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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這九州四海,我要百分之百(六)

    仆從見許斐臉色不好,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老、老爺?”
    他也惜命啊,服侍許斐的仆從死了一個又一個,眼看著要輪到自己,他不得不尋求出路。
    若不這么做,他難逃一死。
    一籌莫展的時候,他偶然從旁人口中聽到這個絕妙的主意,便忙不迭送到許斐面前。
    許斐黯然道,“柳羲的確合適,但我與她并無交情。”
    仆從聽后,心中一喜。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小算盤打得賊響——許斐能成功脫險(xiǎn)最好,那自己就成了獻(xiàn)策有功的功臣,要是不能脫險(xiǎn),那也能拖延一陣時間,他暗中找人疏通疏通門路,從許斐身邊調(diào)走。
    “老爺和柳州牧如何沒有交情?”仆從小心翼翼地伺候,“想當(dāng)年湟水會盟,老爺和柳州牧也曾并肩而戰(zhàn),算得上袍澤之情了。不說別的,僅僅顧念這份舊情,她也不能見死不救吧?”
    仆從自以為說得很好,奈何許斐的臉色比先前還難看。
    他心中惴惴,生怕自己踩了地雷。
    許斐半晌之后才道,“你有所不知,湟水會盟那時,柳羲與許裴那廝更加親近一些。”
    雖說二人都為了謀算各自利益,但許裴在湟水會盟期間很支持柳羲,這是不爭的事實(shí)。
    若論交情,怎么也輪不到他許斐。
    仆從傻了眼,難不成自己出了個餿主意?
    許斐語氣陰仄地道,“不過,你也給我提了個醒,柳羲是個好人選。雖說希望不大,但總好過蹲在這個地方束手就擒。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對許裴服軟認(rèn)輸?shù)摹呐缕幢M所有!”
    仆從見狀,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是不理解的,許斐和許裴是同出一宗的堂兄弟,關(guān)系應(yīng)該很好才對,怎么鬧成這樣?
    殊不知,因?yàn)闋敔數(shù)钠珢酆捅幼o(hù),勝過許裴已經(jīng)成了許斐的執(zhí)念。
    許斐可以輸給任何人,但唯獨(dú)許裴不行。
    他們生來便要相斗,唯有一人倒下才能真正結(jié)束。
    “去,你去喊秦恭過來。”許斐話音剛落,立馬改了口,“等等——你先去給我準(zhǔn)備朱砂筆墨,然后再去喊秦恭。這事兒偷偷去辦,別走漏了風(fēng)聲,不然的話,我絕不饒你!”
    仆從嚇得汗出如漿,脊背滲滿了冷汗。
    “喏,小人這就去辦。”
    仆從躡手躡腳地去書房找了朱砂筆墨,心中納悶許斐拿朱砂作甚。
    只見許斐鋪開一卷竹簡置于桌案,然后拔出匕首在手心割出一道口子,炙熱的鮮血滴答滴答淌入硯臺。流夠了血,許斐面色不改地取來朱砂混入血液,再用沒有受傷的手磨墨。
    這是要寫血書?
    仆從眼皮猛地一跳,顫巍巍地退下。
    許斐提筆沾飽了“墨汁”,面色陰沉地給姜芃姬寫信。
    他深受許氏老太爺喜愛,除了打小可愛鬼怪外,他的才藝也是加分項(xiàng)。他這一手字是爺爺手把手教的,啟蒙也是對方一手包辦的。相較之下,文采不怎么樣的許裴便顯得平庸。
    許斐從未想過,自己苦學(xué)多年的字和書,有一日會用來寫血書,討得旁人同情。
    另一處,仆從拿著許斐的手令去尋秦恭。
    “秦小將軍,老爺尋您過去。”
    秦恭正從校場操練回來,年輕的面龐緊緊繃起,好似渾身寫滿了戒備。
    仆從見狀,心中生出幾分憐惜。
    這個秦恭是許斐帳下第一大將秦葛的幼子。
    為了向許斐盡忠,秦葛帶兵斷后爭取撤退時間,自己卻被萬箭穿心,死無全尸。
    秦葛的長子和次子也在接下來幾場戰(zhàn)役中戰(zhàn)死,秦家滿門忠烈,如今只剩一個秦恭。
    仆從記得,這個秦恭原是個有些嬰兒肥、十分愛笑的少年郎,自他從父兄手中接過重任,如今越發(fā)冷漠嚴(yán)峻。秉承父兄遺志,他對許斐也是忠心耿耿,日夜操練兵馬,從不懈怠——
    驀地,仆從有些不詳?shù)念A(yù)感。
    他總覺得許斐喊秦恭過去,估摸著不是什么好事。
    秦恭見了許斐手令,好似許斐就在跟前一般,他恭恭敬敬地道,“喏,末將這就過去。”
    待秦恭過去,他敏銳嗅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很快,他眸色一凌,發(fā)現(xiàn)這股血腥味的來源——
    “主公——”
    許斐安撫道,“無事,你先坐下,我有事要囑咐你。”
    秦恭一聽有要事吩咐,哪還敢坐下,當(dāng)即道,“末將聽令——”
    許斐也不意外,秦恭性情隨他父親,年少時候天真直爽,一旦肩負(fù)重任便會迅速成熟。
    “你將這封信,星夜送往丸州牧柳羲手中。”許斐道,“記得小心一些,莫要讓人發(fā)現(xiàn)。”
    秦恭驚詫地抬頭,脫口而出道,“末將若是離開,何人練兵護(hù)衛(wèi)主公安全?”
    許斐笑道,“我這性命可不是你練兵戌守便能守住的。”
    秦恭面色煞白,緊緊抿起唇。
    “唯有這封信能帶來一線生機(jī)。”許斐將兩卷竹簡綁好,放入筒袋,親手交到秦恭手中,“我對不住你父親和你兩位兄長,如今——唉,你一定要親手將信送到柳羲手中,越快越好。”
    “末將遵令,誓死完成主公托付。”
    許斐淺笑道,“去吧,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秦恭視線下垂,瞥見許斐左手手心綁了白布,隱隱有血絲渲染而出,心中越發(fā)下沉。
    “喏!”
    秦恭將裝著兩封密信的筒袋放入衣襟內(nèi),借著盔甲的掩護(hù),神色正常地離開許斐府邸。
    回到府中,他偷偷令人準(zhǔn)備幾日干糧和一包碎銀,找出幾身普通干凈的衣裳裝入包裹。
    半夜時分,一道矯健的身影偷偷溜出城。
    為了不引起敵兵的注意,秦恭翻山越嶺、專挑偏僻無人的道路。
    當(dāng)秦恭千辛萬苦來到丸州境內(nèi),時間過去月余,進(jìn)入盛夏。
    秦恭蹲在茶棚外頭,捧著一碗豁了口子的陶碗,貪婪地喝光一整碗粗茶。
    喝夠了,他還給趕路用的馬兒喂了一些。
    “那位俏郎君,看這里——”
    起初,秦恭還未意識到這聲音是喚自己,直到跟前來了人,影子擋住他頭頂視線。
    秦恭放下陶碗,抬手抹掉唇角的茶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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