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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遷都諶州(九)

    張平剛想抬起的腳步頓了下來,伸長耳朵想聽聽這個老和尚有什么來意。
    農(nóng)戶主人想了想道,“是有這么一位郎君,大師認(rèn)識他?”
    老和尚捻著佛珠,道,“老衲與他是有那么一段緣分,不知施主能否通傳一聲?”
    未等農(nóng)戶主人猶豫要答應(yīng)還是拒絕,張平走了出來。
    “這位大師所尋之人,可是子孝?”
    張平知道衛(wèi)慈朋友不少,但眼前這個和尚著實有些古怪,他怎么知道衛(wèi)慈在這里下榻?
    “正是,不知衛(wèi)小友如今可還好?”
    張平信了大半,側(cè)身邀請老和尚以及他身邊的小沙彌入屋,如今正值盛夏,太陽烈得很。
    “子孝這兩日高燒不退,病得都快迷糊了。什么藥也用了,只是依舊不見效。”張平說到這里,不由得蹙眉,又道,“也許是小地方?jīng)]什么好郎中,總之,這病情瞧得人心焦。”
    老和尚微微一笑,摘了頭上遮陽的斗笠,將斗笠與木杖一并交給身旁的小沙彌看管。
    “施主所言差矣,衛(wèi)小友至今未愈,恐怕是缺了一味藥引。”
    農(nóng)戶主人熱情地盛了一碗冰涼干凈的井水,老和尚打了個佛禮,笑著接過,低聲道謝。
    張平錯愕,“藥引?這郎中并沒有說藥方缺什么藥引啊。”
    老和尚喝了兩口,然后將陶碗給嘴干舌燥的小沙彌,那孩子接過之后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
    “這一味藥引,主治心病。”老和尚面色慈愛,然后低頭問小沙彌,“可是喝夠了。”
    小沙彌羞怯地點點頭,很有禮貌地將陶碗換給了農(nóng)戶主人。
    張平越發(fā)不解了,“心病?”
    老和尚道,“衛(wèi)小友至今大病難愈,并非身體之故,恐怕是內(nèi)心郁結(jié),這才是病癥所在。”
    張平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領(lǐng)路的步子也不由得緩慢下來,他帶著生病的衛(wèi)慈在這里住了三天了,根本沒見過這個老和尚,對方一過來就絮絮叨叨,好似什么都知道一般,簡直不正常!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衛(wèi)慈本就是個妖孽般的人物,他結(jié)交的友人,怎么可能是個正常人?
    “大師稍等,在下去喚醒子孝。”走至門口,張平對著老和尚頷首,然后推開房門,衛(wèi)慈正燒得滿臉通紅,雙唇起了皸裂,哪怕閉眸依舊難掩眼底的憔悴和病態(tài),“子孝?醒醒!”
    “怎、怎么了……”
    衛(wèi)慈迷糊糊睜開眼,眼皮子像是灌了鉛水,睜開十分費力。
    “有位大師,自稱是你的友人,過來看你。”
    張平說這話的時候,覺得有些怪怪的,衛(wèi)慈雖然病得厲害,但也聽明白其中的不對勁。
    正要開口,一道陰影慢慢拉長,靠近。
    一位面容和藹的老和尚竟然不請自來,對著他打了個佛禮,張平看到人影,更是嚇得猛然轉(zhuǎn)身,身體一側(cè)撲到一旁,取下架子上的兵器,眼神兇狠地看著那個老和尚。
    那個老和尚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把人嚇了一跳,徑直坐在席上,對著衛(wèi)慈開口說道。
    “老衲法號了塵,河間人士。”
    聽到河間郡,衛(wèi)慈的眸子亮了一下,示意張平不用這么草木皆兵。
    “大師原諒,慈如今病體沉珂,無法起身還禮。”衛(wèi)慈暗暗咬了舌尖,令神智清醒兩分,聲音沙啞道,“方才希衡說大師認(rèn)識慈,但慈還未病糊涂,也不記得何時見過大師。”
    了塵和尚笑著迷了眼,在衛(wèi)慈臉上細(xì)細(xì)掃了一圈,心下了然。
    “小友與老衲的確未曾相見,不過老衲倒是認(rèn)識一人,小友應(yīng)該不陌生。”
    衛(wèi)慈心尖一動,腦海先一步浮現(xiàn)一人名諱,令他倍感挫敗。
    如今這會兒了,他竟然還舍不下那人,魔怔了。
    “大師指的是誰?”
    “河間柳羲,柳州牧之子。以面相來看,她與小友該有一段紅塵緣分。”
    衛(wèi)慈本就通紅的臉,瞬間又燒了兩度,甚至多了些窘迫之色。
    “慈與那位郎君,皆是男子……咳,大師何時搶了月老的職責(zé)?”
    張平雖然放下武器,但依舊警惕老和尚的舉動。
    然而,聽了這兩人的對話,他感覺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天大的消息?
    衛(wèi)慈與柳羲……都是男子啊……
    子孝竟然有分桃斷袖之癖?
    了塵不答反問,“小友北上,可是為了找尋柳郎君?”
    衛(wèi)慈沉默以對。
    了塵又說,“施主可知,此番大病難愈并非藥石無效,而在于施主心結(jié)?”
    “大師到底想說什么,盡管告知便是。”
    衛(wèi)慈隱隱沒了耐心,因為那個預(yù)示之夢,柳羲已經(jīng)成了他不愿意觸碰的結(jié)。
    若是當(dāng)時他勸說得堅決一些,不讓她去上京,興許此人根本不會碰上本不該存在的地動。
    東慶地處北方,地動記載千年僅有三次,他腦子還沒有壞,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在他的前世,東慶并沒有地動!
    如今卻發(fā)生了。
    這令他不得不多想,這場地動是不是上天警示,天下有妖孽出世?
    這世間,除了死而復(fù)生的他,又有誰還能算得上不祥妖孽?
    “柳郎君無事,她命大得很。倒是小友,若是繼續(xù)這般下去,怕是命不久矣。”了塵和尚直白地道,“天命真龍之主,氣運加身,哪怕是魑魅魍魎,恐也難近其身。”
    衛(wèi)慈聽了,驚出了一聲冷汗,若非病體沉珂沒有力氣,他險些驚得坐起來。
    “大師這話……”衛(wèi)慈望向了塵和尚的眸子,帶著冰冷駭人的殺意。
    臉還是那張臉,而周身氣勢已經(jīng)不復(fù)溫和,反而帶著逼人的陰仄。
    了塵和尚道,“她還活著,老衲也不是特意過來尋你的,只是捎帶著告訴你一聲罷了。年輕人,當(dāng)真是一代比一代浮躁。想當(dāng)初,柳仲卿還能安靜聽老衲講完……”
    說完,他用一副“你這樣很對不起老人家”的眼神看著衛(wèi)慈。
    衛(wèi)慈沉默以對。
    得,他安靜閉嘴行了吧,您老接著說。
    “前陣子地動突發(fā),依老衲所料,恐怕不是天災(zāi)而是人禍。”
    張平聽了,啞然笑道,“大師這話可是聳人聽聞了,有誰能移山倒海,弄出這么大的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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