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姝看著眼前陌生的這張臉,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辨認出來,他是以前她念初中時,經(jīng)常騷擾她的一個男生,劉宇。
劉宇家是開工廠的,每年收入可觀,他爸爸算得上是周圍有頭有臉的人物。
有了家里的這層關(guān)系,他在學(xué)校里,走哪兒都跟著幾個小跟班,不好好念書,到處為非作歹,肆無忌憚。
好幾次,簡姝在放學(xué)時,都被他們攔住。
劉宇的那一群小跟班起哄著,讓她做他的女朋友,簡姝又羞又惱,又氣又沒有辦法。
她找過老師,可老師也不敢得罪劉宇爸爸,都是睜只眼閉只眼,讓她忍忍就過去了。
每次,都是在門口等她的顧昭,解決這些麻煩。
他總是讓她先走。
簡姝知道,顧昭肯定跟他們打架了,因為他每次回來,臉上都是傷,她擔(dān)心的哭,他卻還笑著安慰她,說他們也沒有討到便宜。
爸媽工作都很忙,偶爾注意到顧昭臉上有傷,問起時,他都說跟同學(xué)鬧矛盾打架,輕描淡寫的帶過。
這個年紀的男生正值青春,有些摩擦是正常的,父母只是叮囑兩句,讓他下次不要那么沖動便沒說什么了。
后來,劉宇他們不常來找簡姝了,只是學(xué)校里遇見時,言語輕浮兩句。
但顧昭臉上還是經(jīng)常有傷。
簡姝問過他,他還是說和同學(xué)打架。
那時候,低年級是不允許去到高年級的,簡姝想了解情況也沒辦法。
好在沒過多久,這種傷就沒有了。
她也聽同學(xué)說,那個經(jīng)常騷擾她的劉宇,他爸爸知道他過不了高考,把他送到國外去了。
簡姝那時還小,完全沒有把這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
也幾乎已經(jīng)忘了劉宇這個人。
劉宇道:“想起來了?怎么樣,見到我開心嗎?”
簡姝緊緊咬著唇,死死盯著他。
見狀,劉宇嘴角斜了斜,捏著她的下巴,像審視一件物品一樣半瞇著眼,“不開心?可我很開心。你哥哥害的我家破人亡的時候,你們不是很開心嗎。”
她揮開他的手,冷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剛說完,簡姝腦海里就想起許老爺子說的那句,“他回云城之后,沒有借助他父親的關(guān)系,僅僅用了兩周時間,就讓幾家老工廠商戶破產(chǎn)倒閉”。
難道,跟這個有關(guān)?
劉宇眼神更加陰鷙:“你們兄妹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就得勢了?我告訴你,你那個哥哥,就算現(xiàn)在權(quán)勢滔天又如何,當初他還不是只能被我踩在腳下踐踏!”
簡姝瞠大了眼睛:“你對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劉宇冷笑了兩聲,站起身,一腳踩癟旁邊的易拉罐上,“他就像條死狗一樣,只能在我腳下茍延殘喘,只可惜那時候手機沒有錄像功能,不然我應(yīng)該拍下來好好欣賞他那時候的模樣,順便讓你看看。”
“你……”
簡姝剛想站起來,一動就發(fā)現(xiàn)頭暈的厲害,四肢軟綿無力,瞬間又跌了下去。
劉宇撿起旁邊的鐵鏈:“別著急,我會很快送你們兄妹團聚的。”
簡姝情緒反而比最開始平靜了許多,緩緩開口:“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警方現(xiàn)在正在重審這個案子,你是想替兇手承擔(dān)罪名,把自己送到他們手里嗎。”
沒錯,這是陳文光的最后一步棋,也是他洗脫嫌疑的關(guān)鍵。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傅隊長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掌握了陳文光是兇手的證據(jù),或許已經(jīng)抓捕他。
而就在警方所有的視線都在陳文光身上時,“鐵鏈連環(huán)殺人案”卻在另一個地方重現(xiàn)。
這樣的話,陳文光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辯解,便能成功從這個案子里退出去。
劉宇拿鐵鏈的手頓了頓,隨即嗤笑了聲:“都到了這個時候,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拖延時間也沒用。”
“我沒有拖延時間。”簡姝道,“找你來殺我的那個人,應(yīng)該沒告訴你,我男朋友是警察吧?他正在負責(zé)‘鐵鏈連環(huán)殺人案’,已經(jīng)掌握了兇手的身份和證據(jù),你這樣做,只是在幫兇手轉(zhuǎn)移視線而已,到時候被抓的人就是你,而不是他了。你想清楚,你要殺的不是我一個人,甚至還會背負死在真正兇手手里的那些女孩的生命。”
陳文光是頂級心理醫(yī)生,最擅長攻破人的心理防線,從王建軍到劇組搖臂的安全故障,再到劉宇,應(yīng)該都是他找到人心里最薄弱的的地方,加以利用。
他能找到劉宇,看來應(yīng)該是花了不少功夫。
劉宇表情狠戾了幾分:“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嗎!”
簡姝呼吸加重,手不自覺的握在一起,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激怒他,她要拖延時間,傅隊長一定會來救她的。
“我說的是事實,你好好想想,我知道你想要殺了我報仇,可是那么多種方法,為什么要用鐵鏈?他是不是還教了你,綁鐵鏈的方法,以及把現(xiàn)場布置成當年一樣?”
劉宇咬緊了牙關(guān):“他說的只要我用這種方法殺了你,警方查的就是‘鐵鏈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懷疑不到我頭上來!”
“可他沒告訴你,他就是‘鐵鏈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
“你怎么知道。”
簡姝道:“我說了,我男朋友是警察。”
劉宇重新蹲在她面前:“就算是警察,會連兇手是誰這些重要細節(jié)都告訴你嗎。你當我是傻子,不知道警局有保密條款?還是說……你在騙我?”
聽到他危險起來的語氣,簡姝閉了閉眼:“我沒騙你,我……是當年的幸存者,所以我能參與案情。”
“你一會兒說你男朋友是警察,一會兒又說你是幸存者,簡姝,你的花樣可真夠多的。”
劉宇顯然已經(jīng)不打算再和她周旋下去,時間不多了。
他從衣服口袋里摸出針管:“這是能讓肌肉僵硬的注射劑,但你的意識卻不會受到影響,聽到自己的骨頭錯位扭曲發(fā)出的聲音,應(yīng)該會很有趣。”
簡姝抬起手想要阻止他,卻被劉宇輕而易舉的擒住:“謝謝你為我擔(dān)心這么多,不過你放心,警方懷疑不到我頭上來的。”
看到針頭靠近,簡姝絕望的閉上眼睛。
她等不到傅隊長了。
就在這時,門被人重重踹開。
劉宇甚至還來不及反應(yīng),嘭的一聲,子彈打在右臂上,他痛呼了聲,手里的針管無力掉落。
簡姝睜開眼,終于看到了那張她日思夜想的臉。
傅時凜大步走近,把劉宇踹到一旁,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一貫清冷沉穩(wěn)的嗓音此時卻輕輕顫抖:“受傷了嗎?”
簡姝在他懷里搖頭,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傅時凜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有所緩和,一下一下?lián)嶂谋常吐暟参恐骸拔襾砹耍瑳]事了。”
躺在地上的劉宇似乎還想要掙扎著起身,卻被跟著沖進來的警察銬住。
傅時凜抱著簡姝起身,看了劉宇一眼,音調(diào)冷寒:“把他帶回單獨關(guān)押,等我回來審。”
“是。”
劉宇被壓在地上竭力嘶吼著:“簡姝,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簡姝仿佛沒有聽見,只是靜靜靠在傅時凜懷里,聲音輕輕的:“傅隊長,我想睡覺。”
傅時凜吻在她眉心,嗓音柔和:“睡吧,睡醒就到家了。”
……
簡姝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是在醫(yī)院里。
她望著雪白的天花板,聞著消毒水的味道,感覺手還是有點使不上力氣。
旁邊,護士的聲音傳來:“你醒啦。”
“我……”簡姝動了動干涸的唇瓣,聲音有些沙啞,“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不過沒什么大問題,你昏睡的主要原因是因為體內(nèi)還有麻醉劑,醒了就好了。”
“可我還是沒什么力氣……”
護士笑了笑:“這是太長時間沒有吃飯緣故,吃點東西就好了。”
說話間,門被人推開,護士道,“家屬回來了,那我先走了,你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了。”
簡姝點頭:“謝謝。”
等護士離開后,顧昭才站在她床邊,眉頭緊皺著:“小姝,感覺怎么樣?”
想起之前劉宇說的那些,簡姝眼眶泛紅,有些濕潤:“對不起……”
她的聲音很小,顧昭沒有聽清,微微俯身,靠近了她一點:“你說什么?”
簡姝哽咽了聲,吸了吸鼻子:“我餓了。”
“你等一下,我現(xiàn)在去買。”
顧昭說著,快速出了病房。
簡姝閉上眼,眼淚順著流下,沒入了頭發(fā)里。
顧昭從來就不愿意讓她知道那些事,她知道,他有他的自尊,他的驕傲。
她好像突然間就明白,顧昭為什么會選擇和許遠征離開,為什么在他眼中,只剩下錢權(quán)地位。
如果他不這樣,就只能被人欺負,侮辱。
她真的,原諒他了。
不一會兒,顧昭便買了清粥回來,把病床升起,一勺一勺的喂著她:“燙嗎?”
簡姝輕輕搖頭:“不燙。”
顧昭笑了下:“吃吧。”
他們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相處過了。
恍惚中,病房門好像開了一下,又很快關(guān)上。
傅時凜走到吸煙區(qū)點了支煙,靜靜靠在墻邊。
過了許久,顧昭從病房出來,路過時,腳步微頓。
他走到傅時凜旁邊,沉默了半晌,才道:“謝謝你救了小姝。”
傅時凜側(cè)眸,嗓音冷淡:“用不著。”
顧昭視線看向窗外:“我應(yīng)該過段時間就去美國了,希望你以后好好照顧她。”
“你跟她說了么。”
“沒有,我不想她擔(dān)心,等我到了美國再聯(lián)系她。”
傅時凜撣了撣煙灰,神情不變:“許家已經(jīng)接受你了。”
顧昭道:“可我已經(jīng)沒了進許家的理由。”
從始至終,他想要的,想要保護的,就只有小姝。
既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到一個最好的依靠,那他所做的那些,也就都不重要了。
傅時凜沒再說話。
“我走了,照顧好她。”
手里的煙抽完后,傅時凜才重新朝病房走去。
簡姝吃了東西,體力恢復(fù)了不少,她摸著手機,正想著要不要給傅隊長發(fā)個消息,但又怕會耽誤他工作,糾結(jié)了好幾分鐘,最終還是給他發(fā)了一條,說她已經(jīng)醒了。
傅隊長忙的話應(yīng)該不會看手機,等看到的時候,說明已經(jīng)忙完了。
剛按了發(fā)送鍵,門口就傳來消息提示聲。
簡姝下意識看了過去,她發(fā)送消息的對象,也隨之推開了門。
她眼睛亮了亮:“傅隊長,你來了。”
傅時凜薄唇勾起,問她:“什么時候醒的?”
“有一會兒了,警局里的事……都處理完了嗎?”
“嗯。”傅時凜坐在她旁邊,給她倒了一杯水,“劉宇雖然沒有和陳文光見面,但他怕事后出意外,聊天記錄和通話內(nèi)容都有備份,他為了減輕罪行,把這些都交出來了,已經(jīng)足以定陳文光的罪。”
簡姝聞言,徹底松了一口氣:“那白長舟那邊……”
“要等開庭,死刑會被駁回,但他包庇縱容兇手,還是會得到應(yīng)有的判決。”
簡姝呼了一口,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方方怎么樣了?”
傅時凜道:“輕微腦震蕩,已經(jīng)沒事了。”
“那就好……”簡姝望向他,“傅隊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對講機。”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
傅時凜抬手,大掌揉了揉她頭發(fā):“對講機有定位功能,幾秒的時間,足夠了。”
簡姝撲在他懷里,手環(huán)住他的勁腰:“我就知道你應(yīng)該會來救我的。”
“抱歉,這次是我沒有安排好,應(yīng)該多派兩個人保護你。”
簡姝搖頭:“陳文光最后孤注一擲,就算你派再多人在我身邊,他也能想辦法支開,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應(yīng)該提前防備的……孟遠他有事嗎?”
傅時凜把她抱的更緊了些:“沒,不用擔(dān)心。”
簡姝從他懷里出來,笑容甜甜的:“傅隊長,我已經(jīng)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醫(yī)生要說明天早上才能出院。”
“傅哥哥……”
傅時凜沉默了瞬,“我再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