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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5:孫文出使(三)

    兩軍即將開戰(zhàn),孫文卻帶著姜芃姬的文書上門,眾人一時間也弄不清他的真實意圖。
    聶良召見孫文之前,便由文士樊臣招待孫文,暗地里試探口風,探聽孫文的真正目的。
    樊臣?
    孫文聽到這個姓氏,心下轉(zhuǎn)了幾個彎。
    他道,“見君風姿斐然,必是普通人家不能有的。老朽可否斗膽猜測,先生出身黎陽樊氏?”
    中詔有十州三十三郡,地域廣闊而富裕,黎陽就是巽州治下郡縣,那是個富饒的魚米之鄉(xiāng)。
    因為私學(xué)盛行,中詔那片地方出了不少名留青史的風流人物。
    樊氏雖不能與聶氏相比,但也是中詔數(shù)一數(shù)二的士族,底蘊豐厚。
    聽到樊臣的姓氏名諱,孫文心里就有底了。
    他離開中詔比較早,那時候的樊臣名聲還沒傳出巽州,孫文自然沒聽過這人的事跡。
    樊臣目光帶著幾分詫異,旋即笑道,“先生慧眼如炬,某確實出身黎陽樊氏。聽先生說話,有幾分像是汴州的口音。先前聽聞先生祖籍中詔,那時候還不信,如今卻是相信了。”
    孫文笑道,“說老朽眼睛亮,倒不如說先生耳朵靈,一聽就猜出來了。”
    他在北州(北疆)常住多年,口音受當?shù)赜绊懀嗌俑牧艘恍瑳]想到樊臣還能聽出來。
    樊臣招待十分周道,特地派庖子做了汴州當?shù)氐募亦l(xiāng)美食,連孫文暫住的帳篷也按照當?shù)氐娘L格裝飾。若非兩軍關(guān)系緊張,孫文還真想給樊臣的服務(wù)打個五星好評,這人做事細致啊。
    待在熟悉的環(huán)境,人們?nèi)滩蛔》潘删瑁貏e是面對基礎(chǔ)好感度比較高的人的時候。
    樊臣與孫文聊了聊中詔舊事,二人說話極為投機,不論孫文說什么,樊臣都能接兩句。
    沒多一會兒,他們的關(guān)系就拉近了一大步。
    擱在外人聽來,孫文和樊臣像是一對志趣相投的忘年交,談話盡興。
    唯獨當事人心里清楚,他們以語言為刃,交鋒數(shù)十個來回,時刻警惕對方設(shè)下的語言陷阱。
    一個不慎就有可能被對方套話了。
    二人笑語晏晏,帳外傳來士兵的聲音,聶良召見孫文過去。
    孫文與樊臣互相謙讓,二人并肩出了軍帳。
    外頭旌旗獵獵,寫著“聶”的旗幟在風中搖曳,好似一片片充滿活力的火燒云。
    三耳為聶,旗幟上的聶以篆書寫就,看著古樸而大氣。這個姓氏在中詔還要凌駕皇室,哪怕是目不識丁的百姓也曉得這個圖案意味著什么。孫文作為汴州人士,他自然也知道聶氏。
    孫文望著那面旗幟,眸子像是一汪見不得底的深潭,他笑著對一旁的樊臣說道。
    “說起來,老朽與聶氏還有一段不解之緣呢。”
    樊臣哦了一聲,洗耳恭聽狀。
    孫文道,“老朽年少時候天賦愚鈍,學(xué)什么都慢人數(shù)步,弱冠之后也是一事無成。人至中年才混了個刀筆小吏的位子。那一年,老朽自認為有些本事,曾經(jīng)向聶氏自薦為客卿……”
    樊臣當然不知道這段歷史,但也不驚訝。
    孫文既然是汴州人士,出身寒門,唯一的出路就是學(xué)好了依附聶氏,抱著大叔好乘涼。
    讓他覺得可惜的是,孫文沒被聶氏招攬,反而去了千里迢迢的東慶,給敵人當了幕僚。
    樊臣略顯可惜地嘆了一聲,不著痕跡地將話圓了回來。
    無疑,孫文是個人才,不是人才也沒法將北疆耍得團團轉(zhuǎn),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
    這樣的人才曾經(jīng)向聶氏自薦為客卿,聶氏卻沒將其攬入門下,不得不說是個損失。
    樊臣不能說孫文才華不夠,同樣也不能說聶氏有眼無珠,誤將珍珠當魚目。
    他只能站在聶氏的立場表示了可惜,同時還肯定孫文的才能,顧全兩方的顏面。
    樊臣很會說話,說得人心里熨帖極了。
    孫文勾唇,眸光平靜中帶著幾分陰冷,笑意不曾深達眼底,無端給人皮笑肉不笑的錯覺。
    實際上,孫文向聶氏自薦之后被收入門下了,只是他年紀大了,前半生又沒有拿得出手的功績,根本沒人瞧得上。孫文投靠聶氏后,仍舊是沒啥存在感的刀筆小吏,出頭無望。
    一年之后,孫文都心灰意懶了,哪怕他十天半個月不去點卯也沒人提及他。
    沒過多久,獨子孫烈在某次雅集上得罪了聶氏嫡系子弟。
    那人好生猖狂,性情狠厲跋扈。
    僅僅因為孫烈拔得頭籌,讓他沒了臉,他居然派人打斷了孫烈的雙腿,
    這還不算,居然還動用關(guān)系將孫烈以莫須有的罪名發(fā)配邊境。
    孫文家境不算好,但孫烈也是他嬌養(yǎng)長大的兒子,哪里吃得這些苦,路上感染風寒早逝了。
    老妻和兒媳經(jīng)不住這個打擊,接連病逝……
    一家五口人,一下子折了三個,只剩一個孫文和年幼的孫子相依為命。
    孫文擔心聶氏會繼續(xù)迫害,不得不帶著孫子蘭蘭離開中詔,沿路乞討,顛沛流離。
    誰能想到,數(shù)年前喪家犬一般的孫文,如今卻以使者的身份受到聶氏厚待?
    他的目光落向帥帳外的帥旗,略顯干澀的眸子泛著幾分陰冷。
    “使者,請。”
    孫文分心想得入神,耳邊聽到樊臣的話,回過神,他笑著頷首入帳。
    聶良坐在主位,哪怕帳內(nèi)光線不太亮,孫文也能看出對方是個風儀極佳的男子。
    此人威嚴,但在孫文看來,聶良更像是個吟詩作對,與人談笑風生的文士而非逐鹿天下、茹毛飲血的屠夫或者霸主。匆匆掃一眼,孫文便收回視線,作揖行禮,不卑不亢地表明身份。
    二者隔了兩丈距離,場合氣氛都不對,孫文也不能大大咧咧湊近猛瞧聶良的模樣。
    “鄙人孫文,奉我主之命前來詢問一事。”
    帳內(nèi)人員眾多卻不顯擁擠或嘈雜,聶良聲音不高,孫文也能聽聽個真切。
    “什么事情?”聶良問道。
    “我主盡心竭力為百姓謀福祉,平息各地兵戈,辛勞數(shù)年才有如今光景,治下百姓能安居樂業(yè)。光善公與我主無恩無怨,緣何出兵,威脅湛江關(guān)?”孫文說,“我主問,這可是挑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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