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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斟酒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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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尋常,呂氏定能聽出這話的異常,但是她現(xiàn)在纏綿病榻,意識混沌,想不到沈妗會踩著沈明汮達到目的。
    她咳嗽著道:“好,只要妗兒好好地我就放心了。”
    沈明汮欲言又止,但是看著呂氏的病容,到底還是不忍心拆穿沈妗的真面目。
    他道:“母親不要想那么多,好好養(yǎng)病才是。”
    呂氏搖搖頭:“我不行了,以后沒辦法再照看你們了,你以后要照顧好你妹妹,沈妤陰險狡詐,你不要上了她的當。我以前以為妗兒有幾分手段,但是沒想到沈妤更厲害……”
    “母親快別說了。”沈明汮因為憤恨,已經(jīng)做不出傷心的表情。
    呂氏劇烈喘息著道:“我現(xiàn)在最擔心的是,我一走,你和妗兒就要守孝三年。你是男子,耽擱三年再議親也就罷了,但是妗兒是姑娘家,三年過后哪家高門顯貴還愿意娶她做原配正妻?”
    都這個時候了,呂氏還想著沈妗的婚事,并且希望她嫁入高門,呂氏的執(zhí)念也太深了。
    沈明汮想說什么,終究只是道:“母親多慮了,三妹沒那么傻,她定會嫁個好人家的。”
    呂氏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你和妗兒的婚事終究要被我耽擱了。”
    *
    外面熱鬧喧嘩,人聲鼎沸,不少夫人都借此機會去攀交情了,而姑娘們則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說笑。或是現(xiàn)下最時興的首飾,或是什么緞子做成衣服最好看,或是哪家姑娘要成親了……
    沈妗在一眾閨秀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眾星捧月”,以前因著沈序的官位,即便她是定遠侯府的姑娘,即便她營造出一個好名聲,有很多人私下里是瞧不上她的。
    而現(xiàn)在她們都爭相和她交好,沈妗面上溫婉優(yōu)雅,心中卻是得意極了。
    就連時常追捧著陸靈雨的吳惠然也放低身段討好沈妗。
    陸靈雨的名聲壞了,她可不能再和陸靈雨走得太近。
    吳惠然看著她身上的衣服,贊嘆道:“妗兒,你這身衣裳真好看,若是我沒看錯,這是香云紗罷?聽聞這個料子很昂貴,只有宮中的娘娘才能穿得起。”
    慣會做墻頭草的鄭盈繡也艷羨道:“的確是香云紗,那日太后壽宴,我看見德妃娘娘身上的料子和這個一模一樣,沒成想還能再見到第二次。到底是妗兒在我們之中容色最出眾,才顯得這身衣服也漂亮起來。”
    妗兒?叫的可真親熱啊。以前可沒見過她和沈妗這么親密。
    所有人都附和著鄭盈繡的話。
    以前鄭盈繡瞧不上沈妗,但是現(xiàn)在沈序是二品戶部尚書,比鄭薊三品京兆尹的官位還高,是以鄭盈繡不敢得罪她。即便她暗暗嫉妒沈妗好運氣,也只能恭維她。
    沈妗自然能看出這些人的心思,她笑意溫柔道:“諸位謬贊,這料子不過是陛下念及父親那點功勞隨便賞下來的,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料子,是丫鬟看著好看,就用它給我做了身衣裳,聽你們一說,我才知道這是香云紗。”
    鄭盈繡暗暗翻了個白眼,腹誹著沈妗可真會裝。
    這么多閨秀中,貌美的姑娘多得是,夸她兩句她還真的當真了?若沈妤在這里,她還好意思覺得自己生得最美嗎?
    吳惠然笑的越發(fā)甜美,親親熱熱的拉著沈妗的手,沈妗也不拒絕,她一說話發(fā)上的白玉流蘇就跟著晃動。吳惠然突然大吃一驚:“妗兒,你頭上的發(fā)釵也是陛下賞賜的嗎?”
    沈妗摸了摸發(fā)上的點翠歲寒三友頭花釵,笑道:“這是陛下賞賜給父親的,但父親畢竟是個男子,是以父親便將這些首飾悉數(shù)給了我,我想著既然要感謝陛下隆恩,自然是戴上御賜之物才顯得誠心誠意。”
    吳惠然即便是吳婕妤的親侄女,素日也沒得到過這么多御賜之物。她比不上沈妤也就罷了,沒想到現(xiàn)在沈妗也越過她去了?
    她愈發(fā)嫉妒,笑盈盈道:“這是因為沈大人得陛下重用,沈大人又疼愛你。”
    提起沈序,沈妗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笑道:“父親的確很疼愛我。”
    這樣說著,好像她忘記了她害死棠姨娘時沈序暴怒的情景。
    在利益面前,什么恩怨都可以忘記。沈妗和沈序,一個要攀附權貴,一個要嫁入高門,兩個自私自利的人合作,演出了父慈女孝的戲碼。
    在場之人,終究有看不慣沈妗的。
    一個身穿湘妃色衣裙,鵝蛋臉杏仁眼的姑娘抬起下巴道:“沈三姑娘,今天這樣的好日子,怎么不見二夫人和大公子呢?”
    人群中靜默了一瞬,都神色古怪的看著沈妗。京城人誰不知道呂氏和沈妗聯(lián)合陷害沈妤之事,呂氏定然是在受罰,哪里能出現(xiàn)在宴會上?再者,沈明汮被安陽澤侮辱,也沒臉出現(xiàn)罷?
    這個姑娘這么說分明是要給沈妗難堪。
    就在她們以為沈妗會生氣的時候,沈妗卻是從容不迫道:“勞煩辛姑娘記掛,母親身子不好,正在養(yǎng)病,無法見客。至于大哥——春闈快到了,大哥正在讀書,也不能見客。”
    明顯在說謊話,但是也無人拆穿,鄭盈繡笑道:“早就聽聞大公子博學多才,這次春闈,他定能金榜題名。我真羨慕妗兒,若是我也有這么一個才華橫溢的哥哥就好了。”
    辛映雪見無人和她站在一個戰(zhàn)線,面色尷尬,卻是嗤笑一聲:“鄭姑娘還真會說話。好歹你也是京兆尹嫡女,怎么如此做小伏低巴結她?難道你忘了沈三姑娘之前陷害寧安郡主的事了嗎?”
    鄭盈繡笑容一僵,心道這辛姑娘也太不給面子了。在場的人誰不知道沈妗是什么人,可是現(xiàn)在誰又敢提起以前的事呢?
    她強笑道:“我并未親眼所見,興許其中有什么誤會。”
    辛映雪諷笑一聲,四下看看道:“三姑娘,怎么府上其他幾位姑娘沒和你在一起?”
    沈妗面上有些難堪:“許是她們去尋別的姑娘了。”
    辛映雪點點頭:“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她們有意孤立你呢。”
    事實上辛映雪說的不錯。沈妤和沈妗水火不容,沈婉和沈嬋看清了沈妗的真面目也不和她往來了,只有沈嫻和沈婳與她維持著表面和平,卻是各懷心思,所以她在沈家沒有一個好姐妹。
    面對辛映雪的故意找茬,沈妗愈發(fā)寬和:“辛姑娘不要誤會,她們不是那樣的人。”
    “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還真是厚臉皮。”辛映雪譏笑道。
    即便沈妗再有涵養(yǎng),維持的笑臉也一下子垮下來了。她淡淡道:“請辛姑娘適可而止。”
    辛映雪是吏部尚書的獨女,自幼被辛大人夫婦當成掌上明珠般寵愛,性子直率,口無遮攔,她瞧不上沈妗這種虛偽的人,自然不會給她面子。
    說起來,前世沈嫻還差點成為辛映雪的二嫂呢,只是沈嫻卻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辛家二公子。
    辛映雪不以為意道:“敢做不敢承認,以為現(xiàn)在成了戶部尚書的嫡女,就可以抹去你以前做過的事嗎?殊不知不少人都記在心里呢,若非是看在沈二老爺?shù)拿孀由希l像現(xiàn)在這樣捧著你?”
    辛映雪的直言不諱,讓在場的姑娘面子都掛不住了,方才還在討好沈妗的吳惠然和鄭盈繡也訕訕的閉了嘴,在心里罵了辛映雪好幾遍。
    過了好一會,有人打圓場道:“誒,那不是寧安郡主和嚴二姑娘嗎?”
    眾人一瞧,果然是沈妤和嚴卉頤,身邊還有沈嬋和沈婉、沈婳,不知道她們說了什么,都笑了起來。
    沈婳和沈妤不睦,她之所以也在其中,是因為她想借機和嚴卉頤親近一二,可是嚴卉頤明顯和沈妤關系較好,是以她很是氣餒。
    辛映雪揚起臉道:“怪不得沈家?guī)孜还媚锊辉诖颂帲瓉硎呛蛧蓝媚镌谝惶幷f笑呢。”
    沈妗盯著前面那個纖細裊娜的身影,一雙眼睛似要滴出毒液來。
    沈妤,又是沈妤。為什么沈妤總是和她作對,有她在,她永遠會被壓一頭。
    偏偏辛映雪還故意道:“寧安郡主大景第一美人的名頭果然不假,雖然我是個女子,但見了她也很難不心動呢。”
    正說著,一行人就到了此處,互相見了禮。
    沈妤身穿著一襲湖藍色衣裙,梳著芙蓉歸云髻,發(fā)上插著一支水晶藍寶石簪子,和衣服的顏色很相應。她生的眉目如畫,不施粉黛如朝霞映雪,豐姿冶麗,清雅宜人。她一出現(xiàn),周圍風景顏色盡失,即便討厭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容貌無人能及。
    辛映雪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沈妗瞧了心里暗恨。她笑容滿面的拉住沈妤的手,道:“五妹去何處了,怎么才過來?”
    沈妤垂眸看著被拉住的那只手,微微勾唇:“祖母病了,我和四姐、七妹去慈安堂看望祖母了,陪祖母說了會話,在路上遇到了嚴二姑娘。”
    其他姐妹都知道去看看太夫人,沈妤卻打扮的風姿楚楚在這里與人炫耀、攀談。沈妤沒有直接說明,其他人卻聽出了弦外之音,看向沈妗的眼神多了幾分輕蔑。
    沈妗的笑容一點點碎裂,勉強維持著和氣:“不知祖母身子如何了?”
    沈妤笑了笑:“三姐放心,祖母身子很好,不過是昨日貪嘴,多吃了半個梨。現(xiàn)在祖母吃了藥,已經(jīng)歇下了。”
    沈妗帶點點頭:“那就好。”
    沈妤和嚴卉頤一出現(xiàn),沈妗自然就不是最受追捧的那個了,紛紛向嚴卉頤靠攏,畢竟嚴卉頤是皇后最寵愛的侄女,她的家世和身份就是有些公主也比不得。
    好在嚴卉頤不驕傲自大,她們也愿意和嚴卉頤多多親近。
    沈妗:“……”
    氣死她了,沈妤一定是故意來帶嚴卉頤過來拆她的臺!
    對上沈妗怨怒的眼神,沈妤微微一笑。你真以為這就是故意與你作對嗎,一會還有好戲看呢。
    沈妤眼中染上一抹血色,尖利的指甲撕扯著帕子。
    不,她絕不能輸給沈妤!沈妤除了出身比她好,別的處處不如她,憑什么她能輕而易舉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她絕不能被沈妤刺激的方寸大亂!
    聽著周圍的歡笑聲,她努力平復心緒,緩緩綻放出一個溫柔的笑來:“五妹。”
    沈妤回眸望她,淡淡笑道:“三姐要說什么?”
    沈妗低下頭默了默,再抬起頭時,眼中滿是哀戚和愧疚:“因為那件事,五妹果然怨恨我,不肯原諒我了嗎?”
    沈妤眉梢微動:“三姐說哪里話,祖母既罰了你,你也認錯了,我怎么會怨恨你呢?”
    沈妗泫然欲泣,搖搖頭道:“五妹不要安慰我,我知道,經(jīng)過那件事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親密無間的時候了。”
    沈妤笑意愈發(fā)深了:“三姐想多了,我真的已經(jīng)原諒你了,你也只是一時沖動,都是一家子姐妹,我也不會得理不饒人。”
    沈妗咬著唇,輕聲道:“可我明顯感覺到五妹對我疏離了不少,不然為何你和四妹七妹一起去慈安堂看望祖母,卻獨獨落下我呢?”
    “三姐想多了,只是我見你正招待客人,不想驚擾你罷了。”
    沈妗一副委屈的模樣:“五妹可真是誤會我了,在我心里自然是祖母的身體最重要,雖然祖母最偏疼你,但我也是祖母的孫女,我也想她福壽安康的。”
    沈妤淡淡道:“三姐的心我自然是知道的。”
    沈妗淚水瑩瑩:“既如此,咱們?yōu)楹尾荒芪帐盅院湍兀俊?br/>     沈妤笑了:“三姐,我從未想與你成為敵人,是三姐和二嬸容不下我啊。不過,如今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三姐和二嬸也受了罰,我當然是既往不咎,自然而然的和三姐冰釋前嫌了。”
    沈妗擦了擦眼淚:“五妹不要騙我,我看的出來,你我之間還是有隔閡的,既如此我便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向你敬酒道歉,乞求你的原諒,不知你是否愿意給我這個機會?”
    沈妗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沈妤,好像真的悔不當初,真心悔改了。
    沈妤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沈妗這是在逼她啊。若是她不答應,那就是心胸狹隘,若是答應,就中了沈妗的圈套。
    她倒是有些佩服沈妗了,沈妗為了達到目的竟然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做小伏低。
    不少人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了不忍之色,道:“郡主,三姑娘已經(jīng)知錯了,你就給她一個機會罷,都是一家子姐妹,低頭不見抬頭見,關系那么僵也不好。”
    “是啊,既然三姑娘誠心誠意向你斟酒道歉,你就給她一個機會罷。”
    沈妗面色發(fā)白,神色凄婉:“五妹,我之所以做錯了事,是我一時想岔了。我從小就羨慕你,羨慕祖母那么寵愛你,羨慕你自小由祖母撫養(yǎng)長大,祖母恨不能將世上最好的東西給你。每當姐妹們在祖母面前時,你便是唯一可以在祖母懷里撒嬌的人,而我只能在一旁看著,生怕惹你不高興從而使祖母厭棄了我,所以自幼母親就告訴我,你年紀小,讓我多忍讓你些。
    可是我即便再大度也是個女子,哪里能沒有點嫉妒之心呢?所以我一時沖動就做了錯事。但我后悔了,我不該那么小肚雞腸。我也很慶幸,多虧了五妹聰明,我才沒有傷害到五妹。禁足的那些日子,我日日夜夜跪在祠堂,求沈家祖先原諒我,求他們保佑五妹能原諒我,我發(fā)誓我以后一定竭盡所能的對你好,以補償你受的委屈。
    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想錯了,即便五妹口中說原諒我了,可是你再也不愿與我親近了。我很傷心,但我知道這怪不得你,我只能再想辦法求你原諒。所以今日我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向你斟酒道歉,讓大家為我做個見證,我是真心實意改過,求你不要再對我冷漠以待了好嗎?”
    這番話說完,沈妤真想為她鼓掌。
    多么真誠,多么委屈,多么可憐啊。
    她不是真的想害沈妤,是因為太夫人太偏心,是因為她受不了處處忍讓沈妤才要害她。現(xiàn)在又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當眾求原諒,真是感動了不少人呢。
    當即便有人道:“郡主,三姑娘害你也是事出有因,看在她小時候那么讓著你的份上,你就原諒她罷。”
    “是啊,三姑娘一直都是溫婉寬厚之人,她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就變成一個壞人。”
    沈嬋鼓起臉,她想開口拆穿沈妗,沈妤卻對她搖搖頭,她只好氣鼓鼓的站在一旁。
    沈妤清澈的眸子里有漣漪一圈圈漾開,她掃過眾人,最后目光落在沈妗臉上,輕柔的笑道:“既然三姐誠心認錯,我也不好拒絕,今日我們就當著大家的面握手言和罷。”
    沈妗喜極而泣:“太好了,我就知道五妹這么善良的人,不會忍心責怪我太久的。”
    然后她吩咐人道:“快拿酒盞過來,我要親自向五妹斟酒道歉。”
    少傾,便有婢女端著托盤過來,上面放著一只酒壺和兩只酒盞。
    沈妗寬大的袖子輕輕搖擺,伸出纖細的手指,端起茶壺,兩道清流注入酒盞。
    她小心翼翼的將酒盞遞給沈妤:“五妹,請。”
    那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沈妤笑著接過茶盞。
    沈妗端過另一只酒盞,走到沈妤身邊。兩人靠的很近,身體剛好擋住眾人的視線。
    “五妹,我敬你。”沈妗舉起酒盞,露出一抹冰涼的笑容。
    沈妤剛欲舉起酒盞,卻聽到一聲驚呼,散發(fā)著濃香的酒一滴滴落在地上。
    沈妗面露驚慌,倒退一步,執(zhí)著酒盞不敢置信的望著沈妤。
    “五妹,你怎么能……”她眼睛里氤氳著水汽,十分凄楚,“五妹,我是誠心誠意向你道歉的,你不接受就算了,為何要這么羞辱我?你羞辱我也就罷了,可我這身衣服卻是香云紗做的,你明知道這是御賜之物,你還將酒潑到我身上,你這是不敬陛下,若是傳到陛下耳朵里,他該如何看待咱們沈家?”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皆是十分震驚。
    “若是寧安郡主不想原諒三姑娘就不要答應,為何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潑她酒?”吳惠然面露同情,“寧安郡主有太后寵愛不假,可也不該如此放肆,這可是公然冒犯皇室威嚴。”
    鄭盈繡也打抱不平道:“我原以為三姑娘是對不住郡主,但現(xiàn)在看來是郡主太驕橫跋扈了,難道你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嗎?損毀了御賜之物,你就不怕連累整個沈家嗎?”
    紫菀氣的身體發(fā)抖,沈妗分明是故意冤枉她家姑娘!
    她忍不住道:“三姑娘,明明不是我家姑娘做的,你不要冤枉好人!”
    一滴淚水劃過她白皙的臉頰,流到尖巧的下巴,滴落到地上,顯得她越發(fā)柔弱。
    沈妗低下頭去:“你們不要怪五妹,都我的錯。”
    吳惠然上前,用帕子為她擦擦眼淚:“妗兒,這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有人心胸狹隘,故意羞辱于你,你就不要為她說話了。”
    鄭盈繡也道:“是啊,這不是你的錯。”
    所有人都面色不虞的望著沈妤,為沈妗感到不平。
    沈妤卻是坦坦蕩蕩,佛了佛衣襟上沾染的酒漬,不疾不徐道:“不過是一身衣裳罷了,我那里多得是,回頭我以十倍送給三姐,大家何須如此憤怒?”
    吳惠然憤憤道:“你還真是大言不慚,這可是上好的香云紗,宮里的娘娘都沒有幾匹,就是京城世家貴族有一匹也很難得了,你居然說十倍奉還,真是會說大話。再者,事情的關鍵不在于賠不賠衣服,而是在于你敢損毀御賜之物!”
    沈妗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掩住眸子里的冷意:“你們別這么說,五妹也是無心之失。”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替她說話?”鄭盈繡憤憤不平,“妗兒,你心腸太好了。”
    沈妤唇畔勾起,輕輕一笑,百媚橫生。
    她輕輕道:“不過是十匹香影紗罷了,雖然也相對名貴,但十匹我還是拿得出來的。”
    吳惠然冷笑一聲:“郡主可真會說笑,香影紗雖然也很名貴,但到底比不得香云紗,你竟然想用香影紗代替香云紗,也太厚顏無恥了罷。”
    紫菀冷聲道:“吳姑娘請慎言,雖然我家郡主性子好,但也容不得你一個臣女僭越。”
    吳惠然一噎,她也意識到自己因為抓住沈妤的把柄而忘乎所以了,所以才說錯了話。
    她猶自不服:“可是,這件事的確是寧安郡主做錯了。”
    沈妗哀聲道:“你們不要責怪五妹,大不了我將罪過全部攬下,去陛下面前請罪,無論受到什么責罰我都認了……”
    真是一個善良大度的好姐姐形象。
    沈妤輕飄飄瞥她一眼,笑容冷嘲:“三姐,你真的確定這是香云紗嗎?”
    沈妗不勝哀戚道:“五妹,我說了不怪你,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罷。”
    沈妤道:“我這個人最受不得委屈,即便三姐寬宏大量,也不妨礙查明事實。”
    鄭盈繡冷聲道:“郡主還要狡辯嗎?”
    沈妤并不看她,看著沈妗道:“香云紗是珍稀之物,聽聞宮中也不過十幾匹而已,這十幾匹不會都賞給三姐了罷?”
    沈妗一愕,道:“自然不會,陛下隆恩,只賞了一匹而已。”
    沈妤挑了挑眉:“這就好辦了。”
    眾人都不明所以,沈妗也不知她在說什么。
    下一刻,就看見沈妤微微俯身,觀察著沈妗身上的衣裙,甚至用手撫了撫。
    少傾,她抬起頭道:“看來我所料不錯,著的確不少香云紗,而是香影紗。”
    沈妗下意識道:“不可能,這分明就是香云紗。”
    沈妤笑若輕煙,道:“據(jù)我所知,香影紗是在香云紗之后才出現(xiàn)的,是嗎?”
    吳惠然皺眉:“那又如何?”
    “正是因為香云紗太過名貴稀少,又全部供于皇室,所以便有人許多人爭相效仿,意圖仿制出和香云紗一樣的布匹來,可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唯有香影紗,經(jīng)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研究,終于織造出了和香云紗相像的布匹來,足以以假亂真,所以在世家貴族中很是流行。兩種紗雖然相似,但還是有所不同的。
    香云紗之所以叫香云紗,是因為它輕若煙云又如云霞絢麗,極輕極薄,還自帶清香。可是三姐身上的——”沈妤笑道,“雖然看起來很輕薄,但和香云紗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這味道雖然聞起來很清淡,但和香云紗比起來還是濃了些。”
    眾人面面相覷,就連吳惠然和鄭盈繡也不敢開口了。不是她們不愿反駁沈妤,實在是她們只遙遙看過幾眼香云紗,不敢輕易反駁沈妤,否則說錯了會很丟人的。
    沈妗面色難看:“五妹,我說了不怪你,你怎么能如此顛倒黑白呢?”
    “三姐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搜一搜,看看你那匹香云紗還在不在你房里。”沈妤若有深意道。
    沈嬋開口道:“是啊,既然三姐這么篤定這就是香云紗,就派人去看看罷,若是你房里沒有香云紗,就說明你說的是對的,到時候再讓五姐進宮請罪也不遲。”
    沈妗騎虎難下,她身上的料子的確是香云紗,難道還能憑空多出一匹不成?
    沈妤笑道:“若是三姐再猶豫,我就只好勞煩祖母了。”
    沈妗深吸一口氣:“好,那就派人去查看。”
    “公平起見,勞煩嚴姑娘親自帶人走一趟,三姐以為如何?”
    嚴卉頤的人品大家都是信得過的,所以都覺得此事可行。
    沈妗咬牙道:“好。”
    沈妤事先并不知道她的計劃,難道真的能送一匹香云紗到她房里?再者,她素日可沒見過沈妤穿過香云紗做成的衣服。
    沈妤對嚴卉頤道:“如此,就勞煩嚴姑娘了。”
    嚴卉頤道:“不必客氣。”
    很快,嚴卉頤就帶著人回來了,身后的婢女還抱著一匹料子,和沈妗身上的料子一模一樣。
    沈妤指著這批料子,淡淡一笑:“大家可以看看,這是不是一匹完好無損的香云紗呢?嚴姑娘時常進宮,應該見過。”
    嚴卉頤的確不會說謊,她看了看道:“是,皇后娘娘曾經(jīng)賞賜給我一匹香云紗,我一直沒有用過,的確和我那一匹一模一樣。”
    許是先入為主的原因,再加上嚴卉頤也這么說,她們越看越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香云紗。
    沈妗不敢置信的看著沈妤。
    這怎么可能?
    沈妤輕輕巧巧道:“三姐可要看清楚了,這可是從你房里搜出來的。”
    沈妗身子一晃,手死死地握住,憤恨的盯著沈妤。
    沈妤嘆息一聲:“這也不怪三姐冤枉了我,畢竟香影紗和香云紗如此相像,也許是丫鬟看錯了也未可知。只是三姐以后要看清楚些,不要冤枉了我。”
    她話音一轉:“其實冤枉了我也沒關系,損毀御賜之物才是大罪,你說是不是,吳姑娘、鄭姑娘?”
    吳惠然和鄭盈繡面色窘迫,方才她們落井下石的嘴臉所有人都看見了,現(xiàn)在證明是沈妗冤枉了沈妤,真是太丟人了。
    事已至此,有人已經(jīng)看出來了,恐怕是沈妗故意將酒灑在自己身上,冤枉沈妤。好在沈妤聰明,自證清白,躲過了一劫。
    沈嬋笑容狡黠:“事情真相大白,是三姐冤枉了五姐,那么三姐是不是要向五姐道個歉呢?”
    沈妗心中不甘,但是只能忍下這口氣。她走到沈妤面前,滿面愧色:“是我分不清兩種料子,誤會了五妹,請五妹原諒我。”
    明明是故意冤枉,卻說成誤會,她以為這里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不過沈妤也不拆穿她那點小心思,眉眼含笑:“不過是些許小事,我怎么會在意呢?”
    沈妗擠出一絲笑意:“五妹不怪我就好。”
    人群中,蘇葉對沈妤眨了眨眼睛,然后退下去了。
    沒錯,這匹香云紗是她讓蘇葉放到沈妗房里的。當那盞酒灑到沈妗身上時,沈妤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她給了紫菀暗示。
    蘇葉不清楚沈妤有沒有香云紗,紫菀卻是清楚得很,只是香云紗太珍貴,沈妤又不想太過高調,是以一直擱置在庫房。
    紫菀告訴蘇葉該怎么做,蘇葉就趕緊回了青玉閣讓云苓找出那匹香云紗,然后放到了沈妗房里。
    沈妗憑這點手段想算計她,還不能夠。
    這出戲以一個反轉落幕,著實精彩,直到眾人散去,還在竊竊私語。沈妗站在原地,就像個跳梁小丑,臉上怨恨交織。
    沈妤不再看她,對嚴卉頤道:“二姑娘不是對碧玉糕的做法感興趣嗎,左右閑來無事,不若二姑娘去我院子里坐坐?”
    嚴卉頤雖然到沈家做過客,卻從未去過沈妤的院子,她欣然應允,道:“好。郡主或許不知,小侯爺時常在我二哥面前夸贊你呢。”
    沈妤訝異:“洹兒說我什么?”
    嚴卉頤笑容溫婉:“小侯爺說你溫柔善良,心靈手巧,做的糕點更是味道鮮美,還時常與我做的作對比呢。”
    沈妤:“……”
    她可一點也不溫柔善良,可是在沈明洹眼里,他的姐姐什么都好。
    “嚴姑娘經(jīng)常可以見到洹兒嗎?”
    嚴卉頤生怕沈妤誤會,連忙道:“小侯爺和我二哥切磋的時候,我偶爾會送小吃和茶水過去。”
    沈妤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嚴卉頤這么緊張。雖說男女之防一直存在,但沈明洹年紀還小,她也不會別處去。
    只能說,嚴卉頤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太注重禮儀規(guī)矩了。
    正說著話,突然一個婢女撲到沈妤身上,沈妤下意識躲開,她一下子撲倒在地。
    紫菀忙扶住沈妤,對地上的人道:“你是哪個房里的,怎么如此冒冒失失?”
    婢女也是嚇了一跳,她忙爬起來:“奴婢知錯。”
    紫菀一看,皺眉道:“你不是大公子房里的……”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聲痛呼,她突然倒在地上,手捂住小腹,很是痛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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