽逸軒居然說工程款丟了,難道說……腦子里的問號剛剛畫了個彎彎,便一下子煙消云散,媽的,老子是不是糊涂了,這分明是歐陽逸軒在血口噴人,自己怎么還當了真了?
歐陽逸軒可不管劉子強在心中怎么翻江倒海,嘴里兀自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說實話,錢倒是不算什么,區區五十萬,我們百川集團還丟得起,沖著您劉局的面子,我們也不會把這事兒往上捅。不過劉局您倒是得掂量掂量,這樣的手下,今天敢入室盜竊,明天就敢開槍殺人,您要是不趁早收拾,等捅破了天就晚了。”
劉子強心中頓時一動,原來如此,歐陽逸軒這是在敲打他,在給他提醒,他的手下正在漸漸逼近百川集團的要害,而百川集團的要害也就是他劉子強的要害,陳云他們的得手之時,也就是歐陽逸軒口中那“捅破了天”的時候。再一想,歐陽逸軒這段話,不僅是在給劉子強提醒,也是在給他找出路,陳云的人偷偷進了百川大廈,結果百川大廈丟了五十萬巨款,題目已經寫好了放在那里,文章怎么做,就看他劉子強的生花妙筆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馬上安排人調查,真要有人偷了百川大廈的東西,我絕不姑息。”
電話剛一掛斷,劉子強便飛快將手機端到面前,翻找著電話通訊錄,時間緊迫,必須要動作起來了,不能指望陳云在自己的高壓下知難而退,要阻止局面惡化,還得靠他劉子強自己。
*****
“劉局沒同意?”杜凱看著陳云冷若冰霜的臉色,已經猜到了電話的結局。
“比不同意還要糟糕,”陳云苦笑了一下,“劉局讓把百川集團門口的人全撤了。”
“那怎么行?”杜凱差點兒跳起來,“好不容易抓住了狐貍尾巴,這時候撤了,不是讓狐貍從從容容逃走嗎?”杜凱一邊說一邊看著陳云,陳云臉色白得發青,全然沒有往日殺伐決斷的果敢,杜凱心中一驚,疑問脫口而出,“陳隊,你不會真的決定撤吧?”
陳云狠狠瞪了杜凱一樣,喝道:“你腦子里想什么呢?我是受了傷,可腦子還沒壞,什么該干什么不該干,我還分得清楚。”
一句話說得杜凱臉上發熱,自己真是混蛋,一著急竟然忘了陳隊還是個傷員,臉色發青不是因為猶豫,而是因為傷痛。一想到這兒,杜凱頓時慚愧的無地自容,一句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陳隊,劉局既然下了命令,您就只管傳達,剩下的事兒您別管了,執行不執行,那是我的事兒。”
“你什么意思?”陳云的臉色沒有好轉,語氣也沒有好轉,“想自己把這件事扛下來?你扛得住嗎?你一個小小的科級干部,一個不遵警令就能壓死你。這事兒要扛也輪不到你。”
其實話一出口,杜凱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跟著陳云干了這么多年,陳云的脾氣秉性他太熟悉了,這位隊長在集安市局歷來是以護犢子著稱的,想讓他閃到一邊,把雷留給手下去扛,這樣的話,在陳云耳朵里,根本就是罵人。
陳云沒有理會一副窘迫樣子的杜凱,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便接通了。
“您好,刑警大隊值班室。”
“小劉吧?我是陳云。”刑警大隊下屬民警近百,陳云卻個個熟識,聽聲音就知道值班的是誰。
“陳隊您好。”
“開一張《搜查證》,等會兒重案隊的杜凱去取。”
“明白。”小劉的聲音里有一絲疑惑,開《搜查證》這樣的事,對值班室來講太平常了,只要帶著有主管副局長簽字的呈批報告,值班室自然會開出《搜查證》,這樣的事兒還需要大隊長親自打電話安排嗎?
“給他一張空白的。”
“明白。”這一次小劉的聲音就不再是疑惑了,而是猶豫,重案隊要從大隊值班室撕走一張空白的《搜查證》,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兒,蓋著大章的《搜查證》,那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拿著空白的手續,想填什么地方就能填什么地方,這么做行嗎?
“暫時沒有呈批報告,事后再補。”
“這……”電話里的小劉連明白兩個字都不敢說了,拿走空白文書已經是出格,連呈批報告都沒有,絕對是突破底線。
“我剛剛電話請示了劉局,他已經同意了。情況緊急,來不及找他簽字,我寫個條子讓杜凱帶過去,出了問題我負責。”
“好吧。”小劉似乎松了口氣,有陳隊親筆簽字的條子,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放下電話,陳云抬起頭,看了一眼杜凱目瞪口呆的臉,伸出手攤在杜凱面前,說道:“拿紙筆來。”
“陳隊,這么干不妥吧?”
“廢什么話,不這么干還能怎么干?要不聽劉子強的,把人撤下來?”
“那當然不行……”杜凱撓了撓后腦勺,不得不承認,以他的智商,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了。
“那就別廢話,拿紙筆來。”
*****
楊東將手機放回腰間的皮套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太累了,從昨天到現在,腰酸背痛還不是最難熬的,相比之下,心里的煎熬更難熬,如果不是劉局出手接盤,而是康劍成繼續主政的話,他頭頂懸著的那把達摩克里斯之劍一定會掉下來斬得他身首異處。現在好了,精神上的煎熬終于放松了一些,連帶著連身體的疲累似乎都減輕了,伸個懶腰都能覺得精神百倍。
伸完了懶腰,吸一口午夜空中的涼意,眼神四下掃著,看著警戒線內忙碌的刑警和順著馬路挨屋走訪的派出所民警,楊東心頭忽然感到一陣悸動,當了這么多年警察,這樣忙碌的夜晚已經快成了家常便飯,以前似乎沒覺得有什么,現在卻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想到自己差一點兒就和這樣的日子說拜拜,后背竟隱隱約約有了一陣寒意,看看現在自己提心吊膽的樣子,如果回到從前,自己一定不會和靳百川勾搭在一起,絕不。
靳百川這三個字在腦海中閃過的瞬間,楊東的眼神無意中掃到一輛正緩緩從面前經過的切諾基轎車上,一掃之下,楊東差點兒驚訝地咬掉舌頭,真是邪門兒了,剛剛想到靳百川,靳百川就出現了,透過切諾基后座的玻璃,那張白胖的大臉,正屬于這幾天把他楊東折騰的地覆天翻的百川集團老總——靳百川。
這老小子,大晚上跑到命案現場來干什么?一絲不祥的預感一下子籠罩了楊東,鐘曉偉的死和百川集團有關,這是楊東自己得出的結論,楊東相信,這個結論九成九接近事實真相。如果他的推斷屬實,那靳百川絕對是失心瘋了,安排人殺掉鐘曉偉,嫁禍李文利不說,還要回到現場看看效果,這不是瘋狂是什么?
楊東的眼神向前一瞟,前面不遠處那輛桑塔納轎車邊上,站著刑警大隊重案隊的隊長杜凱,車里坐著刑警大隊的大隊長陳云,這兩個人都不是善茬兒,尤其是陳云,一直卯足了勁和靳百川作對,要是被他們發現了靳百川的蹤跡,天知道會有什么變故。
想到這兒,楊東上前一步,對著那切諾基轎車做了個靠邊停車的手勢,無論如何,先把車攔下來,可不能讓他們就這么大搖大擺走到陳云和杜凱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