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蕭承恩回到府邸。
    蘇家人各懷心思，見蕭承恩毫發(fā)無損地回來，一個(gè)個(gè)都慌了手腳。“何人膽大包天，敢劫持王爺？”
    蕭承恩坐下，揉了揉眉心。“新來的巡撫，目的就是懲治貪官污吏。”
    “承恩啊，你我在這奉天可還有容身之處？”蘇老聲音沙啞，想看蕭承恩的意思。
    “岳丈大人，您是婉兒的父親，承恩敬重您。”蕭承恩起身，重重跪在蘇老面前。
    他是皇族，更是貴胄，本不用跪岳丈，可他這一跪，已經(jīng)表明了決心。“承恩當(dāng)初一時(shí)沖動(dòng)害了您，也害了婉兒，這是承恩萬死難以償還的債。”
    蕭承恩重重磕頭，額頭出血也毫不在乎。“謀朝，為的是天下百姓不受戰(zhàn)亂，逼宮是為了只殺蕭君澤一人，不讓百姓受到牽連。可此處是邊關(guān)，就算你我反了，受災(zāi)的依舊是這邊關(guān)的百姓，他們何其無辜……”
    “他們有家人，有孩子……”
    從前，蕭承恩無法體會(huì)為父的感受，可現(xiàn)在他有牽掛。
    蘇老深深地吸了口氣。“但愿蕭君澤值得你如此隱忍。”
    “他是個(gè)好皇帝。”平心而論，蕭君澤登基以來，無論是江南之地的百姓還是京都的百姓，都對(duì)他心悅臣服。
    蘇老緩緩閉上雙眼。“好，我知道該怎么做了。承恩吶，我也老了，沒幾天日子了，就希望你們這些晚輩能生活無憂。”
    蕭承恩用力握緊雙手，一切都是他犯下的錯(cuò)。
    如若他從一開始便沒有反意……
    他們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人死不能復(fù)生，婉兒心心念念的全是你，她是最希望你能幸福的人，若是有合適的人，就娶了她吧，你身邊總要有個(gè)女人，那個(gè)月兒就不錯(cuò)。”蘇老勸蕭承恩，有些不放心。
    “承恩有愧于婉兒，此生……絕不會(huì)再娶。”蕭承恩起身，抬手立誓。
    蘇老搖了搖頭。“你啊……”
    蕭承恩此人，蘇老已經(jīng)很了解，太過意氣用事，又太過重情重義。
    他這般立誓，那便是真的不會(huì)再娶。
    可……這樣是在懲罰誰？無非就是懲罰他自己。
    “你這般，讓婉兒如何安心，讓她早日投胎，下輩子生個(gè)普通人家，不再遇上王爺。”蘇老多少還是有些怨言的，可這也怪不得蕭承恩，他也一時(shí)糊涂，才讓女兒成了犧牲品。
    “忘了她吧，也讓她來世有個(gè)好歸宿。”
    蕭承恩跪在地上，許久沒有吭聲。
    蘇老說得對(duì)，讓蘇婉兒來世不要再遇見他，才是對(duì)她最好的結(jié)局。
    “王爺切莫再跪了，老夫承受不起。”蘇老將蕭承恩扶了起來，再次開口。“陛下傳我與敘白回京，恐沒那么簡單，若是他要你表決心，你……”
    “我愿前往南疆，將功贖罪，我若還有用處，蕭君澤不會(huì)為難蘇家。”他蕭承恩與蘇家，命運(yùn)早就捆綁。
    “活下來。”蘇老眼眶泛紅，拍了拍蕭承恩的肩膀。
    他們之間有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活下來。
    “承恩謹(jǐn)記。”蕭承恩雙手抱拳。
    蘇老離開了，青鸞站在門外雙手發(fā)麻。
    苦澀地笑了一下，突然感覺天氣寒意逼人。
    她了解蕭承恩，他立誓此生不會(huì)再娶，那邊是真的不會(huì)再娶了。
    雖然青鸞從未奢望過蕭承恩能給她名分，甚至沒有奢望過能和蕭承恩放下芥蒂。
    可……親耳聽到他的誓言，心還是會(huì)疼呢。
    “王爺，主人有令，著青鸞與王爺同行，前往南疆，支援謝御瀾將軍。”青鸞恭敬開口，眼中無欲無求。
    這般，才是對(duì)她和蕭承恩最好的結(jié)果。
    蕭承恩握緊雙手，看了看青鸞。
    “好……”
    “王爺好生準(zhǔn)備，青鸞告辭！”青鸞畢恭畢敬，轉(zhuǎn)身一步步離開。
    兩人始終如此，近在咫尺，卻又相隔萬里。
    蕭承恩放不下心中的芥蒂，便永遠(yuǎn)都無法真正接受青鸞。
    而青鸞……自己放棄了。
    她如今什么都不求，只求能守在他身邊。
    看著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
    她不需要名分，也不需要孩子知道她是誰。
    就這樣，就要。
    眼淚滾燙涌出，青鸞倔強(qiáng)地不肯抬手去擦。
    這就是她的命。
    也是她和蕭承恩的命。
    ……
    南疆，鑫泰。
    謝御瀾奉木懷成的命令支援南疆，趕在大虞的軍隊(duì)到達(dá)之前，入駐鑫泰。
    “我乃奉天將軍謝御瀾，速通報(bào)！”城外，謝御瀾氣場(chǎng)十足。
    城墻之上，扶搖一身紅衣，撐著腦袋妖嬈看著城下的女人。“瀾瀾，我們又見面了。”
    謝御瀾差點(diǎn)咬到自己的舌頭，卻又不想破防，她在自己的將士面前也是要威嚴(yán)的好不好……
    這是什么稱呼？
    “奉天將軍謝御瀾，參見陛下。”謝御瀾翻身下馬，極力屏蔽自己的耳朵。
    “還不快開城門，迎謝將軍。”扶搖不拿謝御瀾開玩笑了，嘴角和眼底的笑意卻遮掩不住。
    營帳。
    謝御瀾的兵馬剛安營扎寨，扶搖就溜進(jìn)了主將營帳。
    “我說過，咱們很快就會(huì)見面的。”扶搖嘚瑟地靠在謝御瀾身上，下巴抵在對(duì)方的肩膀上，居然詭異的有安全感……
    謝御瀾耳根紅了一下，輕聲咳嗽。“陛下！堂堂一國君主，這樣成何體統(tǒng)！”
    “謝將軍醉酒非禮朕的時(shí)候，怎么沒想過體統(tǒng)二字？”扶搖一臉幽怨。
    謝御瀾手忙腳亂地捂住扶搖的嘴。“陛下……隔墻有耳！”
    她真是敗給扶搖了，長這么大還沒人讓她這般挫敗。
    扶搖這是打算拿她醉酒的事情威脅一輩子！
    “瀾瀾，朕身患重疾，太醫(yī)說時(shí)日無多了。”扶搖嘆了口氣，面色瞬間蒼白。
    謝御瀾嚇了一跳，心跟著慌了起來。“怎會(huì)……陛下可不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不信你一會(huì)兒問朕的太醫(yī)。”扶搖眼眶都紅了。
    謝御瀾這般更加無措。“陛下……莫慌，南疆毒谷老者醫(yī)術(shù)冠絕天下，朝兒……朝兒一定有辦法！”
    謝御瀾急了。
    扶搖忍著想笑，幽幽開口。“朝兒也救不了我，死之前我只有一個(gè)心愿。”
    扶搖嘆了口氣。
    謝御瀾手心都出汗了，扶搖這般……絕色，真是天妒紅顏。
    嗯，紅顏。
    “陛下您說，謝御瀾定當(dāng)為您排憂解難。”謝御瀾你臉陛下放心。
    扶搖嘴角的笑意差點(diǎn)就遮掩不住了，抬手捂著額頭。“死之前，朕想看看謝將軍穿女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