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了。
——沈延業是拿她的安危要挾了溫律師!
所以昨天夜里,他才會及時趕過來!
但是直覺上,宋蜜又覺得哪里不對,沈延業的目的如果只是勒索的話,難道不是應該來勒索她,“沈延業,我沒聽錯吧,你勒索了溫律師再反過來問我要錢?”
“五千萬?”她冷嗤了一聲,“打發你請的那幾十號人,再把唐黎詩那棟燒得只剩空架子的別墅翻新重造,夠嗎?”
宋蜜根本不以為然,“白紙黑字給你打張欠條就是真的欠你錢了?”
“沈延業,就算你書讀的少,也該有點兒起碼的法律常識吧!沒有賬戶資金往來,單憑一張欠條就想白撈五千萬?”
沈延業被她這話噎得不輕,不過他怎么可能沒考慮過這個呢,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機構叫催債公司!
五千萬,只要他愿意多扔幾個點出去,多的是人上趕著幫他討錢!
再說的,姓溫的開著一間律所,跑得了和尚還能跑得了廟嗎?
他就不信,白紙黑字的欠條在手,他還不能有憑有據地催債了?
“既然董事長也不打算管這件事,冤有頭債有主,那我還是去找溫律師!”沈延業扯嘴角笑了一下,“帶上幾桶紅油漆,拉上幾條橫幅,往溫遠律所門口一坐。董事長也不用再找人跟蹤我到會所,往我酒里下東西,往后再想找我就直接到溫遠律所。”
“哦對了,聽說你跟溫律師已經同居了,看來我還得多找幾家催債公司,也到你公寓大門口去搞搞示威游行!”
宋蜜眉心一動,前天沈延業在會所里發生的事,葉昭手底下的人已經打聽清楚了。
既然他主動提起來了,正合她意,“沈延業,我看你不止是書讀得少,腦子不行,還聽不懂人話!”
“你和唐黎詩的丑事,不是我曝的,陰你的人也不是我!”說著,她冷冷勾起唇,“也對,唐黎詩被我的人看著,根本沒機會把她聽到的事告訴你!”
“沈延業,你找人搞人家妹妹的時候,就沒想過你自己的妹妹,也會出賣你嗎?”
接著她就揪出了陸之遠。
不過也不出她所料,沈延業并不肯輕信,“宋蜜,你最好能拿得出真憑實據!”
“我和七小姐的通話錄音你要是不信,那你就去查查王泉的手機,大前天下午他給我發過一條信息。”宋蜜譏笑道,“連自己身邊的人什么時候被收買了都不知道,三公子就這么點兒能耐,還敢同時對上陸之遠和我?”
“嘖嘖嘖!”
毫不掩飾地表達完對沈延業的瞧不起之后,她果斷掛了電話。
中午,她和霍清玨有約,見面地點就選在天香樓。
是為了談云城油田合作的事。
不過因為宋蜜并不想太快踏足云城,所以并未表現得太熱絡。
霍清玨也算是個絕頂的聰明人,很快就看出了她的興趣缺缺。
但又直覺這件事并非完全沒得談,否則,她大可以直接拒絕。
因為在霍清玨看來,宋蜜天生就是殺伐果決的性子,更不可能在她完全不感興趣的事情上浪費時間與他周旋。
一時拿不準對方的心思,霍清玨也不想逼得太緊,飲了一口茶之后,很自然地轉了話題,“以宋總的效率,想必頂替徐遇的人,已經有人選了吧!”
聞言,宋蜜習慣性地瞇了瞇眼,笑道:“怎么,是霍公子還沒接到調令,還是說霍總唯恐成為下一個我,所以還沒上任就先不待見這個徐遇了?”
前半句,如果他沒接到調令,那徐遇進不進萬家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他也管不著。
后半句的意思就更明顯了,分明是在提醒他,徐遇今天能這樣擺她一道,日后也能如出一轍地擺萬家和他一道。
她這明擺著是在斷徐遇的后路。
這個女人,眼底根本揉不得沙子。
霍清玨聽懂了,并且很快問了一句,“聽起來,宋總是不希望我用徐遇?”
宋蜜勾著唇,唇畔兩朵雪白梨渦淺現,笑意卻是分毫不達眼底,“霍總用什么人,不用什么人,豈會聽旁人一句閑話。”
說罷,她長睫一闔一掀,狀似不愿多談地別開了目光。
這就是她的態度。
至于霍清玨聽明白之后怎么做,她不負責,也不是太關心。
想教訓徐遇,辦法太多。
不過他實在是不夠分量,她也就懶得費心思出手!
這廂,明知道宋蜜說的不過是一句尋常套話,落在霍清玨耳朵里卻怎么都有點兒……不能一筆帶過的意思。
尤其是她最后那句,“豈會聽旁人一句閑話。”
莫名的,他很想為這句話說點兒什么,想來想去又覺得都不合適。
太殷勤的,顯得輕浮。
太客套的,顯得恭維。
這倒是他之前從未有過的一種經歷。
雖說他在霍家身份特殊,在萬家集團內部也不算大權在握。但,至今為止,方方面面他都還算游刃有余。
因為一個人,一句話,說者無心而他聽者有意,并且當場犯難的情形,不說絕無僅有,也是絕對不多見的!
便在他不動聲色的回味中,宋蜜從包里拿出了手機。
大概正在看信息。
宋蜜是在看信息。
是男人發來的,問她在做什么,吃飯了沒有。
對話框上面,正是“男朋友”三個字。
剛剛沈延業在電話里一開口也是說,“你男朋友……”
男朋友。
眸光長久地停滯在這三個字上面,她好像都能透過這三個字,看到男人的一張臉。
其實他的長相屬于斯文中帶著野性的那一類,五官深邃立體,飛揚入鬢的眉形,好在眉毛的顏色并不太深,也就不會顯得過于凌厲。
元寶狀的菱唇,唇色是一種看上去極為健康的粉色。最好看的是一雙眼睛,并非典型細長的丹鳳眼,他兩只眼睛的瞼裂更寬些,眼窩也更深些,黑曜石般的一對眸子雖漆黑沉冷,卻是浩瀚的,流動的。
一旦他專注看著人的時候,總仿佛要將人生生吸進眼底去一般。
膚色又白,如珠似玉,若不是因為他天生冷面,絕大多數時候連表情都是鮮少可見的,只怕是會越發的招人。
真正是好看。
鼻子好看,嘴巴好看,眼睛好看,下巴也好看。
雖然很不合時宜。
但她就這么想著他,一邊想,一邊在腦子里勾勒著他的臉。
仿佛對面的人是不存在的。
周遭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男人自己也是不存在的。
這一刻,宋蜜突然有了另一種覺悟,就這樣記得他就好。
不要再多了。
這樣就很好!
對面,霍清玨完全不知道眼前人心中所思所想,只覺得她周身的氣息仿佛有什么不同了。
像是多了幾分孤絕。
整個人越發散發出一種捉摸不透。
她應該在走神。
她在看什么?
想什么?
便在霍清玨以為不會被發現,而略顯放肆地盯著宋蜜看的時候,她卻漸漸斂了思緒,很快從方才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放下了手機,“我想問霍總一個私人問題。”
眼見女人抬眸,霍清玨迅速收回了眼光,“宋總但說無妨。”
雖然是臨時起意,但,也勢在必行。要不然,她好像還真找不到什么更合適的借口,“霍總交女朋友了嗎?”
聞言,霍清玨心頭明明白白地動了一下,實話實說,“沒有。”
宋蜜笑了一下,“那有沒有看中了,想追的?”
“沒有。”
“有意向的聯姻對象?”
莫名的,霍清玨體會到了一種緊迫感,“沒有。”
看了對方一會兒之后,宋蜜把話說出了口,“如果確定沒什么影響的話,那我想跟霍總談一樁私人合作。”
宋蜜斟酌了一下說法,因為她下意識地想要避過“男朋友”三個字,“我想請霍總做我名義上的交往對象。”
其實霍清玨已經猜到了幾分,不過,聽她親口說出來的時候,他的心跳還是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
但是他按捺著,“理由?”
一雙琥鉑色的桃花眼里掠過一絲微波,眼尾微微睨起,宋蜜笑了,“譬如,打發某些人。”
想了想,她索性點名道姓了,“喬豫東算一個。”
本來“溫律師”三個字已經到了霍清玨嘴邊,呼之欲出了,卻沒想到,先一步聽到了喬豫東的名字。
一時間,他咽回去的話在喉嚨里打了個滾,再出口就變成了,“喬公子令宋總很困擾?”
宋蜜眉心一動,“談不上困擾。”
話說到這里,她掀眼迎上霍清玨的目光,“霍總要是覺得為難的話,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這話其實并不好聽。
因為里頭有一層很容易聽出來的意思——他不敢得罪喬豫東。
“我只是覺得以喬公子有家室的身份,不至于讓宋總太困擾。”很難得的,霍清玨流露出了一絲情緒,“如果宋總所說的為難,指的是喬家。”
“宋總,你多慮了。”
只有三個字,卻是一份不輕易顯露的強硬和底氣。
很快的,宋蜜認同地點了點頭,“是我失言。”
“這么說,霍總是同意了?”
霍清玨交換了一下兩條腿的上下位置,而后抬手推了推眼鏡,“我稍微有一點不同意見。”
宋蜜:“?”
“直接交往,太快了,也不夠真實。”霍清玨輕輕一笑,“不如就從我高調追求宋總開始。”
……
離開的時候卻在走廊上碰到了喬衛衛。
是喬衛衛先看到她的,“蜜兒,你來吃飯?”
不止是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宋蜜一轉頭就看到喬衛衛臉色發白,似乎很難受的樣子,“你還不舒服?”
“剛剛又反胃了。”喬衛衛走到她跟前,“我剛從洗手間出來。”
宋蜜下意識地皺眉,“去醫院看看。”
“嗯。”這時候喬衛衛也看到了她身邊的霍清玨,開口打招呼道,“霍公子。”
霍清玨回一句,“喬小姐。”
便在此時,旁邊一間包廂的門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人,正是傅偲偲,“衛衛。”
喬衛衛看了傅偲偲一眼,連忙介紹道,“蜜兒,這是我大嫂,傅偲偲。”
“嫂子,我閨蜜,宋蜜。”
宋蜜紅唇掀動,“喬太太。”
傅偲偲只覺得眼前一亮,“宋小姐。”
等她們相互打過招呼,喬衛衛接著介紹霍清玨,“還有這位,霍公子。”
傅偲偲很自然地從宋蜜身上移開了目光,去看霍清玨,“霍公子,好久不見。”
“喬太太,好久不見。”其實霍清玨心里是有些聯想的,不過,既然宋蜜說了喬豫東對她來說算不上困擾,而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
便在這個想法剛一冒頭的時候就將它壓了下去。
不過,事情還是有些太過巧合了。
喬豫東前天剛挨了一刀進了醫院,傅偲偲昨天就來了錦州?
一時間,四人竟是各有各的心思。
宋蜜對傅偲偲沒什么感覺,不過,她的確是該去看看喬豫東了。
喬衛衛心里急啊,她從昨天下午陪著傅偲偲到現在,傅偲偲也明知道喬豫東在錦州,可偏偏就是不提不問。
她現在是真的搞不懂了!
傅偲偲突然來錦州,究竟是干什么來了!
至于傅偲偲心里想的是什么,當然是宋蜜。
她來錦州,就是來看宋蜜的。
或者說,她是特意來看看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能讓喬豫東如此魂牽夢繞,甚至奮不顧身地為她擋刀子,血灑街頭。
現在她親眼所見,論長相氣質,這個宋蜜,的確足以令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為之神魂顛倒。
贊一句美艷不可方物,也不為過。
不過她現在更感興趣的是,宋蜜對喬豫東是個什么態度?
單看宋蜜剛剛第一眼與她對視時的眼神,容色,實在與看任何一個剛認識的普通人沒有分別。
即便自己是她閨蜜的嫂子,她也沒有因此多出一分熱絡來。
一看就是個涼薄的冷性子。
不止是冷,還有傲,從骨子里帶出來的一種高不可攀。
傅偲偲還知道,她是四海集團的董事長。
這樣的自身條件,又是這樣的心性,怕是不肯輕易從了喬豫東的!
所以,喬豫東十有八九到現在還是個一廂情愿。
一廂情愿地替她擋了一刀,滯留在錦州。并且這個時候,躺在病床上的喬豫東怕是正在發愁,該怎么應付幾天之后老爺子的壽宴呢!
雖然心下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面上卻也不過是一番相互寒暄打招呼的時間。
因為霍清玨和傅偲偲認識,兩人便多說了兩句,所以也并未冷場。
適時的,喬衛衛插進去一句,“嫂子,你還沒吃好吧?”
“我也還沒吃飽呢,我們回去接著再吃點。”說著,喬衛衛眸光一轉,看向宋蜜,“蜜兒,你是要回公司了吧?”
“晚點我給你打電話!”
聞言,傅偲偲看了宋蜜一眼,“再見,宋小姐。”
宋蜜牽了牽嘴角,“再見。”
然后是霍清玨和她們兩人告辭。
之后,她和霍清玨一前一后下樓,在天香樓門口分道揚鑣,各自離開。
……
宋蜜剛到醫院,喬衛衛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也不知她現在在哪里,但,聲音壓得很低,“蜜兒,你去看過我哥了嗎?”
“到醫院了,剛下車。”宋蜜問,“你嫂子還不知道你哥在醫院?”
一聽這話,喬衛衛的臉立馬皺成了一張被揉過的廢紙,“我不知道怎么說!”
“蜜兒,我嫂子這事兒真的太蹊蹺了,從昨天到今天,她就提了一句,你哥好像也在錦州吧!”喬衛衛擰著眉,“然后就沒再問過我哥一句。”
“蜜兒!”喬衛衛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聲音也越發低了,做賊一樣,“我嚴重懷疑我嫂子已經知道了什么!”
“但她就是不說,好像在等著我開口!”
“蜜兒,你說我該怎么辦?”喬衛衛是真的著急,這種有話不能直說,猜來猜去的滋味真心不好受!
宋蜜聽了半天,最后只說了一句,“待會兒我上去幫你問問你哥的意思。”
說完她就準備掛電話了,喬衛衛還想說什么,她只嚴肅了語氣道:“你最好到醫院去檢查一下你的胃。”
……
病房里,喬豫東一聽到敲門聲,瞬間整顆心都飛到了門口。
看到宋蜜走進來,他心里霎時涌上來諸多情緒!
他活了三十幾年,從來沒有這樣朝思暮想過一個女人,也從沒遭遇過一個這么狠心的女人!
他替她擋了一刀,重傷在床,她竟然就這么狠心地,一天一夜都不來看她一眼!
最重要的是,她不單不來看他,還白日宣淫地跟另一個男人廝混。
他是不在乎他們之間的男歡女愛。
但是他嫉妒,他嫉妒得發狂!
想她想得發狂!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給過他這樣的感受,也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讓他如此的挫敗!
他為了她連命都豁得出去,卻換不來她多看他一眼!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她,盼著她,著了魔一樣!
宋蜜是看到了喬豫東那一臉復雜的熱切的,卻只視而不見地問了句,“喬公子,你今天感覺怎么樣?”
“蜜兒,你終于舍得來看我了?”這話一出口,喬豫東只覺得自己整個心窩子都是酸的!
太他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