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才的一聲老太爺，把裴闕從悲慟中拉回神。
    他直起身子往前撲，因?yàn)橛沂譀]了力氣，所以上半身重重地砸在粗糙的木頭上。
    “父親！”
    裴闕用左手去掰囚籠，但他的那點(diǎn)力氣，在這會起不到什么作用。
    其他人也很驚訝裴懷瑾的舉動，特別是云興邦，看到裴懷瑾倒在血泊中，心虛得厲害。
    只有許侍郎依舊面不改色，不過他心里也是很震驚的，原以為裴懷瑾就是來給皇上施壓，沒想到裴懷瑾這么豁得出去。不過也是，裴懷瑾傲了那么多年，臨到了，又怎么可能接受屈辱。
    只是這么一來，他就有些麻煩了。
    轉(zhuǎn)頭看向裴闕，許侍郎聽到裴闕在喊他的名字，還有咒罵的聲音，緩緩勾了唇，“別耽誤了時間，該進(jìn)宮的快點(diǎn)進(jìn)宮，該處理尸首的也麻溜點(diǎn)。這里是皇宮入口，不允許有骯臟東西的存在。”
    許侍郎一聲令下，囚車?yán)^續(xù)往前駛，也有侍衛(wèi)架開茂才，把裴懷瑾的尸首往邊上抬。
    宮門口發(fā)生的這一切，隨著囚車一起進(jìn)入宮里。
    大殿內(nèi)，成國公已經(jīng)跪了小半個時辰。
    “皇上，您不能不管啊，裴懷瑾?dú)v經(jīng)三代皇帝，功績赫赫，就是先帝在位的時候，也常夸他有才干。”成國公的嗓子已經(jīng)啞了，額頭紅腫了一大塊，“您是君王，是晉朝的天，若是您沒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咱們可就亡了啊！”
    “朕怎么就看不清人了？”皇上今兒只坐了一半的龍椅，他自個兒的計(jì)謀傷不了裴闕，所以聽到許侍郎有了萬全之策，當(dāng)即就應(yīng)允了，但他昨夜也一晚沒睡，這會聽到成國公的話，氣血上頭，憤憤道，“既然有人檢舉，朕就不能因?yàn)榕峒沂鞘兰依铣级W(wǎng)開一面，不過是派人去裴家搜查一下，又礙不了什么事。若是裴家自身清白，又何懼搜查！”
    皇上并不懂，對于世家而言，被下令搜查，就等于在和別人說，這個世家已經(jīng)不被信任，可以盡情踩踏了。
    成國公老淚眾橫，能講的道理他都講了。如今裴懷瑾在宮門口跪著，但凡看到的百姓，都會產(chǎn)生焦慮，有的人甚至?xí)X得上位者昏庸。一旦流出這樣的訊息，這天下，離大亂就不久了。
    邊上的官員來攙扶成國公，他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剛站穩(wěn)，就聽到太監(jiān)來報，說裴懷瑾撞死在宮門口了。
    “什么？”皇上立即站了起來。
    朝堂上的人各個震驚，不敢置信地往殿門外看去。
    本應(yīng)該高興的皇上，卻更心虛了。成國公說裴懷瑾出了意外，百姓們必定會在背后說他壞話，他也覺得這事辦得不道義。
    在皇上的思緒亂成麻的時候，許侍郎和云興邦，帶著臉色蒼白的裴闕進(jìn)了大殿。
    眾人都先去看裴闕。
    “昨兒裴家爆竹突然爆炸，微臣等奉命去調(diào)查原因，不曾想，裴闕這廝膽大妄為，竟然和錦衣衛(wèi)動手，還把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左手給砍斷了，著實(shí)目無法紀(jì)！”許侍郎站在最中間道。
    “什么？”皇上心里的一絲不安，聽到這話，瞬間努力，“裴闕，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動朕派去的人！”
    裴闕沒有力氣站著，當(dāng)然，許侍郎也不會讓他站著，他跪坐在地上，眼角的淚痕還泛著淚光，笑出凄涼的聲音，抬頭望天，“我夫人難產(chǎn)，我不過是想讓大夫進(jìn)來，可林帆卻詛咒我夫人胎死腹中。”
    他慢慢低頭，等視線對上高處的皇上，皮笑肉不笑地繼續(xù)道，“他不仁在先，所以我沒錯。”
    說完，裴闕就直直地看著皇上，并沒有要收回目光的意思。
    對于裴闕投來的目光，皇上覺得這是裴闕在挑釁他，發(fā)怒道，“來人啊，把裴闕打入天牢，既然他抗旨不遵，明兒就拉菜市口斬了！”
    “萬萬不可啊！”說話的又是成國公，噗通跪下，“裴懷瑾剛死，您又要斬裴闕，可昨兒許侍郎一行什么火藥都沒找的，這事一傳出去，您讓百姓們怎么想您？”
    在年三十這種日子，浩浩蕩蕩派人抄家，結(jié)果啥火藥都沒找到，反而還逼死曾經(jīng)的功臣，不管怎么說，皇上都不占理。
    若是裴懷瑾沒死，那皇上還能說裴懷瑾倚老賣老，可裴懷瑾死了，還撞死在宮門口，讓大家都看到了。天一樣大的輿論往皇上身上壓下來，即使皇上不愿意聽成國公的話，這會也不懂怎么回答。
    這時，許侍郎開口了。
    “功是功，過是過。而且收到檢舉，且有證據(jù)在手，本就該清查。”許侍郎義正言辭道，“成國公一直在拿百姓說事，難不成以后收到檢舉，皇上都視而不見嗎？再說了，裴懷瑾有功不錯，可眼下犯錯的是裴闕。就算林帆攔人，那也是按著圣旨來辦，若是裴闕真有急事，為何不與我和云大人商量，而是非要拔刀相見？”
    一番話下來，許侍郎把皇上的一點(diǎn)心虛、愧疚，全都解決了，反而還給皇上捧了個公正嚴(yán)明的形象。
    有了許侍郎的肯定，皇上有底氣多了，也不管成國公和其他人再說什么，還是判了問斬，只不過時間推了三天，等正月初五再行刑。
    對此，裴闕什么回應(yīng)都沒有，而是由著御前侍衛(wèi)，拉著他出了大殿。
    這一日，裴家的天是黑的。
    安芷不懂自己睡了多久，再次睜眼時，屋子里點(diǎn)了許多白燭，她的每一塊骨頭都像被打過一樣，疼得她直皺眉。
    一直守在邊上的春蘭，瞧見主子醒了，激動道，“夫人您等等，奴婢先給您端碗溫水來，您先潤潤嗓子再說話。”春蘭手腳麻利，且屋子里就有熱水，很快端來溫水。
    安芷確實(shí)渴了，喝了半杯溫水后，有氣無力地問，“孩……孩子呢？”
    “孩子在外頭睡覺，是位漂亮的小姐，奴婢這就讓奶娘抱來給您看看。”
    說著，春蘭就要去喊人。
    “你先等等。”安芷睡了一覺，不懂這會是什么時候，有許多問題想問，“那姑爺呢，他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