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言知道張平會提出一些要求，可他沒想到張平會一口氣提出這么八條要求。
    而這八條要求，每一條幾乎都在打破原本國營體制下的無數(shù)規(guī)則，任何一條都是在觸動國企職工原本享有的一切福利和待遇。
    所有八條下來，基本都是將廠子里的國營痕跡全部剔除干凈。
    除了那條關于接受負債和拖欠債款是輕工局希望的之外，其他七條幾乎都要讓輕工局領導跳腳的條件。
    而且張平還要求廠里之后繼續(xù)享有國企的生產(chǎn)資料采購優(yōu)待，這更是讓霍正言臉色陰沉。
    太狠了！
    他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果決和狠辣。
    不過這也讓他更確定張平是一個真正有生意人頭腦的家伙。
    他見過不知道多少企業(yè)方面的人物，高管，普通職工，可真正能跟張平這般如此準確的點出國營企業(yè)和私營企業(yè)不同之處的存在，還真是沒有見過。
    張平太直接了，八個條件，如同八柄利刃，直刺紅光廠弊端的要害，刀刀見血，猙獰恐怖。
    霍正言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張平，你不覺得這些要求很過分了么？”
    張平卻是毫不退縮道：“霍局，這些條件或許在您看來是很過分。
    那是您站在國企和紅光廠的利益基礎上看待問題的。
    可對我來說，我是在跟我重建一個新廠進行比較。
    若是接手紅光廠所獲得的好處根本不足以超過重建一個新廠的話，那我為何不選擇重現(xiàn)新廠卻是要去接收如此一個百病纏身的破敗廠子呢？
    生意人，自然是利益至上。
    我自然是一切以我的利益來衡量得失的。
    若是長安市輕工局不愿接受我的這八條意見的話，那我也就沒必要接受紅光廠了！
    我想，我的話，霍局是應該能夠理解的！”
    說完張平就不再說話了。
    他在等霍正言最后的表態(tài)。
    當然，這個表態(tài)不一定是最終的決定，畢竟霍正言也只是一個副職，肯定是要向輕工局匯報，然后經(jīng)過開會商討才能決定下來的。
    但張平需要一個表態(tài)，若是雙方的期望差距太大，那他也就不再考慮接受這個廠子，而是考慮新建一個廠子了。
    他相信，就算他拒絕了接手紅光廠而卻建一個新廠，輕工局還是非常歡迎的，這可是會解決不少城市待業(yè)青年的就業(yè)問題的。
    一個曾今開辦過“名師課堂”這樣有影響力的人物開辦新廠，就算是長安市長也一定會非常歡迎的。
    再次過了好半天，霍正言才再次開口。
    “呵呵，真是沒想到啊，你竟然會如此果決的提出這么八條要求，可以說，我見過的九成九的人不如你。”
    霍正言先是夸贊了一句，卻是沒有表示自己對這八條要求的態(tài)度。
    張平也笑道：“多謝霍局贊譽，那不知道霍局對于我的要求是什么意見？”
    他直接問了出來。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霍正言的回答卻是讓他更加疑惑起來：“我的意見不重要，一切都要看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小子才疏學淺，資質駑鈍，不太明白霍局的意思，還望霍局解惑！”
    張平心里感覺很怪異，霍正言似乎終于要提到要跟自己單獨談話的目的了。
    霍正言點點頭，整個人忽然放松了下來，隨即從口袋來掏出一盒煙出來，隨后丟給了張平一支，然后給自己嘴里塞上了一支。
    張平馬上起身拿起辦公桌抽屜里的火柴去給霍正言點上。
    霍正言吸了一口煙，點點頭，這才說道：“知道我單獨跟你要談什么嗎？”
    張平哪里知道，他正疑惑呢，搖搖頭：“不知道！正準備聆聽霍局指點。”
    “呵呵！”
    霍正言輕笑了一聲，默默抽著煙，似乎在組織語言，好半天才開口。
    只是一開口，又是讓張平大吃一驚。
    “你見過李遠對吧？”
    張平陡然震驚。
    李遠他當然不會忘記，京城李家的年輕一代老大，當初專門來鳳山縣找了他一次，只不過兩人在王國棟辦公室里談的并不好，隨后不久，李家就出手了。
    “你認識李遠？還知道我跟他見過？”
    張平心里猛然間掀起巨浪。
    忽然，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直接問道：“霍局是李家的人？”
    霍正言也是微微驚訝，看了張平一眼，隨即笑了笑道：“不完全算是，不過你說是也沒問題！”
    張平?jīng)]想到對方會是這么一個回答，那到底是還是不是呢？
    這區(qū)別可就大了。
    不過霍正言也沒讓他久等，抽了一口煙緩緩說道：“京城李家，目前有三代人，最小的一代是李遠兄弟，在上面是李遠的父親李乾順兄弟兩個，目前都算是副部級，身居高位。
    再他們之上，還有一位老者，今年已經(jīng)有76多歲高齡，原本是副國級，但早年受過傷，身體很差，早就退下來了。
    李家的老人，是我的親姑父，李遠算是我的表侄，他來秦省，自然是要來看望一下我這位表叔的。
    所以呢，你可以把我當做是李家人。
    不過我們霍家雖然不如李家，也只是立足于咱們秦省，可也算是有些底蘊，所以，也可單獨算是獨立一家！”
    張平苦笑，這真是他沒想到的。
    “既然如此，那我有個問題問一下，此前李家對我出手的事情，是否霍局就是那個握刀之手？”
    張平此刻也不做作，直接問出了一個他沒有想明白的問題。
    李家出手，還在秦省范圍內(nèi)對他進行狙殺，那必然就有一個甚至多個強有力的人物出手，否則，單單李家自己是做不到這么精準的。
    “哈哈哈！不錯，果然不愧是你張平，這么快就想到了這個問題了！”
    霍正言直接就笑了出來，隨即點點頭道：“握刀之手？這個詞很不錯！
    不是主事者，只是打半之人。
    嗯，我正是那個握刀之手！”
    握刀之手，不是主事之人，只是代辦之人。
    但卻不直接出面，而是現(xiàn)場掌控局面和具體出手時機和力度的人。
    既然這個人是霍正言，那就一切都很清晰了。
    張平點點頭：“難怪！”
    此刻，他心里的不少疑惑就一下子解開了。
    “既然霍局算是李家之人，那為何沒有將我直接壓下去，想必以你和李家的能量，要將我徹底打回原形，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吧？”
    張平再次問道。
    霍正言笑著點點頭：“嗯，你的確很聰明，也很冷靜，只怕很多活了幾十歲的人都不一定有你這樣的心性。
    你所言不錯，要將你徹底擊垮，非常簡單，就你這幾個廠子，若真的要將你擊潰，隨便幾個借口就能做到。”
    “那為何沒有，反而只是這樣給我設置了一些障礙和困難？”
    霍正言臉上笑容越發(fā)濃郁了。
    “很簡單，李家想要收服你，或者說是拉攏你！”
    這次輪到張平驚訝了。
    “拉攏我？怎么可能？以李家的眼界會看上我這么一個小人物？”
    霍正言點點頭：“你說的沒錯，若是正常情況下，李家是絕對并不見你這么一個小人物的。
    可目前情況特殊。
    我剛剛跟你說過，我李家老爺子，也就是我那位姑父，身體一直很差，這兩年更是越來越不堪了。
    在京城那個圈子里，想要出頭，僅僅靠才華是不夠的，我想你應該多少能理解幾分。
    我姑父的身體越來越差，據(jù)我估計，也就是這一半年的時間了，大限將至。
    一旦我姑父不在，李家的地位必然要下滑不少。
    可但凡是人，都希望上升，誰會安心接受落于人后呢。
    李遠還有個弟弟，叫李超，那小子一次偶然見到了一個姑娘，那姑娘叫姜婉，她是京城葉家的外甥女。
    正好有次葉家老二，也就是姜婉的二舅帶她到李家做客，李超就求他父親向葉家提親。
    我那位表兄李乾順，覺得也不錯，就順勢提了。
    對此，葉家老二也沒反對，但那個小丫頭姜婉卻是當場反對了，而且十分堅決，被問到原因時，她竟然說自己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然后就說出了你張平的名字。
    雖然沒有多說其他，可李家卻是覺得被打了臉，自然要查。
    他們無法對葉家和那個小姑娘做什么，可是這個臉面卻是要找你張平討回來。
    一番調查，最終確定了你的身份，這也是對你出手的原因。
    不過調查的結果讓人很意外，你的事跡讓李家人眼前一亮，于是也有了愛才之心，想要拉攏過來。
    但李家丟掉的面子也要討回來，另外也想順便看看你的能力，于是就找到了我，最后就有了你之前遇到的原材料漲價和服裝從柜臺下架的事情。
    這算是敲打，也算是一場考驗吧，不過你很出色，讓李家人和我都非常驚喜。
    可還有疑問？”
    張平扶額，這就是整個過程了。
    僅僅是他人的一個念頭，自己就遭遇了一場巨大困境。
    雖然他不怕，可心里此刻卻是有些黯然。
    豪門，果然是龐然大物啊！
    “既然霍局跟我坦言了這么多事情，那是否代表著若是我答應支持李家，霍局和李家就能讓長安市輕工局接受我所提出的要求？”
    霍正言目光再次露出驚訝。
    “你小子的思維反應速度實在讓我驚訝，看來這次李家倒是看人很準。
    不錯，若是你能夠接受李家的扶持，那你提出的那八條要求，一定會讓你滿意！”
    張平笑了起來，似乎眼中帶有無奈。
    低頭數(shù)十秒，他緩緩抬頭說道：“我接受李家的善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