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這些日子,多虧你了。”姬臨滿臉倦色,瞧著對面明顯也憔悴了不少的沈承,感慨道。
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盡管已有準備,可剛登基的這一段日子里,姬臨依舊如同負山而行,左支右絀,不堪重負。
虧得文有楊澤芳,武有沈承,或者說,這樣一個人心不穩(wěn)的時候,自己更多的是倚重了龍騎衛(wèi)的力量。才能打壓下一個個陰謀詭計,讓朝局終是安定了下來。
“對了,這些日子,你可去過楊府?”猶豫了下,皇上終于道。視線卻是不自覺的有些游離。
“謝皇上關(guān)心。”沈承嘴角噙了一絲笑容,似是身上的疲憊都一掃而盡,甚至太過開心之下,連皇上一瞬間給的僵硬都沒注意到,“眼下朝局已穩(wěn),臣正想告假數(shù)日……”
回來這些日子,別說去楊家,便是和岳父,也就能在朝堂上匆匆打個照面罷了。
白日隨侍在皇上左右,晚上還要把龍騎衛(wèi)從各處匯集來的消息一一篩選,然后派人把那生了亂頭的萌芽給掐掉……
這般忙亂中,甚至連靜下心想想阿和,都成了一種奢侈……
沈承的反應(yīng),怎么瞧著有些不對啊。
姬臨心里忽然覺得有些不妙——
回宮不久,就從謝暢口中聽說了楊家小姐的事。
早前先皇倒也給自己發(fā)過一道折子,里面只說了姬晟逃亡途中墜崖而亡的事,個中詳細情形,卻是只字未提。
姬臨瞧了,不過傷感了一會兒,很快也就丟到了一旁。畢竟兩年名義上是一父所出的兄弟,彼此間的情分卻根本也沒多少。如何也沒料到,里面竟還牽扯了楊希和!
又想到回帝都前,沈承說要成親時的幾乎要形于外的快活……
還想著以沈承看楊希和之重,說不好會出什么大事。
倒不想太傅也好,沈承也罷,兩人依舊堅守在自己身邊,幫自己一起對抗層出不窮的或明槍,或暗箭……
本還想著是沈承忠心耿耿,才能陪伴守護至今,眼下瞧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沈承的樣子,怎么好像一點兒也不知道的樣子啊?
直到目送沈承離開,姬臨也顧不得身心疲憊了,火燒火燎的讓人尋來了雷炳文:
“之前楊希和的事,你當時可派人去告知沈承?”
雷炳文怔了一下:“派人了啊。臣當即派了千戶周成星夜趕往邊關(guān)……”
周成?邊關(guān)?
“不會。”姬臨搖頭。從邊關(guān)回帝都期間,沈承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期間哪有什么錦衣衛(wèi)來過?
“啊呀,我想起來了。”雷炳文神情一變,“不瞞皇上,后來周成有信送回,說是和沈承走岔了,好在他面見了楊家少爺,那楊家少爺說,怕老父難以承受,讓把一切事情交給他,還有沈承那里,也有他一并通知便好……”
“怪不得,怪不得……”姬臨的疲憊頓時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擔心。
實在是這些日子的相處,姬臨看出一點,沈承分明和太傅一樣,也是至情至性之人,還以為他是以大局為重呢,現(xiàn)在看來,十有**是楊希言把事情瞞了下來。
更甚者因為先皇的刻意隱瞞,知道的人本就少,便是自己這幾個有限知曉內(nèi)情的,還以為沈承早已知道了,怕觸及他的傷心事,平日里也就有意避著,倒不想,卻是弄了這么個烏龍。
怕是不獨沈承,便是太傅,也定然對此事一無所知。
怪不得前些日子楊希言匆匆上了一道秘折,說是有急事離開軍營,現(xiàn)在想來,怕就是為了此事!
以希言的性格,還真能做的出來。
畢竟事關(guān)楊希和的閨譽,希言又自來對這個妹妹看得重……
正是夜幕四合,寬闊的長安街上除了稀稀拉拉跑過的幾個孩童,一個人影也無。
倒是拐角處,正有一個男子牽著兩匹馬守在那里。可不正是張青?
沈承趕往邊關(guān)時,并沒有帶張青,而是讓張青回去打理漕幫。一打聽到沈承回京的消息,張青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見沈承從宮里出來,張青忙迎了上去,剛要開口說話,不妨一個纖細的身影忽然從旁邊斜□□來,堪堪就要撞進沈承懷里。
張青臉色一沉,不待沈承發(fā)話,從后面抓住黑影后心處,手微一用力,就把人掀翻在地,那人還要掙扎,卻被張青抬腳就給踩住,剛要用力,那趴在地上的柔弱身影卻是艱難的抬起頭來,含淚瞧著冷冷站在一旁沒有絲毫反應(yīng)的沈承:
“沈公子,奴家阿珠——”
熹微的燈火下,阿珠嬌喘微微,美目含淚,宛若雨中帶露的薔薇,說不出的清雅動人。
沒想到自己一下掀翻的竟是這么個絕色美人兒,張青明顯有些呆了,再瞧她看向沈承時情意綿綿的模樣,明顯悟到了什么,忙不迭收回腳。
沈承卻是神情漠然,瞧著女子的視線和看到了一根木頭沒有什么兩樣,更不待女子反應(yīng),接過韁繩,就要飛身上馬。
張青愣了下,也忙丟開女子跟了上去。
明顯沒有想到沈承會是這般反應(yīng),女子登時目瞪口呆,再一看沈承竟真的騎上馬要走,終于回過神來,踉蹌著就去追:
“沈公子,等等——”
沈承哪里搭理她?至于張青,一向唯老大馬首是瞻,沈承不發(fā)話,他自然不會自作主張。
沒想到沈承真的如此絕情,阿珠當真是要風中凌亂了——見慣了那些男人們瞧見自己時垂涎三尺神魂顛倒的丑態(tài),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世上真有男人坐懷不亂!
又疼又冷又餓之下,阿珠的眼淚真的下來了——
天知道為了堵住這位帝都新貴,自己在這里等候了多少天。更別說,為了能一擊必中,阿珠穿的衣服當真是有些過于輕、薄了,昏黃燈光下,倒也綽約多姿,可就是太不禁凍了些。
從前在裘府時,阿珠可是學(xué)了全掛子的如何侍奉男人的本事,最是明白如何最快抓住男人的心,便是所謂的去廟中祈福這幾年,也是裘氏當家人的秘密安排,數(shù)年熏陶之下,令得阿珠媚色入骨之外,更有著出塵脫俗之感,說是若九天仙女下了凡間也不為過。
哪想到世間竟有沈承這等粗魯之人,竟是把個傾城絕色棄之如敝屣。
眼瞧著沈承二人就要走的遠了,阿珠再顧不得所謂的儀態(tài),邊跑邊喘著粗氣道:
“沈公子,楊希和,奴家知道,楊希和的消息……”
話音未落,忽然一陣頭重腳輕,阿珠嚇得“嗷”的一聲,卻是張青去而復(fù)返,提著阿珠就橫放在馬上。看阿珠還要喊,直接拿了團布塞進喉嚨里。
待得到了沈承的居處,阿珠真覺得身子骨都要顛散了。一直到被張青從馬上提溜下來,阿珠直接萎頓在地上,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剛想呼救,不想正和兩道冰冷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說吧。”
阿珠打了個哆嗦,兩泡眼淚生生又嚇了回去,卻是再不敢有一點兒勾引的心思,更是直覺,真敢不管不顧的撲過去,一定會比剛才更慘,哪里還敢耍半點兒花招?
明白自己沒有絲毫優(yōu)勢,主動權(quán)全在沈承手里,阿珠這會兒自然再老實不過:
“……五皇子逃離帝都時擄走了楊小姐……說不好這會兒已是……”
“雙宿雙飛”四個字還沒有出口,面前已是一空,哪里還有沈承的影子?
只有張青,正目瞪口呆站立原處——楊小姐,出事了?還有老大的樣子,竟然對這事一無所知?!
又想到什么,忙招手叫來人:
“把這女人看起來。”
跟著火燒火燎的牽過來馬,也跟著往楊家而去。
瞧見有人來,楊家門房忙上前去瞧,待看清來者是誰,登時滿臉堆笑:
“姑爺——”
又一疊聲的往里通傳:
“快快快,告訴老爺,咱們家姑爺來了……”
心里卻是有些納悶,姑爺瞧著也是個守禮的,怎么也不事先說一聲,就這么直接闖進去了。
沈承已是朝里走去,太陽穴處“嗵嗵嗵”跳個不停——
之前也曾幾次著人到楊府送東西,得到的回報一直是希和并不在府里,說是回安州府了。
自己還想著是希和見帝都形勢不穩(wěn),所以才帶著家里老人回安州府暫避吧……
楊澤芳正負手站在檐下,瞧見急奔而來的沈承,笑著下了臺階:
“你過來了?可用過飯了?”
卻又頓住,卻是自己這女婿的臉色怎么恁般難看?
“莫慌,出了什么事?”
看楊澤芳神情泰然,沈承一顆心終于安穩(wěn)了些,在臉上抹了一把,半晌才勉強笑道:
“無事,就是想問問岳父,伯母她們,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你問這個啊。”楊澤芳心下了然,女婿這是,想要打探女兒的消息呢,想了想道,“希言前兒個來信,說是他已然到了安州府,稍事安頓,就會啟程……”
“大哥,來信了?他說,這會兒,就在,安州府?”沈承頭“嗡”的一聲,只覺喘氣都有些艱難。
“是啊。”楊澤芳有些奇怪沈承的反應(yīng),剛要問為什么,沈承已是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意識到什么,忙回頭匆匆一禮,轉(zhuǎn)身時卻是一下和要來通報的下人撞了個正著。
下人一下被撞翻出去多遠,沈承也猛一趔趄,卻是游魂似的徑直走了過去。
楊府門外,張青正傻傻站在那里,他的旁邊卻是熱鍋上螞蟻似的不停轉(zhuǎn)圈的雷炳文,和神情難看的曲翎。
瞧見沈承,幾人齊齊一靜,曲翎更是直接跪了下來。
“兄弟——”雷炳文訥訥著上前,“我們以為,你已經(jīng)知道……”
沈承卻忽然伸出右手閃電般鎖住雷炳文的咽喉,同時抬起左腳,一下把曲翎踹的倒飛了出去。
曲翎卻是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躍起,顧不得擦拭嘴角的血沫子,再次跪倒在地:
“屬下眼下還不敢死,若然尋不回小姐,屬下定以死謝罪!”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