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幾次夢回,新柳抽出了好幾枝新芽。燕子歡快地屋檐上飛過,有時候,成群的云雀撲棱棱地就從圍墻上飛上云霄。
王翠蓉臉上帶著笑意。她親手摘取了不少紅藍花,這花兒剛剛采摘的時候還帶著露水。她像搗藥一樣,把這花搗成漿汁。細細的汗濕了春衫,鵝黃色的春衫,勾勒出她美好的形體。看得旁邊伺候著的銀枝也眼睛瞪直了。
用那種最細的紗布把搗爛了的花包一處,清水里絞去黃汁,再用酸栗子淘米水一起像淘米一樣淘上四五遍,然后剩下紅色的汁水,艷麗極了。再放上些香粉調勻,晾干便是胭脂了。
銀枝聞了一息,便笑意盎然,“主子,這胭脂色純正得很,也很均勻,抹臉上可是美得緊。”
“再加幾個步驟,這便是‘玉顏'了。”王翠蓉掏出帕子擦擦額頭的帕子。最近一個月,經常親自動手勞作。竟然有一些以前所沒有的充實感。每一日從事一些這些勞動,也便沒有傷春悲秋的心思。
也再很少夢到從前。
兩正說話,外頭湯淳喜氣盈盈地進來了,“老板,鋪面尋好了!”
王翠蓉忙掀起裙角,上前幾步,歡喜地問道,“多少價格?”
湯淳笑道,“那邊說了,因為他急著用銀子,一年要三十兩的銀子,若是能長租,若是能租上那么個二十年,他五百兩銀子就租了。若是要賣,也是可以商量的。”
見著老板蹙眉,他疑惑道,“莫不是這價格還不滿意?”
王翠蓉搖搖頭,“這價格是極廉價了,畢竟是極好的位置。只是……想把鋪子給買下來。”
兩談論的是城中的一個酒樓,上次兩上街,見著那酒樓正準備盤出去,王翠蓉就有心要接手。
“胭脂生意雖然咱們做得好,但能成日里買得起胭脂水粉的也不過是那些。民以食為天,若是真正開個食肆,定然能讓生意再上一個臺階。”
開食肆好呀。那葛明峻開的食肆,可不是日進斗金嗎?王翠蓉名下雖然也有酒樓,畢竟也還是小打小鬧。而且她財產的大部分不動產,都是臨城里。崖城里卻只有兩個胭脂鋪子。這一次,說要開個食肆,卻是有些將主營業務轉移到飲食這一塊的意思了。
王翠蓉叫了湯淳幾個,坐上馬車,就往外頭走,崖城的天明艷艷的,外頭的景色蠻好。湯淳深呼吸一口,笑道,“老板,眼見著這天氣越來越好了,不如什么時候去踏青呢。”
他近日來更為殷勤,王翠蓉假意不知,只偏了臉去看外頭的景色。
幾個很快就走到了城中最為繁華的一帶,湯淳帶著路,還沒走進那“如意酒樓”呢,里頭卻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聲音,里頭有個老頭子求爺爺告奶奶的,“求求們了,小本生意呀……”
“哼!咱們莊公子看上這個玩意兒,居然還不識相!有眼睛的,就立刻將酒樓的房契給送上!”
酒樓門口都聚了一堆那指指點點,王翠蓉站那里,恰好看到里頭的一片狼藉。乒里嗙郎的,也鬧得很。
王翠蓉的神色便有些不好看,“湯淳?”
湯淳神色一凜,連忙上前幾步,找了個路問了起來。過了會兒,才漲紅了臉輕聲說道,“老板,這事兒,是調查得不夠細了。原來這酒樓竟然被莊公子看上了,可恨這老板,居然誆!”
莊公子是知府大的獨子——可不是那個葛依依口里的那個“秀才都考不上的”嗎?莊因潔的親哥哥,怎么竟然這樣?
這下湯淳也為難了,躊躇半晌,“老板,現咱們怎么辦?難不成就這么退出?”
這酒樓的位置,是湯淳考察良久的。恰好去府衙和書院必經的路上。做做那些衙役和小官員的生意也便足夠,還能做些年輕學子們的生意。加上本來的裝修也不賴,價格也頗為恰當。原先的老板說要告老還鄉……本以為是極好的買賣,誰知道竟是這樣的事兒!
若不是今日這一遭,還被瞞鼓里呢。不曉得她會怎么看待自己……
湯淳赧然,有些不敢看她的臉。
王翠蓉也不去理會湯淳的小心思。她的心中也很猶豫——錯過了這個店面,估計不能再遇到一個這么合適的。作為生意,不能與官斗,可也不能面對一點挫折就退出——商自來是弱勢,與天爭奪那一分利。
她正皺著眉頭沉吟,里頭的曹老板已經哭爹爹告奶奶地叫了起來,“莊公子饒了小的吧。小的現都這么大一把年紀了,不容易啊!小的不是不愿意將這酒樓送給公子啊,實是這酒樓,小的已經許諾賣給別了啊……”
那曹老板眼尖,居然從門外一瞥,就看到了湯淳,大叫了起來,“湯爺!湯爺!可見著您了!您不是說要小的的酒樓?這莊公子不信啊!”
群自動為這幾讓出一條路。湯淳心中暗恨:這曹狐貍可真是可恨,先前瞞著這酒樓的真實情況要租給他們,現又這種情況下叫出了他——真是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莊因德果然氣道,“誰跟敢本公子搶生意,不要活了?”
王翠蓉素來對莊因潔的印象還好,今日第一次見她的哥哥,卻是這般行跡。心中不悅,面上卻不顯,笑了一笑,“小女子哪里知道這是莊公子的生意,先前也不過是個誤會,看到莊公子,便自然不會插手了。祝莊公子財源廣進才是。”
她招呼了一聲想走,卻被唬了一聲,“這樣就想走?”
莊因德斜著眼睛看,見王翠蓉有幾分姿色,又打量了一番站旁邊的湯淳,笑得不懷好意,“喲,這是哪家水靈靈的小娘子,居然也學拋頭露面做生意?這生意做得不錯嘛,也面首也有了。”
被叫做“面首”,脾氣再好的男都會發怒的。湯淳吼道,“算哪根蔥?不就是個憑了祖蔭欺男霸女的紈绔嗎?連做面首的資格都沒有!”
莊因德相貌生得不錯,但是由于縱情于酒色,整個便很是浮夸,一聽得這樣的話,都蹦了起來,“好呀!膽兒夠大的,連都敢說!這崖城還想不想呆了!來,把他給抓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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