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石砫宣撫使府中,一個一身錦袍玉帶的女人,手握一張黃橙橙的圣旨,細細研讀。
一個遮住一只眼睛,渾身風塵仆仆的年輕男子走進府中,看著那高坐主座,手捧圣旨的女人,恭恭敬敬單膝跪地抱拳道:“母親,聽京師,又有調(diào)令來了?”
頭發(fā)花白的女人斜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獨目將軍,將手中圣旨遞過去,低聲道:“沒錯,今上欲圖御駕親征,前去遼東破女真之亂。”
“我已經(jīng)接受了,麟兒,你速去點兵,我們火速前往遼東,與今上大軍會和!”
這女人,就是石砫宣撫使秦良玉,而她面前的獨目將軍,就是她和她丈夫馬千襯獨子,在軍中有著馬超,趙子龍綽號的馬祥麟。
聽著自己母親的話,馬祥麟劍眉微微皺起,低聲道:“母親,您不是最看不上那些太監(jiān)了么?父親就是被閹宦害死的,今上那么放任魏忠賢那條閹狗干政擅權(quán),今日又要御駕親征。”
“嘿,不是兒子的難聽,就京師里那所謂的什么三大營,什么京師兵,兒子帶著我們家的三千白桿兵捅他七進七出,一點問題都沒有!”
“就這么個戰(zhàn)斗力,還想出關(guān)去和建奴打?”
“兒子如今每每入睡,總能夢到昔日渾河血戰(zhàn),那一戰(zhàn)建奴雖然是以多打少的慘勝,可我軍精銳幾乎盡喪,戚家軍最后的底子,更是丟了個精光!”
“這樣的皇帝,居然在此時想要御駕親征,莫不是想重蹈英宗土木堡之變的覆轍?”
“母親可別忘了,當今子,可是個一到晚只會在后宮做木匠活計的木匠子!”
“他能打什么仗?”
馬祥麟的眼睛,就是丟在了渾河血戰(zhàn)那一役中,而也就是這一戰(zhàn),成就了馬祥麟軍中趙子龍,馬超的美譽,可是同樣的,在這一戰(zhàn)里,馬祥麟清楚的知道了建奴到底能不能打,有多能打!
雖然是數(shù)萬大軍攻殺萬余人,還只得了個慘勝,而且,號稱女真中最為精銳的黃旗軍,都在白桿兵和最后的戚家軍面前慘敗飲恨,可終歸那一戰(zhàn),讓馬祥麟明白簾今下,特別是朝中的那些文官以文馭武的局面下,他們這些武人,地位到底有多么低!
去陪著皇帝親征,能奪得榮譽,奪得勝利的話,馬祥麟自問,自己是沒問題的,可是如果是要陪著皇帝去送死,去當?shù)诙€明英宗,馬祥麟覺得,自己還不如繼續(xù)在石砫呆著,當這里的土皇帝他不香么?
更別提,如今朝堂中的大權(quán),都是被一個太監(jiān)捏的死死的。
馬祥麟很清楚,自己的父親,就是遭到了太監(jiān)迫害,最終病死獄中,雖那還是萬歷年間的事,沒如今那個被傳得禍國殃民的魏忠賢什么事,可是比起文官,馬祥麟還是更加討厭魏忠賢那個殉。
整個大明由盛轉(zhuǎn)衰的轉(zhuǎn)折點,就是大太監(jiān)王振唆使慫恿下,明英宗匆匆御駕親征最終的土木堡之變。
而如今這子圣旨一到,馬祥麟下意識的就覺得,這是另一場翻版的土木堡之變前奏,畢竟如今朝中大權(quán)獨攬的,是魏忠賢,是一個,和王振一樣的太監(jiān)!
知道皇帝是不是被魏忠賢慫恿,知道,這一戰(zhàn)到底是不是去千里迢迢送人頭!
從石砫到北京城,有著三千余里,哪怕是白桿兵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能夠支持連夜趕路奔襲,可人總是要休息的,能在一個月里,抵達京師就謝謝地了。
如今眼見著就要進入隆冬,行軍速度,還會更慢。
而且此時的大明,真的有在寒冬臘月里,和本就白山黑水中走出來的建奴剛正面的本事么?這一點,馬祥麟極為懷疑。
將心中的疑惑,告知自己眼中那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而且極擅帶兵用兵的母親之后,馬祥麟?yún)s看到自己的母親站起身來,走到了院中,面北而拜。
“麟兒,今上不以老身下賤,賜老身二品誥命,賜老身功名爵祿。今日今上有命,老身焉能不遵?”
“此其一也。”
“當今朝中,人人皆言閹宦作亂擅權(quán),朝中烏煙瘴氣,然則陛下旨意中已特意為你我母子明,一切,皆是陛下在暗中操控,文人壓制武人久矣,陛下居于京中尚不安心,如若不推出一個能夠接納陛下所有惡意惡名的人,替他監(jiān)管朝中,陛下恐大明亂矣!”
“今朝賜良機,陛下一應準備就緒,借查抄成國公府抄沒的數(shù)千萬兩作為軍資,魏公公居于京師中為我軍輸送糧草軍需,今上欲在遼東,一戰(zhàn)平遼!”
“此其二也!”
“今上尚武,曾親身在西苑園林中斬殺巨虎,巨象,證物皆被使者交給了老身,而且,今上圣旨中也到了,今上之前沉迷木匠手藝,是為了研制不為文人所能接受的戰(zhàn)爭利器,如今,利器已成,只待飲血。”
“老身身為武人,當然要親自見識見識,今上所言之新式軍備!”
“此其三也!”
完這三條原因,秦良玉緩緩的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自己一臉錯愕的兒子,搖了搖頭道:“麟兒,雖然為母知道,你口中總是,傷疤是男饒榮譽,你盲了一目,卻也依舊能夠百戰(zhàn)百勝,不是評書中的盲夏侯。”
“可你終究,是忘不掉昔日渾河血戰(zhàn)時,你那喪生的袍澤,那被鮮血染紅的大河,以及那一陣陣的鼓聲,廝殺聲。”
“你終究,也無法接受你的袍澤,再度和四年前一樣,在你的身邊,損失殆盡。”
“然而陛下的旨意,你好好看看,好好讀讀,你就知道,陛下對于此役,已有了萬全的安排,甚至于白桿兵,陛下也了,只需帶五百人,作為陛下近衛(wèi),輕身前行,到了京師之后,魏公公將為我等提供兵器甲耄”
“五百人,伴隨陛下左右,你我母子,負責和孫閣老一同,指揮大軍,陛下絕不參與軍中指揮。”
“這樣的事,很明顯,是陛下的恩賜,為你鋪平一條道路,一條通大道!這是賜的機會,莫非,麟兒你愿意在為娘死后,繼承這的石砫宣撫使不成?!”
聽到自己母親的話,馬祥麟沉默了,見識過外邊的地廣闊之后,石砫宣撫使,對他而言,其實真不算是什么大官,而且,如果一切真的如自己母親所的一樣,那么沒準這一戰(zhàn),還真能打!
即便是輸了,馬祥麟自詡以自己帶上五百白桿兵,護著皇帝從建奴大軍中殺出來,也沒多大問題!
“母親,容我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