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再次布局（上）
    盡管感覺有點可惜，但是他決定以生命挽回自己的尊嚴，我也不能勸阻什么。以我的立場而言，小早川水軍是一定要覆滅的，這是我愿意和談的先決條件——特別是在領教了這招瞞天過海之后。而且，正因為有了覺悟，他能將自己從容的氣度和莊重的姿態表現出來，對于一個遭受慘敗、失去勢力的武士而言，這或許是合適的歸宿。
    等到乃美宗勝離開，義景和巖松經定父也處理好了戰后事宜，前來天神山成向我匯報。我非常高興的贊揚了他們三人，并且特意的詢問了他們決定回援的經過。
    巖松經定非常謙虛，將功勞都推給了領軍的信景和竹中重治：“小早川水軍這招瞞天過海用得很好，我們差點就被騙了過去。不過，他們也1ù出了一些破綻，因此被重治大人所識破。先是港口小早川水軍留下的殘骸，其中有些根本就不是戰船；其次是他們燒掉軍資的舉動和向后撤退的步伐，也顯得干脆了些，似乎是堅壁清野、yu敵深入的意思；然后，因島水軍殘部突然大張旗鼓的s擾四國，明顯是想吸引我方水軍回援，其中的yīn謀意味實在太濃厚了……所以，等到二見大人派來聯絡船只，說是巡視完后準備出征萩城港，重治大人就猜到小早川水軍或許并沒有覆滅，而是隱蔽起來準備突襲……”
    “你們有這個猜測，難道沒有提醒光成嗎？”我打斷他的話問道。
    “是準備提醒，”巖松經定1ù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可是光成大人行動太，我們派船聯絡時，他已經離開了周防灘，連先前派出的聯絡人都丟在我們那邊。”
    “這個家伙一看到有立功的機會，就比誰都積極”我忍不住抱怨道。
    “廣成大人也是想盡完成大殿j付的任務……”巖松經定說道，想替二見光成辯護一番。我卻揮手止住了他：“你不用多說。有立功的機會，他向來不打折扣，而且還總有盈余，這個我心里有數的……繼續說回援的事情吧”
    “是，”巖松經定點了點頭，“本來我們是準備先派船查探的。不過，重治大人認為，關én海峽十分關鍵，一旦有失，必須馬上做出反應行。反正目前水軍力量非常充足，所以直接作好戰斗的準備就行了，查探的話，反而會耽誤時間……家主聽到這番話，立刻就下了決定，讓義景殿下和臣下率定海分艦隊支援關én海峽，然后就留在這邊守衛后路。”
    “唔，你們做得很好，”我點了點頭，“經定，關én海峽的事就由你負責，并立刻派人通知勝山城的宣秀和前線的家久；然后就是運輸船隊的事，無論戰事是否平息，都必須先恢復軍資輸送行，好在南伊予和美美津港之間就有現成的船隊，我決定先hu調過來……這件事情，由義景和景定負責。”
    人一起領命道。
    ……，……
    隨著關én海峽通道的恢復，前線的情形很就穩定了下來；而小早川水軍覆滅的消息，是對雙方的軍心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我方氣勢如虹，分別掃清高嶺城東南周邊的長山城、姬山城和障岳城，在高嶺城所在的鴻之峰附近匯合，然后島津家久前往拜見信景，并接受了聯合軍勢副將之職。至于聯軍的主將，當然就是信景本人了，他將本陣設在山腳的隆福寺，也就是原大內氏館所在的地方。自大內教弘筑城起，大內氏館在百余年間一直是大內家的居城，直到陶隆房謀逆時，那座居館被燒毀，數年后由利隆元在原址建立這所寺廟，以供奉故主大內義隆的菩提。
    不過，信景并沒有對高嶺城動進攻，只是緊守陣腳，在隆福寺周圍構筑防御工事，等待利家主動來攻，或者接受我方的議和條件。
    然而，根據內線的消息，利家家中對議和之事的分歧極大，家臣們分為兩派，為此事紛爭不已，而吉川元nt聽說小早川隆景有意屈服，甚至親自從萩城趕過來，和隆景在利輝元面前爭辯。他認為，以雙方目前的態勢，守住高嶺城綽綽有余，不濟也能拖到農忙時刻，等待吉良家自己退兵；這個時候，如果輕易屈服，只會降低利家的名望，讓麾下的各國豪族離心離德。但是隆景卻認為，看事情不能只看現在，應該要順應大勢而行，吉良家據九州和四國，又有控制整個海域的水軍，已經有席卷天下之勢，以利家的實力，絕對沒辦法和這樣的勢力對抗；這次吉良家只出動了四個分國的力量，就已經讓利家不得不全力以赴，那么趁機讓出一個分國，爭取加入吉良家的陣營，比雙方決戰之后所能獲得的條件肯定優厚得多。
    表面上看來，小早川隆景的考慮加長遠。可是，在目前的利家中，隆景由于丟掉了河野家，丟掉了宇喜多家，又丟掉了所有的水軍，名望已經落后于吉川元nt一大截，所以盡管有國司元相、熊谷信直等元就時代的年長家臣支持，卻因為吉川元nt的強力反對而無法說服利輝元。除此以外，元nt的副將口羽通良、元就的外孫xù戶元秀（也是內藤隆nt的義弟和利隆元的連襟）等，也因為各自的立場而選擇了附和元nt，甚至連隆景的副將福原貞俊，也因為事情涉及到杉松千代丸而對和議持保留態度，一時間讓小早川隆景非常的被動。
    直到二見光成襲擊石見國東部的石見銀山、搶走價值數千貫的白銀的消息傳來，和議的事情出現了轉機。吉川元nt先率軍離開高嶺城，急急忙忙的前往石見銀山穩定事態，然后其余的家臣和豪族也意識到，除備中國以外，利家的其余所有分國都瀕臨大海，隨時可能受到突然侵襲，除非想到辦法遏制吉良水軍，否則利家領內大部分地區都不安全……這個事實是如此的緊迫，也終于扭轉了家中的輿論，讓小早川隆景的意見占據了上風。
    六月下旬，利家的福原貞俊和安國寺惠瓊前往信景軍中，向我方表達了接受和議的意向。信景派竹中重治和他簽訂了誓書，隨即留福原貞俊作為人質，率全軍退回勝山城。不久，安國寺惠瓊再次到來，送上利輝元署名的誓書、長én國的領地分限帳、武士假名目錄和預定領美禰、厚狹兩郡的杉松千代丸，以換回作為人質的福原貞俊。至此，兩家的和議正式達成，信景也就完成了任務，他留下島津義弘和薩摩國眾，令竹中重治率阿b、讃岐軍勢返回四國，然后率島津家久、杉松千代丸和津島、蓮池、朝明三備前來天神山成拜見。
    這次他表現得不錯，雖說是虧了竹中重治等人的提點，但畢竟是難能可貴了。我滿意的夸獎了他，并且和他一起接見了杉松千代丸。
    杉松千代丸今年六歲，因為父親曾經謀反，原本并不為利輝元所接納，多虧了舅父福原貞俊陳述利害，這獲得寬宥，并且在利家元服，取名叫杉九郎元良，繼承長én國豐浦、大津兩郡的一千一百余石領地。不過，等到關原之戰后，因為利家領地大幅縮水，杉元良也被轉封到周防國，領地縮減到一百石，成為長州藩無給通組武士（下級藩士）。到了幕末，家主杉常道之弟yù木文之進（養是乃木希典的弟弟）創立了松下村塾（現松yīn神社），后由常道次吉田松yīn主持，培育出了久坂玄瑞、高杉晉作、桂小五郎（木戶孝允）、吉田稔麿等維志士和伊藤博文、山縣有朋等明治元老……
    這些事情，信景當然是不知道的。他頗有興趣的看著杉松千代丸，心里大概在納悶我為什么對這個小另眼相看吧。而在他的目光下，松千代丸忍不住縮了縮幼小的身軀，臉上也現出了條件反shè式的緊張表情。
    作為大內家的庶族家主，即使有舅父福原貞俊的庇佑，他在利家肯定也不太如意……我心里想著，好言撫慰了一番，就吩咐信景稍后為他元服，并且頒下美禰、厚狹兩郡五萬石領地的宛行狀，由山內康豐擔任后見。
    “合適的時候，我會安排你繼承大內家的家名。”我向他承諾說。
    聽到我說到“大內家”，他那張小臉上的表情忽然一緊，顯然是聽到過不少回，而且不是什么愉的經驗。盡管是這樣，盡管他很可能不清楚繼承大內家的涵義，也不明白我這個承諾的份量，卻依然順從的低頭答應了一聲。
    等到山內康豐帶著他下去，信景疑hu的問我：“父親大人說讓他繼承大內家的家名，這是什么緣故呢？”
    “依你看，應該是什么緣故？”我心情不錯的反問道。
    他側著頭想了想：“是為了牽制利家么？”
    “牽制？”我笑了起來，“以領地七萬石的小孩牽制過百萬石領地的利家？”
    “這……”信景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還請父親指教。”
    “是為了分裂利家。”我回答說。
    “分裂利家？”信景瞪大了眼睛，“您不是說，連牽制都做不到嗎？怎么可能還分裂？”
    “恩……這么說吧，”我組織了一下思路，然后問信景，“你覺得，利家這次被迫讓出一國，他們是否會甘心呢——特別是吉川元nt;“當然不會。”信景很回答道。
    “那么，如果我在做得過分一點，例如命水軍時不時的扣押吉川元nt的漁船和商船，或者占他一兩座荒島之類，而負責外務的小早川隆景卻委曲求全，至多說一兩句強烈的抗議和譴責，那么利家的許多人、肯定會對本家產生大的惡感吧？尤其是吉川元nt，說不定會連小早川隆景也怪上吧？”我有點邪惡的說道。
    “這……的確是這樣。可是，讓利家對本家產生惡感……”信景抬起頭，有點憂慮的望著我，似乎在擔心我是不是已經提前患上了老年癡呆癥。
    “那么看到這種情況，善于拉攏的羽良殿下，是不是會大力拉攏利家呢？他又會拉攏哪些人呢？”我循循善yu的問他。
    “肯定會拉攏，而且要目標就是吉川元nt和小早川隆景兩位，”信景回答道，臉上1ù出恍然大悟的情形，“小早川隆景屢次吃過我們的大虧，深知我方的可怕，也能夠看清天下間的大勢，所以肯定是竭力維系和我們之間的關系；但是吉川元nt格又是剛烈非常，面對我方的蓄意挑釁行為，一定會憤而投向羽良殿下吧……然后兩方誰也勸服不了誰，父親又再加上一把火，利家就肯定要開始分裂了。”
    “恩，不錯，”我點了點頭，“其實，兩川之間早就有了裂痕，之前為了是否和宇喜多家結盟的問題，兩方就曾經鬧過一陣，終是小早川隆景勝利了，然后以此bī反了同盟數十年的三村家，順勢將備中一國收入了囊中……早一點，當初關于攻略的著重點問題，兩人就有過爭論，吉川元nt想向東侵攻，將勢力伸入畿內，學大內義興那樣上洛；小早川隆景卻想利用水軍的優勢，先攻略北九州和四國，穩固自己的實力厚度……當然，我是贊同小早川隆景的。”
    “這正和父親大人如今的戰略差不多啊”信景若有所思的說。
    “小早川隆景是聰明人。”我點了點頭。
    “只不過，小早川隆景的威望屢遭打擊，已經無法說服吉川元nt，也無法主導利家的外j政策。”信景感慨的說道。
    “是啊有些人想得長遠，絕大多數人卻只想著當前，”我也十分感慨，然后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猴。這只慧黠的猴，抓住機會和隨機應變的能力確實很強，可是出于眼界的狹隘，總是會為了一時的勝利而留下長遠的隱患。正因為如此，后世人說到他時，總會遺憾的替他作出一大堆假設，譬如“如果不留下那么多強力的外樣”、“如果不為了消耗兵力而遠征朝鮮”、“如果不殺掉豐臣秀次”或者“如果殺掉了德川家康”之類，試圖替他挽回錯誤。可是，在當時的情形下，他的應對都算是不錯的，只是囿于眼界，未能顧及到長遠的將來。
    總之，想知道猴遇事的反應，一切以當前的功利作為出點進行推測就行了。就算歷史再來一次，他照樣會犯類似的錯誤，從而再次留下一大堆隱患，讓后世人繼續替他去嘆惋。
    正是用這樣的推測方式，我敢肯定猴看到利家和我j惡時，一定會大力拉攏利家；看到小早川隆景不為所動時，就專心致志的拉攏吉川元nt。而我同樣確信，以他的能力和那種奇特的魅力，肯定可以拉攏成功。
    ——這就是所謂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