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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赴宴(10)

    清淺從醫(yī)院回到家里已是午飯過后,不想,父親竟在家里。
    氣溫很高,明晃晃的陽光刺眼的緊。正院外青石方磚上,被傭人灑了水,冒了絲絲兒的熱氣,很快濕跡兒便不見。踩在上面,腳脖子上陣陣的熱。嚴業(yè)正在客廳里一個人下棋,清淺真是想不通,這樣熱的天,父親還能靜下心來下棋。
    父親下棋是最不喜歡被打擾的,清淺輕手輕腳的走到嚴業(yè)正跟前,看了會兒棋局。實在看不出有什么樂趣所在,正在研究那邊的棋子兒剩的多。嚴業(yè)正的聲音傳來:“今天起了大早去那里了?”
    “去看個朋友。”嚴業(yè)正是向來不過問清淺外出,今天這樣問很少見。想到反正軍部要秘而不宣刺殺之事,不告訴父親也好。
    “我已經托人給你買了最近一班的船票,這幾日,你在家好好準備準備。”嚴業(yè)正說著話,眼睛卻是看著棋盤,仿若知會一件極小的事情。
    “父親!”清淺的事,嚴業(yè)正做決定之前,向來是會與清淺先商量。這一次卻是這樣匆忙決斷,沒有征兆。
    “我想等您生日過了再去,您叫那人不要買票了。”嚴業(yè)正素來好商量,對清淺又是極寵溺。清淺想著自己央求,父親定是會改變主意。
    “胡鬧。”嚴業(yè)正將棋子‘啪’扣在棋盤子上,已然發(fā)怒。
    “父……。”清淺不想父親竟發(fā)這樣大的脾氣,一時間竟是被嚇的呆住。愣愣的立在當場。
    “這幾ri你就不要再出門了,在家好好準備。”嚴業(yè)正說完話,便徑直出了客廳。
    清淺在客廳呆呆站了良久,一陣委屈一陣惱恨。冥思苦想也鬧不清父親這莫名的脾氣從何而來。回到自己的院子,丫鬟小西正在澆院子。只說:“小姐怎么現在才回來,老爺都等小姐一天了。”
    清淺心里一跳,難道父親已經知道,自己去探望何濕衣的事,生了氣。父親一貫不喜歡與軍部里的走動,同樣教導清淺不要與軍中之人來往。
    想到癥結所在,清淺反倒輕松下來。
    晚飯,照例是兩個人吃。清淺特地吩咐廚房,做了嚴業(yè)正最喜歡的馬蹄酥鱔。嚴業(yè)正還是一貫的寡言少語,不過看到桌子上的菜,臉上神色明顯緩和了許多。
    “父親。”清淺看嚴業(yè)正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
    “嗯。”
    “我今天是去醫(yī)院看望何少校,之所以沒有告訴您,是因為……”清淺將在學生發(fā)生的事,詳盡的告與嚴業(yè)正。
    “何少校救了你的xing命,理應如此。”嚴業(yè)正語氣平靜。
    “那父親您?”清淺沒想到父親并不是因為此事發(fā)著惱,頓生疑惑。
    “漕幫前陣子出了大事,漕幫當家生死未明。估摸著,葛靖馬上便會回錦遠主持大局。為父擔心那人至今還心有不甘,所以,才想要你盡快出國。”嚴業(yè)正眉頭蹙緊,似乎并不想提起此事。
    “父親。”清淺沒想到,父親是因為這樣,才突然催促自己出國。
    五年前,清淺與漕幫當家幼子葛靖產生過節(jié),在錦遠轟動一時。嚴家得罪漕幫,在錦遠差點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后來,嚴業(yè)正請了“錦遠第一商”的齊家求情,漕幫才算沒有追究。隨著事件中的葛大少爺離家遠游,事情才算慢慢平息。
    “為父本不想告訴與你,但你的xing子。”嚴業(yè)正無奈一笑,臉上盡是寵溺之色。
    “我出國去了,那您怎么辦?”清淺想到父親的苦心,心里又是羞愧又是內疚,聲音都不覺變的哽咽。
    “漕幫大當家曾經承諾過,絕不會傷及我們父女xing命。漕幫向來重諾,必不會為難與我。為父只覺得那葛靖對你還并未死心,只怕……”嚴業(yè)正后面的話并沒有說,但清淺已知父親所指。
    清淺的手不自覺撫上手腕,隔了經年,那里,淡淡的傷疤還在。五年了,自己再也不是當年那懵懂莽撞的孩子。
    “我聽父親的便是。”這幾年,清淺發(fā)覺自己越慣于說這句話。
    “父親,這幾日,我想去醫(yī)院里照顧何少校。”清淺本已出門,突然又回頭說。
    嚴業(yè)正神色流轉,端著茶碗的手,有瞬間的緊繃:“理應如此。”
    “謝謝父親,我先回屋去了,您也早些歇息。”清淺粲然一笑,轉身輕巧的出了門。耳下的兩顆珍珠耳環(huán),輕輕晃動
    成套的沙發(fā)座椅,一色的茶具器皿,裝裱精美的畫框,沒有病房一貫的消毒水味。床前的小柜上,一束亮白的茉莉花,滿室馨香。清淺的腳已經踏在光亮的紅木地板上,還是懷疑,這是在懷江醫(yī)院?
    懷江醫(yī)院竟然有這樣的病房!
    “嚴小姐,您來了。”清淺還在猶疑的打量病房,吳午已經迎了過來。
    “怎么換了病房?讓我好找。”清淺回過神,只不過幾天工夫,何濕衣臉上氣色已大好。清淺進門,何濕衣正靠坐在床邊看書。
    “是司令親自吩咐換的。”吳午說著話,語意里帶著一絲神氣。
    “哦,難怪。看來,我這花估計是沒地兒cha了。”進來時,便看到門口一溜兒擺滿花籃。看到病房里的布置,清淺算是恍然大悟了。
    “怎么會沒有地方cha?嚴小姐來,總會帶花。我們少校可是特地吩咐留了花瓶,我這就去打水。”吳午笑呵呵的捧了花瓶出去,并不給清淺爭辯的機會。
    清淺知道,何濕衣定然是沒有吩咐這樣一句。可是,何濕衣靠在床邊并不否認。只是望著她淡淡的笑。
    清淺今天穿一件湖藍色短袖旗袍,頭發(fā)沒有挽起。那旗袍的顏色,與時下女學生裝的顏色是一樣的。她捧了石榴花兒站在病房中,紅花藍裙,如同羞怯的女學生。這情狀看在何濕衣眼里,心里似是有輕柔劃過湖心,泛起圈圈漣漪。那本是很輕柔的東西,輕輕一劃,卻能夠將平如鏡面的湖打破。
    今天出門的時候,清淺看院子里石榴花兒開的極好看,便折了幾枝。清淺捧著花兒,站在房中央,被何濕衣長久的凝望,心里不覺羞怯起來。
    空氣中,花香靡烈。
    “吳午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去看看。”捏著花枝的手不覺間用了力氣。花枝折斷,猝然疼痛,清淺頓時清醒,慌亂的步出病房。
    出了房門,清淺靠在病房外的墻邊,氣息紊亂,久久難平。
    病房里,何濕衣看著緊閉的房門。本是清冷的臉上,勾起一抹淺笑。
    吳午陪著說了一會兒話,便回軍部辦事。吳午一走,何濕衣接著看報紙,房間里又陷入沉靜,清淺本是爽利的xing子,不知為什么,在何濕衣面前,卻總也大方不起來。床頭柜子上有新鮮的水果,看那籃子上的標識,便知是外貿貨。這樣的時令節(jié)氣,那里還有橘子可吃。清淺挑了一個黃橙橙的橘子,剝給何濕衣吃。
    橘子剛被剝開一個口子,一股橘子所特有的酸甜撲入鼻尖,嘴里似乎也泛起了酸味。清淺將橘子剝的極干凈,連著橘瓤上的那層白色橘絲都剝的干干凈凈。她低著頭只管專心致志的剝橘子,披散的頭發(fā)順到了兩邊,露出后勁上一撮白凈的皮膚,吹彈可破。
    何濕衣本是被那陣橘香,引著抬了頭。目光所及,正是撞上了這一處。一時間竟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鎮(zhèn)定片刻,便只當是好奇:
    “嚴小姐這橘子剝的真是干凈。”
    “這橘絲有些苦味。”清淺剝桔子,一向習慣如此。
    “其實橘絲是好東西,有理氣化痰的功效。”何濕衣記得,在家的時候莊姨曾經告訴過他。
    “我只當這橘子剝了這層絲,既好看又好吃,費點功夫,也是沒什么。然來是白費了力氣。”清淺不再剝那剩下的橘絲,將剝好的橘子遞給何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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