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走后,祁岱并未如同往常一樣與賭客們勾肩搭背的說笑,甚至楚高歌與四女他都未曾打招呼便把自己關在了內堂。
祁岱把眼前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個遍,神情猙獰,只是沒有吼出聲來。他已經壓抑很久了,這些天來的壓力已經將他逼的精疲力盡,可這世道就是這樣,你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放棄什么,失去什么。雖然現在表面上他看起來是整個中云鎮第一人,張大財等人也對他俯首稱臣,可是這種實力在他自己看來真的是很沒有含金量,邢太,青陽川就不說了,現在又來個什么合昆會,是不是隨便來個人就要自己聽他的話,那自己還有什么用,整天就忙著幫別人辦事就好,還找什么先生……而且合昆會與邢太明顯不是一路人,一邊是太子,一邊是黎國權貴,兩方勢力的交鋒豈是他這個小人物能左右的。按理說他與邢太認識的最早,最好的辦法便是投向邢太,可邢太終究是朝廷的人,自己畢竟是綠林出身,上不得臺面,或許還有一點就是邢太那骨子里隱隱透出的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偏偏合昆會所代表的利益集團他也投奔不得,與邢太為敵,便是與太子為敵,如今的祁岱在太子眼里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小人物,就算整個中云鎮方圓百里加起來也不過是太子案牘上微不起眼的一封信箋。
第二日,祁岱便挑選了二十余本賬簿來到了兵營。
祁岱仍是坐在下座,靜靜的等著邢太翻看賬簿。賬簿很詳細,細致到時間、地點、交接人姓名,若是通過這個往上查,徹底扳倒不可能,傷筋動骨是必須的。所以在邢太看來這是一份投名狀,雖然不全,但也足以證明祁岱的心思。
邢太看完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祁岱道:“祁岱,這幾本賬簿最高的也就到正五品員外散騎侍郎,你覺得他們這些人有這個能力嗎?”雖然邢太本身才是從七品的官職,說起話來卻是毫不在意。
“還有這個也一并交還將軍。”祁岱并不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塊腰牌遞給了邢太,正是那日邢太醉酒之后借給祁岱那塊。
“什么意思?想與我撇清關系?去抱合昆會的大腿?”邢太嗤笑一聲。
“既然將軍也知道合昆會那將軍應該知道我現在的處境。”祁岱答道。
“一群傍上了朝中大臣的江湖草莽,何懼之有?你早就知道我身后是什么人,更應該清楚這么做的后果?難道你想死無葬身之地么?到時候我可救不了你。”邢太半是威脅半是提點到。
“太子我惹不起,合昆會我也惹不起,我只想安安生生和我的朋友一起過點安穩日子。”祁岱大言不慚的說道。
“這么說來你是準備坐山觀虎斗咯?你覺得你現在有那個資本嗎?大勢所趨,你怎么看不明白?”邢太苦口婆心的勸道。
“太子伸手進來是必然,但是文武百官有幾個在這里沒點貓膩的。太子面前他們不敢造次,可是我呢?甚至于將軍呢?”祁岱好意提醒道。
“哈哈,我大黎男兒,沙場上舍身殺敵,官場上亦是舍身殺敵。為了黎國社稷,何惜一死?說句大不敬的話,我等不效死命,難道讓太子去死?”邢太笑中帶著怒意。
“將軍為國為民,實乃大黎之福。祁岱受教了,將軍且容我幾天,回去之后定會好生考慮。”
祁岱見話不投機,便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少來這套,要不是念在你這人還算重情義,你以為你還能活到今天?單單是殺死李毅這一條便可以要了你的小命。”邢太語氣森嚴。
“……”祁岱有些無語了,關系再好,理念不同翻臉果真是遲早的事,不過現在還不能徹底翻臉。
“多謝將軍不殺之恩,祁岱銘記在心,將軍對在下的好,在下一直牢記在心,縱然有些事看法不同,但對將軍的感激之情是無以言表,也無以為報的。”祁岱又重重的拍了下馬屁,扯了扯往事。
“有時候真想看看你這腦袋里裝的到底是什么,還有事嗎?沒事我操練去了。”邢太仍是繃著張臉。
“將軍洞悉人心,真乃神人,確實還有一事,不知在下那兩個長輩在這過的可還習慣?”祁岱問道。
“你說徐峰和陳義平啊,挺好的,怎么了?”邢太反問道。
“是這樣,祁岱一直將他們兩當做長輩看待,現在在中云鎮也算立足了,便想著孝順一下長輩,接他們過去,伺候幾天。”祁岱說道。
“中云鎮可不比你那蒼鷹寨,你可得給我老實點。”邢太點了點頭道。
“那就多謝將軍了,賭坊盈利的一成過幾日便會叫人給將軍送來。”祁岱又道。
“你還真是個人才,如果你愿意為太子做事,我保你往后加官進爵。”邢太有些惋惜的看著祁岱道。
“多謝將軍的好意,在下真的過慣了自由自在的日子,沒那個福分。”祁岱回道。
“行了行了,滾吧。”邢太拿著賬簿走了出去。
夕陽下,祁岱和徐峰還有陳義平三人一起離開了軍營,徐峰到是沒什么,陳義平卻顯得有些郁郁寡歡,只是當著祁岱的面強打歡顏。
“四叔,怎的顯得悶悶不樂的,可是想留在軍中?”祁岱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
“沒有。”陳義平答道,可是人都看得出來口不對心。
“我說陳義平,你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忘了大哥臨死前是怎么交代咱們的了?”徐峰是個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三叔,別這樣,我知道四叔一直都喜歡這個,是天生的將才,我把你們兩請回來,也是為了這事。”祁岱對著徐峰和陳義平道。
陳義平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試探性的問道:“什么事?”
“我現在在中云鎮開了個賭坊,雖也能賺些錢,不過這都是表面上的。暗地里還是以前咱們蒼鷹寨的老生意,不過這次不同,以前咱們是跑腿,賺點碎銀子,現在咱們相當于半個莊家,你說利潤有多大,這利潤大了,自然是非也就多,我可不想白白的將銀子送給別人,畢竟有了銀子才有人,有銀子有人,到時候我找先生理論也有底氣。”祁岱沒有絲毫顧及的將自己內心所想告訴二人,因為他知道誰都可以不相信,但是陳義平與徐峰卻是信的過的。
“那到底讓咱做什么事啊?”徐峰腦袋還沒轉過來,一聽這么多銀子又感到很焦急。
“你是說像在蒼鷹寨一樣,讓我們去幫你訓練點自己的人?”陳義平到底還是讀過私塾的。
“是的,二位叔叔,能否幫祁岱這個忙。”祁岱停下,向著二人行了一禮道。
“說什么呢,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徐峰豪爽的應道。
“那就試試吧,雖說這些年跟大哥學了點皮毛,但真正能發揮多少還真不知道。”陳義平以為祁岱是因為自己才這樣說,顯得有些尷尬。
“四叔,叔父以前就跟我說過你這種人不去當將軍留在寨子里實在是可惜了,你就別謙虛了,叔父看好你,我相信你。”祁岱說道。
陳義平突然想起趙戮從前的教導,眼眶不由有些紅了,當下對著徐峰與祁岱說道:“我陳義平這輩子,最敬重的就是大哥,先生我不敢殺,但以后若是讓我見到老五,你們誰都別攔我,我一定要殺了他!”陳義平神色間透出一股瘋狂。
“我與三叔一道,”祁岱回道。
“算我一個。”徐峰回道。
說完三人相視一笑,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回到賭坊時,正好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今天祁岱出門的時候就特地囑咐過今日要接兩個長輩回來,讓幾位女子多準備些飯菜。四女做了滿滿一大桌的菜,除了北方菜還有幾道南方的特色小吃,看的楚高歌是狂吞口水,剛想伸手去拿,便被紅珠一筷子打在手指,瞬間臉一紅,縮了回去。
“干嘛呢?祁岱說了今日有長輩過來,你還做這幅死樣子,丟不丟人。”紅珠性子就是這樣,可能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降服楚高歌這個莽漢。
祁岱帶著兩人回到了新買的一處住宅,典型的北方四合院,每人都有自己專屬的屋子,平日里吃飯就在院內擺個大桌子,熱鬧又涼快。
“兩位叔叔,這位你們該認識吧,楚高歌,東風寨的少寨主,如今是和我生意伙伴,另外四位姑娘則是南方人,也是祁岱的朋友。”祁岱笑著為眾人介紹。
“哦,楚高歌啊,那時候老子還打過他屁股呢。你這臭小子,混的不賴嗎,果然有你徐爺當年的風范,多多益善,哈哈。”徐峰哈哈笑道。
“對,多多益善,多多益善。”陳義平附和道。
“沂兒,紅珠,紅花,許清,見過兩位叔叔。”四女雖有些嬌羞,但經過祁岱這些天的調教也是臉皮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