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睫一顫，鄭重道。
    “我……可以成為少帥手中的利刃，為您開路。”
    陸少御難得地一怔，眸光略沉。
    云傾抿了抿唇——
    她雖是為任務而來，但在復仇之余，陰差陽錯地成了一群人的“老大”。
    那么……自然不會辜負這一眾依賴。
    而時值亂世，華國內憂外患，風雨飄搖。
    她固然可以獨善其身，卻更希望能為華國盡一份力。
    云傾想著，眸光愈發鄭重起來。
    她望了眼面前冷俊的男子，又倏然牽了牽嘴角——
    云傾想起了原世界里他守城而亡的結局。
    放在“世界信息”中，只是寥寥幾行敘述，但她知道……
    抗倭、救國，卻是這世愛人的堅持和信仰。
    云傾也希望，可以站在他的身旁，一同走過這條艱難的道路。
    于是，此時。
    她定定望入陸少御的深眸中，等待他接過她的投誠。
    視線在空中相接，冷峻的男人卻倏然扯開了薄唇：“……好。”
    下一秒。
    他卻倏然向云傾伸出了手。
    ？
    她頓了瞬，才反應過來——
    這個時期，西方傳來的握手禮似乎已成為了社交的新風潮。
    這么講禮儀么……
    云傾微妙地勾起唇，配合地將纖手遞了過去。
    然后，兩手相疊。
    陸少御神色淡漠，回握的時候，卻似帶上了禁錮的力度。
    她眸中閃過絲狡黠，電光火石之間，指尖輕撥——
    若有似無地撩過他的掌心。
    那瞬，溫文的熱度似燃成了更深的灼熱，在相觸的肌膚中蔓延開來。
    陸少御眸光幾不可查地一黯。
    下一秒。
    云傾手腕一動，卻技巧地掙開了他。
    在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中，秀美的女子正色萬分。
    “陸少帥，以后多多關照。”
    陸少御微瞇起眸，應了下來。
    而后，他深邃的目光鎖住云傾，倏然開口——
    “……云傾。”
    冷冽的嗓音，輕喚著她的名，竟無端漾開了類似“親昵”的意味。
    云傾一怔，卻見男人淡漠的眸中驀地劃過了絲笑意。
    既然已成了合作關系，稱呼更近一些，倒也沒什么不對。
    不過……怎么看，都更像在“報復”她之前的撩撥呢。
    云傾心中微動。
    咳。
    這世不是冷情性子么？沒想到，內里還是一樣切開黑……
    接下來的日子，在北方軍暗中支持下，云傾加大了動作。
    一時間，大上海的地下界，更是風起云涌——
    當初蠶食赤幫的神秘勢力，正式宣名為“黑狐”。
    其全數接收了赤幫的產業，更開始兼并起零散的勢力。
    而在幾個大幫與“黑狐”的短暫交手中，竟也沒占到半分便宜。
    于是。
    短短半個多月之內，“黑狐”不僅在大上海扎穩了根基，更已露崢嶸之勢。
    ……總之，地下界暗涌不斷。
    而地面上的文壇，最近卻也陷入亂戰之中。
    導火索是來自《新民時報》上連載的一篇白話體小說——
    《青城飛凰》，這小說乍一看，是講述一個出身小城的落魄才子，掙脫束縛到大上海接收新式教育，最終成為進步青年的勵志故事。
    咳。
    雖說民國這個年代，其實并沒有“勵志”這一說。
    但這種“自強奮斗、改變人生”的故事，依然狠狠對了廣大市井民眾的胃口。
    而小說中夾雜著的“平等”、“自由”等元素，又極巧地戳中了文壇的熱議話題。
    加上該筆者流暢的文筆，都讓《青城飛凰》逐漸火熱起來。
    然而，隨著情節的展開，爭議卻是越來越大。
    一開始，文壇對于這篇小說多是肯定的態度——
    畢竟在大上海的地界，新式文人穩占上風。
    看到一篇舊社會傳統才子蛻變為新時代“進步青年”的故事，自然是贊許。
    但在民間，卻出現了另一種聲音——
    正針對男主林南與原配所謂的“包辦婚姻”。
    這個時代，新舊思想交替，相似婚姻的悲劇更是層出不窮，難論孰是孰非。
    只是，在小說里，林南對待原配的態度，卻顯得過于冷硬。
    當然，這種聲音多心有戚戚的女子所發，直到故事結束，都并未被過多關注。
    直至林南故事“結局”落幕，作者筆鋒一轉——
    眾人才發現，這篇小說，竟然是雙視角！
    這一次，作者卻是從原配的角度展開了故事。
    兩相對應，卻給出了不一樣的細節與思考。
    原來，林南是主動入贅，兩人并不是“包辦婚姻”；原來，林南去“進步求學”，竟是原配在背后默默支持……
    小說中，那個被指為“舊社會庸碌婦女”的女子，發出的是不解的吶喊。
    她是傳統思想下出來的女子，她確實不懂他的進步思想。
    可她卻一直默默支持著自己的丈夫。其實，也期盼著，與丈夫有所共鳴。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教導她，更不相信她可以改變。
    他只是用“包辦”二字私自定義了他們的婚姻，頂著“婚姻自由”的名義理直氣壯地拋棄了她，還被譽為進步的先驅。
    而她，懵懂的受害者，卻反被千夫所指。
    他頂上“進步青年”的光環，卻乘機拋棄糟糠之妻，便是真正的“進步”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有了質疑，更多有相似經歷的女子也開始發聲，一時爭議不斷。
    文壇中更是炸開了鍋。
    有舊派文人表示“休妻也在仍是丈夫之權，女子不該怨懟”；也有新派人士認為“雖不是包辦婚姻，但雙方思想境界已不在一個層面，分開方才合理”；當然，也有反思的文人，討論起了假借“婚姻自由”名義實則拋棄無辜原配的所謂“進步青年”……
    “雙雙，你覺得林南錯了嗎？”
    這日，咖啡館一場小姐妹聚會中，就有人提起了這個話題。
    “……啊？”
    許雙雙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什么？”
    問話的女子詫異地呶了呶嘴：“我是說《青城飛凰》里的男主角啊，你不知道？”
    許雙雙茫然地搖了搖頭——
    自從那晚受了驚嚇，這半個多月，她都在家中“養傷”，根本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見狀，其余幾個女子邊打趣她不問世事，邊找出了幾份《新民時報》來。
    許雙雙漫不經心地接過一看，卻逐漸入了迷。
    只是……看完之后，她又升起了一種古怪的感覺來。
    正想著，幾個女伴又追問起來：“噯，你覺得林南怎么樣？”
    “我覺得他確實過分……”
    “對啊，你知道不，最近有個新詞說他是‘鳳凰男’，我覺得還真貼切……”
    許雙雙吶吶地聽著，只含糊地回應著。
    盡管朋友幾乎全數對“林南”持反對態度，不知為何，她卻并不想跟著訓斥。
    因為，這個“林南”似給她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宴會后，許雙雙有些怔然地回了許公館。
    卻正見到在她書房修稿的谷百豐。
    那一瞬，電光火石之間，許雙雙不由脫口而出：“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