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樓既然敢問出來這句話, 就說明她心中已經差不多能夠確認這件事情了。
金縷衣也沒有否認,默默點了點頭,心中有一些不安之感。
不是純種的人族這樣的身份說出去, 只會招致來異樣的眼光。而今處處人族當道, 人族對異族的排斥向來都是最大的, 別看正道修士們和魔修打得頭破血流,如果遇見純粹的妖族或是異獸, 他們也能在外敵面前聯手。
而金縷衣這樣的身份, 就更加尷尬了, 非妖非人,妖類見到了只會當做玷污血脈的異種, 甚至會被當做事物, 而在人族之中, 他們因為血脈駁雜, 靈根不凈, 也同樣會被人族歧視。
因此金縷衣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世,沒有在姜小樓面前暴露,這也很簡單, 因為一般人不會往這個方向去想,只會覺得他是天生的資質差, 姜小樓不主動問, 金縷衣也不會主動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世。
雖然并不愿意承認, 他心中是有一些自卑之感的, 從幼年開始的經歷不斷告訴他一定要瞞好這個身份,后來到了朱顏宮之中,男寵身份和非人身份也不知道哪一個更加丟臉了。
金縷衣自嘲地一笑,終于到了姜小樓明晰一切的時候, 他也無從逃避。
姜小樓卻不知道金縷衣的心理活動這么豐富。
她能猜出來金縷衣不是純種的人族,是因為金縷衣對于神像的抗性,也是因為她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和金縷衣的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宇文十。
宇文十是人狼混血的傳聞,好像也不是在污蔑他,只不過大多數人都沒能證實。
金縷衣和宇文十的靈根沖突表現出來得非常相似,但金縷衣不如宇文十,宇文十根基深厚,所以他被卡在了筑基,金縷衣修為虛浮,才能有繼續靠著丹藥修煉下去的機會。
這二者之間孰好孰壞其實也說不準,以宇文十的樣子來看,也許他此生都沒有再進階的機會了,但是如果一直停留在筑基,宇文十倒是很強的,只是會不停地看著同階修士們一個又一個超越他。
而金縷衣……他是不需要很高的戰力的,他對自己的定位也是如此,事實亦然,姜小樓用不著金縷衣出面戰斗,他能把后勤管好姜小樓就很滿意了。
但是姜小樓也沒想到金縷衣除了能管理城池以外竟然也有對神像極高的抗性,可是如果她把金縷衣抽調出來和她一起做實驗,城中又該交給誰?
姜小樓郁卒地嘆了一口氣,金縷衣觀察著她的神色,垂下了眼睛。
他就知道,一個非人非妖的異種,是不該妄想著人族修士們的待遇的……
金縷衣靜候著姜小樓的審判,姜小樓嘆息之后問道,“小金啊,你還有同種……不是,同族……不是,同樣不是人族的族人嗎?”
姜小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了,有點磕絆地問道。
金縷衣抿唇,猶豫道,“您……”
如果她是要把非人的半妖趕盡殺絕,那么他也只能在這里一死了。
“他們想找工作嗎?”
“……?”金縷衣驚愕地抬起頭,甚至沒有來得及掩飾自己的眼神。
但姜小樓也并沒有注意到就是了,她的腦子里面還在回轉著人族妖族人妖半妖這一系列的問題,妖類是姜小樓完全沒有接觸過的,甚至在修真界之中也只是古老又神秘的傳說,她也不能直接問金縷衣父母貴姓……
金縷衣表面平靜道,“您是想要招攬一些半妖嗎?您最好不要……”
“為什么?”
“半妖是不可能被人族修士們接受的。”金縷衣道,“這樣只可能會讓您也變成眾矢之的……”
姜小樓打斷了他的話,“停,我是誰?”
“……?”
姜小樓趾高氣昂道:“本少主怕這些嗎?”
她不怕,眾矢之的是姜明月,和她姜小樓能有什么關系?!姜明月可是有楚文茵做靠山的!
而且,城中這些幽魂宮的修士只能依附她,城外那些本來就全都是她的敵人。
“但是……”
金縷衣欲言又止,忽然也意識到或許是自己的顧慮太多了。他對自己的身份的自卑之感太濃,讓他下意識忘記了姜小樓的身份,誠如姜小樓所言,她是幽魂宮少主,只是招攬一些半妖而已,她不必怕這些。
姜小樓又道,“我有一些……只能用半妖來做的事情,你放心,不危險,但是沒有可以替代的修士……”
她沒辦法說得太明白,只能含糊地解釋了一下。
“我相信您。”金縷衣道,“那些我的……族人里面,也不是全都是可用之人,等到城外通路,我會傳信請一些能夠信得過的人來的。”
“那真是太好了。”姜小樓舒了口氣,“麻煩你了,修為低一點也沒有關系,我這里有丹藥。而且……”
她猶豫了一下,接著道,“也許我能找到針對靈根沖突的解決辦法。”
金縷衣盡管心境向來平和,但在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心跳加速了起來。
“真的嗎?”
“也許吧……我也只有一些頭緒,可能也需要你的族人幫忙。”姜小樓道,她并沒有那么有底氣,畢竟這也是姜小樓沒有嘗試過的。
“多謝您。”
金縷衣用異樣的眼神深深地望了姜小樓一眼,把所有情緒都埋在心底。
如果楚文茵在這里,一定會用嘲諷的聲音告訴姜小樓,小金這是要對她死心塌地了,再加把勁就能有一個死忠手下。只可惜她不在,論起察言觀色的本事,天外樓比姜小樓還要更差。
金縷衣告辭走了,姜小樓心中放下一塊大石。
有這些半妖從旁相助,她對神像的研究也總算可以進行下去了,等到城外的通路開啟,到達城中之人只會越來越多,樣本也就越來越多。
而且除此以外,還有姜小樓和金縷衣提到過的靈根沖突的解決辦法。
這才是最為艱難的那件事情。當初宇文十在仙魔戰場上面戰功赫赫,都沒能得到解決的方法,姜小樓還應承了他要為他解決,可等她回到劍宗的日子那還遠著呢,要是回了劍宗,那就更加不方便了。
在魔域正好,閻羅獄外面靈氣暴虐,正好也可以做一個掩飾。
但問題還是人手太少,她為什么就不能把歲知拐回來呢?如果能有一個御靈宗……
姜小樓在這個危險的想法面前及時打住了。
御靈宗主之位在手,天外樓也在手,但若要在這里重建御靈宗,姜小樓自知自己還是不夠格的,至少也要修為到了楚文茵那個層次——但如果她修為能到楚文茵那個層次她還在這里猶豫個什么啊?!
修為……第二百五十代御靈宗主嘆了口氣,暫時停下了實驗,接著進行她的修行。
……
就在姜小樓和章飛塵命令城中的修士們都不得出城的時候,其余三城之外卻是熱火朝天。
玄月宮晝伏夜出,月亮走我也走,立志要和紅月綁定,而通向城外之路也被清了出來,神像受到紅月的克制,玄月宮修士們忙著開采神像之下的礦脈,日后,這就是華月的城池的立身之基。
屠仙宮不分晝夜亂殺,在這個過程之中甚至也有修士殞命,冷夜白并不心疼,這些修士們也靠命清出來了一條路,但是說實話樂于開采之人不多,比起礦脈,屠仙宮眾人還是更加傾向于殺人。
靈機閣的城池外,才是最井然有序的地方,靈機閣眾人幾乎完全無視了神像,達到了和神像和平相處的至高境界,只不過這些人在風沙之中穿行的時候,其古怪和神像也差不了多少了。
靈機閣并沒有忙著將礦脈全部開采完畢,而是在礦脈之上選取合適的位置布置駐地。做生意攬客的手段孟湉可比華月和冷夜白要好上不少,這里的礦脈原本也用不著他們自行開采,只要放出消息付出一定代價就可以自由進入礦脈采集,有的是修士們會來到此處,根本用不著孟湉費心。
孟湉操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姜明月這幾日一直沒有出城?”
她輕輕皺眉。
相比章飛塵那完全就是被嚇破了膽子的閉門不出,姜小樓的行為非常詭異。她先是頻繁帶人出城,幾乎要住在城外,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后卻又閉門不出,讓人摸不著頭腦。
孟湉一直在使人觀察著姜小樓那座城池,滲透進入他們是做不到的,而諸如水鏡或是別的靈器觀測的手段又可能被姜小樓察覺到,但靈機閣自有妙計,每日都在死死盯著姜小樓那座城外的修士手中,拿著的并非靈器,而是沒有任何靈力的兩個圓筒,里面是被匠人打磨過的鏡片。
這樣以來,除非姜小樓直覺過人,她也是不可能察覺得到的。這種器物是所有修士的盲區,也是靈機閣的秘寶之一。
孟湉就這樣暗中觀察了姜小樓數日,也沒能明白姜小樓的行事邏輯,但是在她已經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姜明月如此反常,一定是在醞釀一個大陰謀!
但是,怎么對付姜明月,孟湉心中也已經有了腹稿。
這也是她不惜代價要聯合其余三城的原因。高傲如孟湉,其實這些人里面她只看得上姜小樓,還是因為老祖的另眼相看,讓孟湉一定要和姜小樓爭一個高下。而其余三人,孟湉事實上也沒有放在眼里過。
可是,該利用他們的時候,也不能手軟。孟湉垂眸一笑,向著另外三城遞出了信箋。
……
“這個孟湉……和姜明月有仇嗎?”章飛塵拿著信箋,眼中浮現出濃郁的震驚之色。
“難道姜明月搶過孟湉的男人?”
四十九城的屬下心道那二位才不可能為了一個男人失措,更何況就算搶也輪不到少主你……但是礙于章飛塵的淫威,她并沒有直說,而是道,“不曾有過傳聞。但孟湉和姜明月在此之前都沒有任何的流言在外,也許私下里面有過齟齬。”
“有可能。”
章飛塵頷首,露出一抹笑意來,“讓她們打去,本少主只負責看戲就夠了。就按照孟湉的意思去做,我也想看看姜明月準備怎么應對……”
在被城外的神像放倒過一次之后,章飛塵就歇了爭奪的心思,魔域少主之位那肯定比四十九城的少主威風,可是章少爺身為四十九城少主,自覺這個身份已經夠了,若他真的做了魔域少主,也許他爹都要兜不住底,章飛塵索性在外表露出來了放棄的意思。
他也知道,原本這些三宮一閣的天驕就沒有把他放在眼里,可是看這些人的笑話,章飛塵也是很有興趣的,尤其是孟湉和姜明月,當然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任何垂涎的意思都不能流露出來。
除了章飛塵以外,華月和冷夜白也是一樣的,他們暫時沒有出手刻意去針對姜小樓,但是孟湉主動,他們何樂而不為呢,也就依著孟湉的信箋照做了。
如此以來,只有姜小樓還宅在城中,孤獨地醞釀著她的陰謀……
……
“出大事了!”
幽魂宮修士一出門,就發現了不對,趕忙上報之后,金縷衣也不敢耽擱,直接找到了姜小樓。
“什么大事?!”
姜小樓頓時機警了起來,那些神像又鬧什么幺蛾子出來了?
但金縷衣讓她出城看一看,卻又說了并非是城外詭異的神像。
姜小樓到了城外,就知道為什么幽魂宮的修士們那么驚慌了。
她的城池之外,赫然是一座法陣……或者說是陣法套陣法,四個小陣組成的封鎖大陣!
這四城的位置剛好按照星宮排列,將姜小樓這座城夾擊在了中間,而陣法直接封住了姜小樓這座城對外的聯系,只留下了面對閻羅獄的一面——可閻羅獄之中,是不可能被修士們通過的。
這幾日城池建設進度很快,而按照上面的通知已經快到了通路的時候,果然那四人開始按捺不住了。
幽魂宮的修士看來已經試過要從這個陣法之中突破,但是也沒能成功,此時陣法這邊圍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
“不要圍觀,都回城中去!”
姜小樓放話后,修士們才一個個都散開了,但顯然還在掛念著這件事情,而且背后也有不少對于姜小樓的怨言。
這之中有那些幽冥一脈修士的暗中挑撥,但也因為這些修士們對姜小樓是真的不滿。在他們看來,這個少主完全就是一個甩手掌柜,而且還是一個盲目信任男寵的甩手掌柜。
而金縷衣,也是被這些修士們背后中傷的對象,這之中有幾分嫉妒,那就也說不準了。
這些事情金縷衣沒有對姜小樓說過,姜小樓埋頭實驗和修煉,更是一無所知。
但對于陣法,她其實也是一無所知……
城中負責陣法的修士已經出現在了這里,正在滿頭大汗地檢查著。
“這是一座封鎖用的法陣,沒有別的功能,應當只是為了攔住對外的通道。”
“然后呢?怎么解決?”
“……”
姜小樓心中有一些急切,但沒有對這個修士發怒,而且她也知道這個修士的水平有限,干脆就把他打發了回去。
陣法之流,從得到宵練劍之后姜小樓就沒再愁過,前有宵練后有天外樓,根本就沒有能攔得住她的地方。
但這座法陣也許也并不是為了攔住姜小樓的,她可以隨意進出,但外面的人呢?城中別的修士呢?
姜小樓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如先試一下暴力破解吧。以力破萬法,實乃上上之策也。
人都散開了,她準備把大錘偽裝一下再拿出來……裝成大刀就不錯,大劍聽起來不太好……
就在她把一把又重又厚,讓人忍不住懷疑究竟是什么樣的器修才能煉出來的大刀拿出來的時候,姜小樓被天外樓叫住了。
“等一下……這種陣法我好像認識。”
“嗯?”
“這是御靈宗流傳出去的陣法。”天外樓道,“難怪我會覺得這么熟悉。這種陣法當初設計出來是為了關住應龍用的……”
應龍?
從這個名字聽起來,應當是很了不得的異獸……
但現在不是問御靈宗舊事的時候,姜小樓還是選擇了先關心一下陣法,“要怎么破解?”
。
“不能用暴力對抗法陣。”天外樓道,“每一道陣紋都是一道轉化陣紋,施加在屏障上面的力量會自動被法陣汲取吸收,然后繼續加固陣法的屏障。不過,轉化陣紋能夠轉化的比例也很低,最多十中余一。”
“而且你看這是一個連環陣,四座星宮同時開啟法陣的時候,你也必須要同時破壞掉,不然陣法之中的陣紋會自動再次補充相連。”
“那該怎么辦?”
“讓他們四座城池同時撤掉陣法,或者其中三座也行。”
“……”
如果姜小樓能做到這件事情,那她也不會一開門就被陣法給覆蓋住了。
天外樓卻繼續道,“這種陣法其實是會在每一個陣眼上面自動吸收游離的靈機的,對于陣眼之地不是一件好事情,但除了給出法陣的人,也許別人不會知道。”
能拿出來上古陣法的,不用猜姜小樓也知道是靈機閣孟湉,孟湉會對另外三個人直言嗎?而且,孟湉說不定自己都不知道。
姜小樓思索了一下,覺得孟湉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天外樓說的有道理,然而姜小樓在沉思片刻之后,還是放棄了這件事情。
孟湉隱瞞了那三個人,可那三個人也不見得會聽姜小樓的話,而且陣眼的代價也并不明顯,孟湉也可以以自己并不知道的理由向他們解釋,就算那三人真的相信了,姜小樓也一定會被他們勒索不菲的代價,這不是姜小樓想要看到的。
“除此之外,應當還有別的方法吧……”
“你求我呀!”
“……”
姜小樓面無表情道,“求你。”
天外樓見好就收,道,“除此之外,只有一個破解方法了。只要你能以超出陣法屏障十倍以上的力道,陣法就無法再支撐,而且陣眼還會爆炸。”
“從前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但是看他們布置的這個法陣粗糙至此,以你最強之勢一擊,或許能有用……”
“或許?”
“也可能沒有,然后陣法就會加固,你的最強之勢就沒有用處了……”
“……”姜小樓頓了一頓之后道,“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她也不管這個法陣,又回到了城中。
“少主?”
金縷衣先迎了上來。
“讓人稍安勿躁,不許去碰城外的法陣。”姜小樓道,“我自有應對之策。”
金縷衣抬眼看了姜小樓一下,姜小樓沒有什么表情,也沒有解釋的意思,金縷衣便垂眸應是,并將消息傳了下去。
他總是對姜小樓有一種盲目的信任,或者說并不是對姜小樓,而是對楚文茵選擇的人。只有在朱顏宮之中生活過的他,對楚文茵了解更多,敬畏也更深。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金縷衣這樣乖覺,也不是所有人都感受到過楚文茵的余威,這些人即使是被金縷衣壓了下去,背后卻還是滿心不服氣。
而且,姜小樓的言行并不能服眾——或者說她也沒有打算服眾的意思,在姜小樓眼中,這些修士全部都不過是搞建設的工具人罷了,她根本就不在乎,到現在為止,姜小樓都沒能把城中的人給認全。
這讓那些奔著出人頭地來的修士們怎么能甘心?
而與此同時,城中除了姜小樓之外,還有王志民這個在幽冥一脈背景深厚的人選,二選一,就算姜小樓曾經暴力碾壓了王志民,而且是不折不扣的少主之位,但也還有人在二人之中傾向于王志民,這些人里面甚至有蕩魂一脈的修士。
姜小樓不管事,金縷衣無暇顧及這么多,這些人也就越來越肆無忌憚起來。
王志民身邊最親密的小團體,已經聚集了數十名修士,正在說著小話。
“選出來的少主是這么一個窩囊廢,真是丟我幽魂宮的臉。”
“正是,日后在那兩宮跟前要怎么抬起頭?”
還是有人做了理中客,“或許她真的另有對策呢?”
“呵。”
這幾人到底沒有吵起來,而是被另外一名鬼鬼祟祟的修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名修士壓低了聲音道:“你們還記得,前陣子姜明月一直在往城外去嗎?”
“當然了。”
“你們說,她封鎖了城外,是不是因為城外有什么寶藏,姜明月只想一個人獨吞?”
此言既出,所有修士頓時都激靈了起來。
“這……不太可能吧,她一個人……”
“那她也太貪心了!”
“姜明月一直不讓我們出入城外,只她自己一個人去,連她那個小寵都沒帶過去,說不準就是真的發現了什么機緣。”
“沒錯。”最先提出來那個修士被人肯定之后越發高亢了起來,眼中放光道,“而且,這機緣,姜明月貪心想一個人獨占,可她肯定也做不到這件事情……”
“不如,我們……”
在他們私下密謀的幽暗的內室里面,只有修士們的眼睛亮起了貪婪的綠光。
……
“姜明月……呵……”
法陣形成之后,四位少主當然就主動關注起了姜小樓。
但姜小樓卻讓他們全部都失望了,接連數日,她沒有任何的反應,連反擊也沒有。通路馬上就要開啟,姜小樓還在城內宅著。
“是在醞釀著什么,還是就這么怕了?”華月問道,一邊打量著腳下的陣眼。
靈機閣送來的陣圖和法陣的功用把他們都嚇了一跳。別說是姜明月了,就是換成自己,這種可疑的上古陣法能否突破他們也并不能確認,而且這法陣明顯也十分詭異,所需靈石不多,竟然也能威力如斯。
在他們心中,對于孟湉的警惕更多了,等姜明月徹底出局,也許在對付孟湉的時候,這三人可以不約而同地聯手。
不過,姜明月也未必就這么容易出局,幽魂宮的少主,怎么可能是好捏的柿子。可是姜明月難啃,孟湉卻一頭要撞上她,省了他們不少力氣。
華月這樣想著,紅月已然升起,又到了他要出城的時候了。
魔域的修士們,不只是玄月宮,幾乎所有魔修對于紅月都有一種古怪的感情,很天然的親近,華月出城的時候,孟湉也在城中望月。
“心不靜,就不必如此了。”
“我偏要。”孟湉奪過那人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心中不靜,卻很歡喜。
姜明月……這一次你還能如這輪明月一般嗎?
……
同一輪紅月之下,被眾人念叨著的姜小樓不自覺打了個噴嚏。
“這風有點冷。”
天外樓嗤之以鼻。
閻羅獄的風是暴烈,而且日月之下要么是高溫要么是極寒。可姜小樓是修士啊,還是體修!這風要是能冷到姜小樓他直接改名樓外天算了!
姜小樓當然也不是來吹冷風的。
她褪下了身上所有的靈器,也同樣包括了天外樓,然后來到了神像中央。
肉身結丹這件事情姜小樓原本打算要回到劍宗再完成,后來她又改了主意,不如在決斗之中一旦不敵就把對手拉近雷劫里面——但結果最后也不需要決斗,可是結丹卻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正好此時攔在城外通路上面的陣法,和城外密密麻麻的神像,都是一個好時機,姜小樓豈能錯過。
這些天她都忙著《鑄劍術》的奠基與穩固,以及平衡身與靈之間的差距,然后再拖一拖,給外人一種說不定她已經放棄了的假象。
然后在此時,萬事俱備,姜小樓才偷偷出城,打算在城外結丹。
先利用天雷之力毀掉礦脈上面的神像,再借劫雷破壞陣法,姜小樓自覺自己這個盤算簡直是萬無一失,于是就放心地出了門。
……
烏云匯聚,已經遮擋住了紅月,雷聲還未至,而天雷的氣息也不顯。
閻羅獄外,這種異樣的天氣其實很常見,所以在最開始,并沒有人察覺到不對。
可是雷云越來越濃郁之后,城中的修士還沒有發覺什么,城外卻很容易覺出異樣。
“今日是不是不宜出行。”
一個黑衣蒙面的修士瑟瑟道。
“蠢貨,這是靈器降世的雷云。”王志民道,“正說明了這里有大機緣!”
他帶著信服自己,修為又不壞的數十名修士剛偷摸出了城外,就遇見這樣的事情,王志民當然不會愿意原路返回,而且,正如他所言,這雷劫,說不定就是靈物出世!
大機緣!
被機緣沖昏了頭腦的幽冥一脈眾人來到了雷云邊緣,然后各自化成了幽冥態散開。
“等到雷云散開,我們就沖過去!這樣的雷云,說不定會是天品靈器……”
王志民貪婪的眼神盯著天雷,而且還對簇擁著自己的修士們有了幾分警戒。這些人有沒有忠誠于他王志民還是清楚的,機緣面前,魔修們可不會管你是誰。
第一道天雷即將落下,這個時候城中的修士們也反應了過來,但是刺頭不在,金縷衣按照姜小樓的吩咐禁錮住了所有人,也沒有修士敢闖出門。
這么大的動靜,當然其余四座城中的人都能看見,可在這個時候,他們也遇見了新的麻煩……
那道陣法,攔住了姜小樓外出,也攔住了他們靠近……
“該死!”
冷夜白重重一擊到陣法的屏障上面,卻沒能將陣法撕裂,反而讓陣法更強了。
“這法陣要怎么散開?!”
冷夜白怒道,他可沒有那么在意姜小樓如何,雷劫之下可能的靈物才是冷夜白想要的,這個時候姜明月如何根本就無所謂。
孟湉抿了抿唇道,“法陣無法毀滅。”
“你這該死的女人!”
冷夜白沒想到隨手為之竟然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頓時怒意更甚,要對孟湉出手,卻見孟湉冷冷看了他一眼。
“冷少主真的要在這里動手嗎?”
冷夜白微微握拳,沒有出手。他脾氣不好但也并不莽撞,在靈機閣之人面前,當然不會這么沖動。
孟湉果然都是裝的,前幾日在他們跟前軟弱,也不過是為了這個法陣罷了……但現在,機關算盡,他們靈機閣也被攔在外面。
冷夜白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少主,雷云完全擾亂了天地靈機,那邊已經沒辦法觀測了。”
“那便罷了。”
孟湉平靜道,但表象之下,她的手指不自覺地繃緊了。
怎么會這樣呢……
……
怎么會這樣呢?!
王志民猛然喝道,“快都退開!”
和他一道來的修士們還不知所措,只是跟著他的厲喝向后退。
與此同時,第一道劫雷落了下來,走得慢一點的,已經半身焦黑了!
“這雷劫……不止是天品靈器了……”
王志明驚恐道。
這樣的機緣……是不是太大了?!他受得起嗎?
……
姜小樓對于這件事情可以說是早有預料,畢竟在渡劫的時候,她可以把自己當做一個法寶人……
而敢在這個時候搗亂的人,注定會被卷入雷劫之中,這樣的劫雷,就算是姜小樓自己也準備了許久才敢對上,更何況他們呢。
姜小樓從容地拿出了大錘,等待著第一道雷劫。
雷霆炸響,粗壯的一道天雷筆直劈下,幾乎要將姜小樓整個人沒入其中!
姜小樓運轉《鑄劍術》的同時放松了抵抗,雷光穿過她的身軀,這種程度的天雷,哪怕是天品靈器也招架不住!
三道雷霆劈下,姜小樓渾身已經焦黑,雷霆在身軀之內來回游動,而與此同時,一枚金丹也顯出了形狀!
和御靈之道的金丹不同,這枚金丹剛一出現,就是凝實的,而且其穩固程度,其實比起金丹中階的修士們也不遑多讓!
但這只是一個粗胚罷了,雷霆落下,姜小樓沒顧上引雷霆之力鑄身,而是把所有雷光都引到金丹周圍。
“凝!”
姜小樓嘶吼一聲給自己打氣,其實比起她結御靈之道金丹的時候,《鑄劍術》的鑄身雷劫要好上很多——至少沒有一道更比一道強,到現在為止,她都還是游刃有余的!
而此時的閻羅獄,已經成了一片雷海。
姜小樓刻意選擇了神像中心的位置,就是為了引天雷波及到這些神像,現在看來效果也不錯,她身邊已經有一堆神像的殘骸了!
……
天雷第六道,不要說是這五座城池,幾乎小半個魔域都關注到了這里。
“這是在鬧什么?”
有魔尊想要前去,卻最終沒有動。
覬覦寶物機緣的心思人人都有,但是現在的閻羅獄……可是被那幾位聯手封鎖起來的,魔域之中,還沒有人敢觸怒那幾位尊者。
所以這些人都只是在關注著,小修士們更是有心無力,只敢看看。
而雷霆并沒有再外延,好像也沒有什么傷及無辜的意思。
只除了一些人……
“跑!”
王志民大叫一聲,即使雷聲轟鳴也能聽出來他的聲音之中的畏懼。
“為什么這雷海也會動的?!”
幾個心中還覬覦機緣的幽冥一脈修士也有些膽寒。
雷海幾乎就要移動到他們臉上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靈物當然沒有長腿……但姜小樓長了。
她在適應天雷之后,就大膽地在自己的城池邊緣移動,試圖要消滅掉所有礦脈之上的神像和城周圍的。
至于更深處的巨大神像,姜小樓暫時還沒有這個膽子,而且除此以外,她還要留下來一些做實驗。
姜小樓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城中還有人真的活膩味了。金丹已經幾乎凝實,她正在借雷劫之力修煉《鑄劍術》,至于針對神像,就是順手而已。
而除了神像之外,還有城外的法陣,八道雷劫過后,神像該清理的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姜小樓終于走到了陣法的邊緣。
……
“九道了……”
眼看著雷霆轟然劈下,章飛塵心中也是萬千感慨。
這究竟是什么靈物的雷劫?
最初他也動心了,但現在只敢好奇。
眼看著九道已經安然度過,雷云將散,章飛塵才準備出去瞧一瞧。
但就在此時,另一聲巨響在他耳邊炸開。
“嗯?哪里來的第十道雷劫……不對,誰在城里放炮仗?!”
章飛塵先是驚詫,意識到不對之后,憤怒地找到了爆炸的源頭,赫然就是靈機閣給的陣法。
幸好他心中對孟湉的提防始終不減,靈機閣的陣法也在城外,才沒有對他城中造成巨大的破壞。
同樣的爆炸聲在四座城池之中同時響了起來,那三人因為對孟湉的警惕所以沒有放在城中,孟湉卻是把陣法建立在了自家城池之內的!
看著被毀掉的陣法和陣法周圍建筑,又想到接下來可能面對的其余三人的勒索,孟湉心中簡直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