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邢太、凌渡與楚高歌外,沒有一個人知道邢太真正的用意是什么。這半月以來,黎軍一箭未發,整日做的事也讓人摸不著頭腦,就像是一群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不停地在江面作文章。連黎軍自己都覺得愚蠢,更別提江對面的蜀軍了。
既然搭橋為何搭到一半又停下,還堪堪進入蜀軍的射程之內,這座只能容得下兩人并肩而行的木橋,本身根基就不是很牢固。若是想依靠它來突如對岸的蜀軍陣中,無異于癡人說夢。
這也是蜀軍一直靜觀其變的原因。
德天秀與祁岱仍是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如同看待一只待宰的羊羔。
“別說你德部,就算是整個南疆都給你,就能與我吳家抗衡嗎?”吳門不想死,很不想死,他背叛了那么多的東西就只為了這一個天下,如今剛剛看到希望,他卻被兩個毛頭小子困在了這里。
“你本可以走的,但是你沒有,所以留下來吧。”德天秀冰冷的面容下,滾燙的殺意漸漸升起。
“哈哈哈,”吳門突然仰天狂笑起來。
“祁岱,你知道為什么嗎?為什么先生選我,不選你和趙戮?”吳門放肆的狂笑聲中夾雜著一股濃濃的不屑與自滿。
祁岱突然拉住了德天秀,呼吸變的急促起來。
“我吳家是家大業大沒錯,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先生不信你們,一個奴才的后代和一個異族的后代,能幫先生完成他的宏愿嗎?不能,這不怪你們,只能怪命!你們命不好,生來就是下等人,有些東西是學都學不來的。”吳門說完,趁著祁岱愣神的一剎那,將腰間的劍拔出,朝著二人甩了過去,身子急速后退,一個轉身又朝著來時的路跑去。
德天秀揮手將劍打落之時,祁岱仍在發愣,雙眼死死地盯著吳門的背影,手還拽著德天秀的衣服。
吳門的話猶如一道驚雷在祁岱耳中炸響,前塵往事浮上心頭:滿臉絡腮胡的趙戮,咳嗽從不停止的祁北。前者給了他無限的寵溺,后者教會他學文習武。還有蒼鷹寨的幫眾們,幾千號人齊聚一堂,其樂融融。而現在吳門一句話就這些都否定了,原來他不過是棄子罷了,趙戮也是整個蒼鷹寨也是……
“棄子么?命么?對,這就是我的命……”祁岱喃喃道。
“緬懷完了?”德天秀不屑地將祁岱的手彈開。
“殺吧,他信命,我不信。”祁岱開始快速地奔跑起來,朝著吳門離去的方向。
“啊布,”德天秀突然大吼一聲。
周身的風雨仿佛更猛了,不過還是擋不住那充滿了壓迫性的虎嘯聲。
阿布躥了出來,渾身濕透,胡須緊緊地貼在臉上,雨水順著他的大嘴不停地滑落,分不清是口水還是還是雨水。
德天秀輕輕躍了上去,一人一虎在雨中疾馳。
長時間的奔跑讓吳門沒來由的趕到一陣胸悶,可是他不能停,這是他好不容易才創造出來的機會。
一眾桀族兵士正在欽木的指揮下清理著戰場。吳家的三百六十六具尸體加上桀族的五百具尸體永遠地留在了這里。最重要的是欽木他們的口糧有了保證。
吳門去而復返的身影很快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由于暴雨一直不停,桀族士兵又忙著清理物資,是以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吳門,而是在吳門快要接近絕壁的時候才發現。
“攔住他。”祁岱的聲音遠遠傳來。
欽木正看著死去的戰士出神,第一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
知道祁岱經過他身邊時才驚覺。
祁岱一腳將欽木踹翻在地:“我讓你攔住他,你聽不見么?”
欽木胸腔之中突然涌起一股怒意:“你找死!”
桀族兵士圍了上來,祁岱孤單的身影在雨中越發顯得渺小。
“我讓你攔住他,你,沒聽見嗎?”祁岱一把攥住欽木的衣襟。
看著祁岱憤怒的雙眼,欽木臉上的神色漸漸由開始的憤怒轉為不安,最后化為無奈,他不知道祁岱的底氣從何而來,所以他讓步了。
“他往那邊跑的,山前山后都是我們的人,跑不掉的。”欽木用手一指絕壁,聲音有些干澀。
祁岱松開手,繼續朝絕壁跑去。
吳門被堵在了絕壁中間,山頂是人,小道的盡頭也是人,而祁岱就在身后。
契合著大雨,山谷內吹來的風更為冷冽,吳門的眼漸漸的閉上,靜靜感受著刺骨的寒風。
“老五,你跑不掉了。”祁岱對著吳門喊道。
天上的雷鳴之聲越發劇烈,震的在場所有人心驚膽戰。
吳門突然睜開眼,轉頭瞥了祁岱一眼。那雙眸子之中仿佛蘊含了無數情緒在其中,有輕蔑、有不屑、有不舍、有怨恨、有殘忍、有執著,就是沒有后悔。
吳門跳了下去,摔入了萬丈深淵,摔破了他的大好河山。
祁岱嘴唇微動,口中有些微微發苦,想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畢竟是相處了這么多年的人,吳門這一跳,并未讓祁岱感到高興,而是一種失落,一種濃濃的失落。
德天秀很快便到了,胯下的阿布一見如此多的陌生面孔聚集在此,不由又嚎叫了兩聲。
桀族兵士紛紛后退,讓出一條寬闊的通道,誰也不想被一頭老虎盯上。
“人呢?”德天秀淡淡問道。
“跳下去了,”祁岱用手一指絕壁下方。
“看來你的命比他的要好啊,”德天秀似笑非笑地說道。
“為什么這么說?”祁岱看了德天秀一眼。
“他已經死了,而你還活著。”德天秀繼續道。
“他已經死了?”祁岱腦在中反復問自己。
“不對,馬上派人去下面查看,馬上!”祁岱突然咆哮起來。
“這下面是萬丈深淵,沒人能活。”德天秀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祁岱。
“橫豎都是死,那他為什么要跳下去?而不是拉幾個墊背的?”祁岱突然激動起來。
德天秀不說話了,以他的見識來看,祁岱的話未免有些匪夷所思,起碼就連他也不能跳下去而不死,不對是這世上沒有人能跳下去而不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