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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挺拔站在夜色中,手上拉著那扇車門,她一直不動,最后開口說道:
    “正澤,我不知道你今天這是什么意思,可是我想我們實在沒有再見面的必要?!?br/>     他終于鄭重說出那句話:
    “起霏,兩年前的事,對不起?!?br/>     夜色濃烈,寒氣凌冽,偏僻的路段上并沒有多少車輛行人,一片寂寥中他的聲音格外清晰,再沒有什么含蓄,就那樣直接地撞進她耳中來,她有那么一刻的慌神,怔了片刻才笑起來:
    “哦,我知道了,不過我剛剛已經(jīng)說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你找到你喜歡的人,我找到屬于我的路,現(xiàn)在這樣很好?!?br/>     “以夏不是我喜歡的人,很久以前就不是了。”他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她倒似被驚到了,睜大眼睛看著他的認真模樣,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正澤,你不會跟我說,你喜歡的那個人是我吧?”
    她笑得直不起腰來,他明明很想和她單獨說說話,可是每次沒說幾句又忍不住火大:
    “徐起霏,這很好笑嗎?”
    她好半天才終于止住了笑,卻陡然問他一句:
    “江以夏的腳傷得不輕吧?”
    他沉著臉看她:
    “你什么意思?”
    她慢慢斂住笑認真了臉色:
    “正澤,那天會碰到她真的真的只是意外,你不用擔心她會再因為我受到傷害,也不用大老遠地來非要和我談一談,我說過那樣的事絕對不會再發(fā)生了,你怎么還和以前一樣,怎么都不信我呢?”
    他已經(jīng)咬牙切齒了:
    “徐起霏,我來這里和她無關(guān),你也說了大老遠的,我大老遠跑來就為和你談她,我瘋了嗎?”
    “我們從頭到尾,哪一件事和她無關(guān)?”她打量著他,語氣輕得仿佛在說無關(guān)緊要的人和事,“而你為她做的瘋狂事,難道還少了嗎?”
    他一時語塞,臉上青白交錯,恰好這時一輛空車駛過,見她招手便停了下來,她嘆一口氣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買藍珀,別鬧了吧,回去陪她才是最重要的?!彼杰嚴锶?,他臉色鐵青,終于還是問出了另外那句話:
    “你和邵唐是什么關(guān)系?”
    她裝作沒聽見,只叫師傅開車,他卻步步緊逼:
    “就算是你無法準時赴約,可是他也放心你一個人從這么偏僻的地方回去嗎?”
    她實在忍不住按下車窗:
    “我和邵唐的事與你無關(guān),況且我有手有腳,為什么一定要人來接?”
    出租車絕塵而去,撲到身上的風冰刀子似的,他在夜色中突然自嘲笑起來——原來這種被拋下的滋味,一而再再而三,他總是要嘗夠還給她的。
    徐小姐疲于應對,第二天就借口身體不適,將這燙手山芋推到一得力干將身上,她已經(jīng)兩年沒有回家過春節(jié),徐媽媽幾次三番來電話都在囑咐她回家,這個時候fly這邊的工作也基本告一段落,于是她便發(fā)揮了一次老板特權(quán),提早幾天休假回了老家,和這邊的同事電聯(lián)得知周公子也沒再出什么幺蛾子,一來二去這生意居然還真給談成了,聽說是買下了那家琥珀會所的珍藏,一件市值天價的含蟲藍珀,這倒是她沒想到的了。
    家鄉(xiāng)是遠離繁華的小小縣城,沒有摩天大樓和車水馬龍,卻也沒有冷漠的面孔和陰霾的天氣,只有那小小的一個家,有世界上最牽掛她的那個人?;丶业娜兆涌偸情e適懶散的,早上睡到自然醒,跟媽媽去買菜辦年貨,和老同學聊天逛街,看電視看到在沙發(fā)上睡著,過年的氣氛已經(jīng)一天濃過一天,到處都掛起了燈籠,貼起了新春的福字,賣煙花炮竹燈籠對聯(lián)的滿大街都是,更多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從四面八方的外鄉(xiāng)涌回叫做家的地方,真正是過年才有的熱鬧。
    這天已經(jīng)是年三十,徐媽媽早早在為除夕夜的年夜飯忙活,到下午都還在準備,徐小姐也跟著在廚房打下手,卻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媽媽忙不過來,她去應門,她們家住的是老居民小區(qū),她說了很多次讓媽媽搬去c市和她一起住,可是她舍不得這些老鄰居,這里的一棟樓上上下下都熟得一家人似的,年節(jié)也都有來往,因此她想著肯定是樓上樓下的鄰居,而拉開門卻陡然愣住:
    “怎么是你?”
    周正澤對她笑一笑,兩只好看的眼睛彎起來:
    “新年快樂?!?br/>     她瞄一眼他提在手上的旅行袋,戒備著問:
    “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一本正經(jīng):
    “過來出差,現(xiàn)在定不到回去的火車票,你知道的,春運。”
    “春運?”出差她已經(jīng)不信了,春運這個借口更加離譜,她嘲諷一笑,“春運難道還管得到你這種人?”
    “你們這邊又沒有飛機,汽車太危險,每天都是霧霾天氣,高速路很容易追尾,至于火車票,我登陸不了鐵道部網(wǎng)站,打不進訂票電話,排隊擠不進去,黃牛查得嚴也找不到一個,你說我該怎么辦?”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她冷著臉哼:
    “就算你走不了,去住酒店啊,到我們家干什么?”
    他倒一臉為難了:
    “我真想去住酒店的,可是你知道我不住五星級以下的,你們這里這樣落后,最好的也只有三星,我怎么住得下去。”
    她已經(jīng)霍霍磨牙了:
    “你住不住得下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呃……是和你沒關(guān)系,”他又笑一笑,“所以請你讓一讓,我不是來找你的。”
    正說著,徐媽媽已經(jīng)從廚房出來,看到這情景立刻迎了上來:
    “正澤你來了,我還擔心你找不到呢?!?br/>     徐小姐肝火上升,回頭質(zhì)問:
    “媽,這怎么回事?”
    徐媽媽倒很坦然:
    “能有怎么回事,正澤剛好到這邊出差,現(xiàn)在定不到回去的票,昨天打電話說到我們家借住兩天?!闭f著已經(jīng)熱情招呼他進來坐,她氣道:
    “媽,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這么一點小事,哪用得著和你商量?”徐媽媽笑呵呵的,又踹她去倒茶,她真覺得這兩個人拿她當白癡看的,怒道:
    “要喝茶不會自己去倒,不是借住嗎,擺什么少爺譜!”
    她轉(zhuǎn)身進房間,啪甩上了門,躺在床上半天才覺得自己反應過激,她早就心如止水,不再為他生氣的,此刻又氣什么呢,冷靜下來想一想,他本來一副斯文樣子,曾經(jīng)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好好在她媽媽面前表現(xiàn)過幾天,媽那時就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如此想來今天這一出便不是那樣突兀了。
    她拿定主意,再走出去時已經(jīng)若無其事,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只當他不存在。他紆尊降貴也擠到廚房來幫忙,已經(jīng)頂了她的下手工作,正和徐媽媽談笑甚歡,她自然不會去湊熱鬧,于是縮在沙發(fā)上看一年又一年,晚上的年夜飯極其豐盛,周正澤大快朵頤,她卻吃得味同嚼蠟,吃到一半邵唐打電話過來,她喂了一聲,放下筷子到陽臺上去講電話,她和邵唐向來有話聊,一講起來難免收不住,正聊得開心,卻陡然一股力拍在她臂彎上:
    “阿姨叫你快去吃飯,菜都涼了?!?br/>     他那一拍用勁不小,她猝不及防拿捏不穩(wěn),手機啪地從陽臺上摔了下去,她愣了兩秒鐘,明明想著淡定淡定不為他生氣的,可又實在忍不?。?br/>     “周正澤,你神經(jīng)病啊!”
    他也嚇一跳,連連說道:
    “抱歉,不是故意的,我下去幫你撿。”
    他態(tài)度誠懇,她反倒不好說什么了,只好沉著氣跟他下去找,她們家住三樓,下面正對著一個半人高的花壇,他用自己的電話撥過去,那邊提示關(guān)機,估計已經(jīng)報廢了,他誠心悔過,非要把殘骸找出來,用手機照著攀上花壇在萬年青的枯枝敗葉中摸索,她正要叫他算了,明天早上再來,卻瞥到手機藍瑩瑩的光亮下他嘴角那一點若有若無的笑,她陡然明白,只覺肝火又噌一聲冒起來了。
    他突然短促地痛呼一聲,似乎被什么給扎到了,她還沒說話他卻已經(jīng)直起身來,手向她伸出:
    “你的手機,終于找到了。”
    那不叫手機,應該說已經(jīng)叫做殘骸,正以一種慘烈的姿態(tài)躺在他手心里,觸目驚心,然而更加觸目驚心的卻是他手上那條血痕,從腕部拉到手心,應該是剛剛撿手機時不小心被尖利的樹枝給劃傷的,他見她怔怔看他手心良久,不由安慰道:
    “小傷而已,不用在意。”
    她抬頭看他,兩只眼睛奇異地亮,似乎裹住了暗色中所有的光亮,她忽然說: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br/>     他驀地愣在那里,幾乎要疑心這只是幻聽,可是這句話那樣清晰,一個字一個字地落進耳中,明明是她的聲音——他總是這樣笨,原來總該有這樣一點災難,原來總有那一句“患難見真情”——不遠處有人在放煙花,斑斕的色彩雀躍地綻放在夜色中,將那傷口火辣辣的痛也抹去了,他不由自主地笑,不由自主地喊她:
    “起霏——”
    她仍舊看著他,兩只眼睛仍舊亮得懾人,然后一字一句說了另一句話:
    “你若安不好,周正澤,我就把你當鞭炮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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