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玉堂還沒有下定決心，從他的神態上羅門可以確定這一點，必須給他施加持續的壓力。</br>
從離開自己的住處到現在去“輝煌年代”，羅門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在最快的時間內把丘玉堂的情報來源找出來，沒有注意到有一輛克萊斯勒300C始終跟在他后面。</br>
在300C里，猛虎沉默地把握著方向盤，在夜里光怪陸離的光線里，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看見羅門走進“輝煌年代”的大門，他才露出一點迷茫的神色。</br>
“我從未見過訓練營里出來的人會去這種場合。”猛虎若有所思，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對身邊的毒蛇說。“不過這正說明他是我們要找的人。”</br>
“什么人是我們要找的人？為什么我們要找的人不會來這種地方？”毒蛇不解地問。</br>
“跟我們一樣受過訓練、但不在花名冊上的人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而我們要找的人就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猛虎淡淡地瞥了毒蛇一眼。“你看見我進去過這種地方嗎？”</br>
猛虎的目光讓毒蛇后背直冒寒氣。的確如他所說，猛虎在私生活上一向很檢點，他的收入肯定比毒蛇和虎鯊都要多，但他的生活一直都很節儉，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拿他自己的話說，是有一大家子人要養，可毒蛇知道，他的家人都在一次事故中死光了。</br>
這是他們的最新任務，從進入過訓練營的名字中排查這些人原來的單位。</br>
進入訓練營而完成訓練的人的名單是保密的，盡管毒蛇不能確定猛虎的保密級別有多高，但從他能夠隨心所欲地調動訓練營檔案這一條來看，猛虎的身份肯定不低。如果換做是旁人，毒蛇肯定會四處打聽猛虎的來歷，但跟猛虎在一起，他不敢來這一套。槍殺巴克?威利斯的狠辣勁兒讓他知道，當猛虎想要對付一個人時絕對不會留有任何余地。</br>
訓練營的特殊地位使得入營訓練的名單充滿了玄機。很多人在入營之前沒有任何來歷，很多人離營之后就再也沒有了消息。猛虎不關心這些人，這些人通常都是臨時受訓、執行臨時任務，與他的任務無關，他只在乎那些頻繁入營的人。經過排查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實，那就是有一個人在陸軍的四個特別訓練營都訓練過，而且就在最近還進入青島的訓練營，但以這個人所在的單位而言，他是不需要接受這類訓練的。猛虎從側面了解到消息是，人雖然已經入營，但并沒有參加訓練。</br>
這倒和猛虎的做法不謀而合，大多數時候，當他要執行老板交代下來的任務時，也會使用這種“金蟬脫殼”的辦法。這樣做的好處就是，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你在這段時間干了什么。猛虎用了很長時間才摸索到這個辦法，而且知道只有在訓練營中表現得出類拔萃的人才有這樣的待遇，所以猛虎對這個人的來歷很感興趣。</br>
猛虎沒有跟毒蛇說過的一點是，“老板”擔心會有暗中隱藏的部門對付自己，就像他自己也有一個秘密部門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樣。在總參中有流言說存在著一支新的特別部門，對外稱做128部隊，但是具體職能和能力還是個機密。憑著從事秘密行動特有的感覺，猛虎認為這個叫羅門的人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這是很高明的做法，副總參謀長把自己的直屬部隊編在總裝備部的序列里，就算有人對128部隊感興趣，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這里。</br>
“老板”忌憚許成龍。每次許成龍走過“老板”的面前，猛虎都能夠看到“老板”眼中的戒備意味。“老板”是個擅長演戲的天才，他的偽裝已經騙過所有人，他之所以在任何時候都對許成龍必恭必敬，只能說明他是從內心里害怕許成龍的精明。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夠毀滅“老板”的話，那就非許成龍莫屬。許成龍敢做敢當，雷厲風行，當他要對付一個人時，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人有什么政治背景，這種豁得出去的性格固然讓他仕途受阻，但對“老板”這樣的人絕對是一種威懾。他甚至聽到“老板”在背地里說過想要刺殺許成龍的話，盡管是泄憤的可能性更多，但猛虎毫不懷疑，一旦有機會，“老板”絕對樂意把他的計劃付諸實施。猛虎的強項就在于策劃和實施軍事行動。盡管近年來他的性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他仍然保有多年訓練得來的嚴謹，而且他從來不好奇，從來不會問多余的問題，這使得他得到了上面的絕對信任，所以執行這個暗殺計劃的也一定是他。</br>
猛虎知道自己做過了什么事，所以他會毫不猶豫地下手。不為別人，只為了自己，因為事情一旦敗露，“老板”的下場不會像他那么凄慘。</br>
“他有任務在身，那我們要做什么？”毒蛇問得很多余。</br>
這個問題讓猛虎無法立刻回答。</br>
他是個叛徒，也是個冷血的殺手，但要他這樣對付一個軍人，他還是下不去手。盡管他在心里告訴自己，羅門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像他以前和現在都見過的腐敗的軍人，但他還是不想無緣無故地就去殺一個人。如果那樣，他就不再是一個人；如果他不再是一個人，那么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br>
“我們還是要搞清楚他是什么人。”猛虎慢條斯理地回答，目光從不離開夜總會的門前。“然后再做決定。這里不是香港，不允許犯一點錯誤。”</br>
他進入過128部隊的人事檔案，發現這個部隊的規模很特別，上下不過一百多人，絕大多數都是支援型人員。如果說這個部隊真有特殊的地方，就是鐘阡陌和魏漢這兩個人的名字。猛虎曾經在魏漢手下受訓，那時候魏漢還在訓練營里做教官，他的本事給猛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樣一個人絕不會在128部隊只從事一些支援型的任務。</br>
這就讓猛虎更加好奇。</br>
這個時候，猛虎看見羅門帶著兩個妖冶艷麗的女人走出來，上了路邊的一輛白色國產寶馬。猛虎輕輕地踩動油門，300C慢慢地從停車的位置滑進馬路，在白色寶馬開進車流的瞬間，300C突然一個加速，隔著兩輛車跟在寶馬的后面。在城市里跟蹤一輛車不像電影里演的那么簡單，不管后面的人跟蹤技術有多高明，百分之九十的跟蹤都會失敗，除非有更多的車輛參與跟蹤。</br>
夜晚相對較少的車輛，開車的是個女人，300C的性能和熟練的駕駛技術，這些都是猛虎信心的來源。他忽然決定，如果在這個人身上得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他就轉向其他人。對付一個和自己一樣的軍人，猛虎真的是興趣缺缺。</br>
羅門知道孟云為什么非要拉著許靜在一起，無非就是更多的金錢索求。</br>
孟云在前面開車，許靜拉著他坐在后座。他已經為了這兩個女人都付了錢，所以也不必要有什么愧疚感，羅門不無自嘲地想。這是早晚的事，你花了錢，卻也不一定就能做成主人，沒有必要拷問自己的靈魂，做為一個間諜，他干過比這更卑鄙的事情。</br>
當他把手伸進許靜的裙子里時，許靜也迫不及待地湊上來，口中的酒氣和身上的香水味道都讓羅門感到墮落的刺激，瞬間的迷醉讓他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br>
丘玉堂忽然打來電話，要求跟他談一談。</br>
羅門示意孟云靠邊停車，走到街上聽電話。</br>
夜晚的涼風讓他從剛才的**氣氛中清醒過來。</br>
“這么快就有消息？你一定比我想象的更在乎許小姐。”羅門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正式。</br>
“要找到值錢的信息不容易，那可是會要你破費好大一筆錢。”可能是因為胸有成竹，現在的丘玉堂談起生意來有板有眼。“如果你拿不出這么一筆，那么以后就離我和許靜遠一點兒。”</br>
“我尊重為自己的幸福生活而加倍努力的人，所以錢不是問題。”</br>
羅門在心里冷笑。混蛋，我不會給你一分錢，我對你的女人也沒有任何興趣。</br>
“那么現在到這個地方來，盡快。”丘玉堂給了他一個長寧區的地址。</br>
長寧區是上海市開放最早的地區，IT產業發展得早，有數字長寧之稱，而最重要的一點是，有很多香港人和臺灣人遷入。如果有別有用心的人想為自己找個安靜便利的環境做偽裝，那么長寧無疑是最好的落腳點。</br>
丘玉堂的動作這么快，倒讓羅門有些意外。想要用武力？羅門看不出丘玉堂有這樣的膽量，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對付自己，對此完全不必加以考慮，除非他手中就有現成的情報，否則羅門不知道他這么快就叫自己來還有什么意義。</br>
不，他不能表現得比丘玉堂還急切，盡管他確實比丘玉堂還要急切。他的對手不是丘玉堂，而丘玉堂身后的人，這也許是丘玉堂身后那個人的授意。真正的商業間諜不但知道分秒必爭，也知道如何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歸根結底，這還是一樁生意，那就要表現出商人的精明來。</br>
“放輕松，老丘。有什么交易明天再談，現在可是歡樂時間。”</br>
“這種信息可遇而不可求，競爭的人有很多。”丘玉堂似乎有點沉不住氣了。</br>
“那你就得多下點功夫，不是每個人都拿得出我許諾的數目，老丘。”</br>
羅門掛斷了電話，讓丘玉堂自己去琢磨其中的得失。現在許靜已經不是丘玉堂的最迫切需求了，羅門給了他更好的前景。</br>
他打開車門，看到許靜已經躺在后座上，挑逗地把一條腿搭在座椅背上。</br>
孟云回頭看了一眼，嘴里似笑非笑地蹦出兩個字。“騷貨。”</br>
300C跟著寶馬再次駛上公路，毒蛇舉起了手中的望遠鏡。</br>
“這些狗男女在車里就干上了。”毒蛇舉起了手中的望遠鏡。“猛虎，你確認這就是我們要找的人？”</br>
猛虎沒有說話。是不是都無所謂，反正這情景已經讓猛虎沒心思去對付他，只要跟蹤滿二十四小時，他就可以回去交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