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達的求救書信很快送到了張勛手中。張勛來回在房內(nèi)踱著步子,黑色長靴在濕潤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道印子。他恨魯達的不作為,后悔自己不該將張以武的事告訴他。若不是怕步張以武的后塵,魯達又怎會敗的如此蹊蹺。眼下這樣與黎軍僵持對于整個局勢來說不是一件好事,主動權完全掌握在了黎軍手上,進可攻,退可守。而自己這邊面對著的壓力也不算小,慕容寒正穩(wěn)扎穩(wěn)打地開始向燮城進犯,四面合圍,顯然要將自己困死在這里。雖說城中余糧仍能撐個半年,可被困在城內(nèi)的軍民會怎么想?只怕是惶惶不可終日。
張勛愈想愈煩,似是為了配合他的情緒,一身披掛在身上的甲胄也在叮當作響。
“報,總管,黎國降卒盧洪求見。”門外響起親兵的奏報聲。
“不見,滾。”張勛想也沒想便回絕了。
“那些個沒上過戰(zhàn)場的新兵蛋子就知道進言,進言,進個屁的言,他娘的刀都拿不穩(wěn),還想著一步登天,簡直是可笑。”張勛心中憤憤不平道。
“總管,他,他說有要事稟告,可解魯達之危”。親兵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
“嗯?”張勛雙眼猛然冒出一團精光。
“給我拿下,竟敢在城內(nèi)散布謠言,魯達何危之有?”張勛快走兩步,打開了房門。
一個身形說不上健壯卻也不顯消瘦的青年男子出現(xiàn)在他眼前,身子微微前傾,雙眼緊緊地盯著門外的兩個親兵。
一見張勛親自開門而出,兩個親兵有些尷尬,望向盧洪的目光不由變的堅定起來。兩把長槍同時抵在了盧洪的身上。
“見了總管還不跪下?跪下!”一個親兵喝道。
盧洪雙手猛然一抖,彈開了抵在身上的長槍。盧洪沒有繼續(xù)追擊,反而神情肅穆地對著張勛行了一禮道:“小人盧洪拜見張總管,此次前來確又破敵之策,還望張總管給小人一個機會”。
“大膽,你一個降卒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莫不是慕容寒派你來我燮城擾亂軍心,伺機而動?”張勛一臉冷漠地說道。
兩個親衛(wèi)一聽頓時駭?shù)纳畈桓襟w,他們也不知剛剛怎么就神使鬼差地聽信了盧洪的一面之詞,還將他帶到了此處。
盧洪并未在意張勛的語氣,反而誠懇地說道:“我盧洪既然敢來,就不怕總管不信。他慕容寒為人剛愎自用,從不聽信他人,我曾想去進言,卻連人都沒見著。眼下黎、蜀二國交戰(zhàn),黎為攻,蜀為守。我盧洪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擊敗他慕容寒,我要讓天下人知道,他慕容寒不過是仗著黎國的兵鋒才能狐假虎威,一旦遇到了我,那么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張勛仍是不信,神色狐疑地盯著盧洪那張普普通通的臉。
“你是黎國人?”張勛頓了頓開口道。
“值此亂世,哪國人重要么?總管要的是功勞,而我要的是虛名。”盧洪回道。
張勛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心底卻是有些試一試的想法。
兩個親衛(wèi)見張勛神色陰晴不定,以為張勛正處在發(fā)怒的前兆。不由再度將手中的長槍指向了盧洪:“敢頂撞總管,受死!”
張勛面色一變:“慢,退下。”
槍尖距盧洪眼珠只有一寸之遙,總算是停下了。盧洪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張勛的聲音再遲一刻,他便會不顧一切的動手了,即使身在燮城之中他也不得不動手了。好在張勛即使的出聲制止了兩個親衛(wèi)。
“你們退下吧,你,跟我進來。”張勛用手對著盧洪一指道。
兩個親衛(wèi)什么也沒說便退了下去。他們只是小人物,在他們眼里張勛的命令就是圣旨。
盧洪跟著張勛走了房內(nèi),胸膛挺了起來,落后張勛半步,不卑不亢。挺起胸膛是自信,落后半步是尊重。
“你叫盧洪?”張勛隨意地將手中的信箋仍在了案牘之上道。
“是。”盧洪答道。
“哪里人士?”張旭繼續(xù)問道。
“祖上是青州人,后來乾朝大亂,全族為避戰(zhàn)火,逃到了并州。”盧洪回道。
“青州可是出讀書人的好地方,乾朝幾代中書令都是出自青州。”張勛神色變的古怪起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自從青州被吳家占據(jù),我們這些所謂的讀書人便不那么吃香了。”盧洪回道。
“這么說你跟吳家還有過節(jié)?”張勛目中一寒,似要確定盧洪與吳家有無牽連。
“朝堂之上尚有文武之爭,何況青州。過節(jié)談不上,主要是家父看不慣吳仲升那股從骨子里偷出來的匪氣。總管無需擔憂,吳仲升的手還伸不到這里。”盧洪淡淡一笑。
“有骨氣,當今天下敢這樣評論吳仲升的人不多了。只是我也是土匪出身,你憑什么覺得我會接受你的投靠?”張勛笑了起來,笑聲之中帶著一抹寒意。
“無所謂,人生在世總要賭一把,何況我能替總管解憂。”盧洪話語里透漏出強大的自信。
張旭面色一變:“你是如何得知魯達戰(zhàn)敗的?黎軍的情報傳遞不可能這么快,眼下的平江以南還是我蜀國的土地。”
“黎軍右路軍統(tǒng)帥邢太總管可知?”盧洪問道。
張勛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邢太此人,蟄伏多年。與慕容寒同為黎覆左右手,乃是黎覆最為親近的二人。此番出征慕容寒先用火攻騙取了總管之子的突擊冒進,才得以越過平江。邢太又不是傻子,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示敵以弱,裝出一副故技重施的樣子。魯達堅守不出,看似穩(wěn)妥,其實敗局已定。而這兩日總管又是增加了巡夜的游騎數(shù)量,非是事有不協(xié),不能為之。”盧洪分析道。
張勛眼中露出一股震驚之色,若是這個盧洪僅憑自己的調(diào)令便能猜測出魯達的失敗,那也太過可怕,恐怕此子遠遠不是他自己所說的那么簡單。
“青州盧家?難道你是盧越的后人?”張勛試探性的問道。
盧洪目中透出一絲清明,正色道:“正是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