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金紅雙喜貼滿高柱回廊,帷幔鋪陳連綿,遮住一方天光。《大廳內采取了水晶燈照明,燈具皆是喜慶熱鬧的造型,是為了此次婚禮,特意開模打造的——周沖的大手筆不僅體現在十里紅妝,更落在了每一個微小的細節處。
燈火氤氳柔和,光線并不打眼,周沖放下話筒之時,卻輕輕地揩了揩眼角的淚水。
他的側臉輪廓十分深刻,因為骨相俊朗,眼廓深邃,年屆五十也沒有顯出遲暮英雄的衰頹神態。
而在這一方高臺之下,他的兒子周自恒就立在一盞紅色的燈籠旁,握著明玥的手。
柔光像是畫筆,將他的眉眼細致勾勒。
周自恒與周沖生的非常相似,一個側面的線條,都好似是照搬下來,用尺規衡量雕刻。
血脈帶來的不僅僅是面貌的仿佛,脾氣秉性更是一般無二。
周沖性格高傲自負,年輕時豪爽狂放,事業有成后又頗為剛愎自用,是很難與人相處的性子。
而周自恒也繼承了他這一點,孤傲驕矜,蠻不講理,霸道桀驁。
都是過剛易折的本質,也都是一點就炸的火藥桶,好比一座山上的兩只老虎,都想爭個先頭。
但生活的相處更多需要的是懷柔。
哪里有那么多的剛剛好?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哪里有那么多的好脾氣?
說到底,不過是作為父親的周沖愛得更多一些罷了。
一段寄語,周沖自揭傷疤。
大概是第一次,他的語氣如此溫吞和善。
而從這段發言中,周自恒也是第一次察覺到,他的父親竟然也能夠心細如發,能夠敏銳摸索出他的細小變化。
周沖從臺上慢慢走下來,沿著一條筆直的路,走向即將締結連理的新人。
一段路好似走了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前,周沖何等少年英杰;二十六年后,他已生出華發。
眼角的皺紋里還夾著一點沒有擦拭干凈的淚水,在鬢角的短發里閃爍。
周自恒卻是在此時才恍然發現,周沖是真的開始老了。
如他言語中所說——“已經五十歲了,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就會與你們分別”了。
周自恒上前擁抱了周沖一下,給予他一個最大的承諾:“我和小月亮會盡早給你添個金孫孫的。”
周沖并不多愁善感,聽聞這句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歲月回首大概是婚宴典禮上所有父母永恒的主題,他們辛辛苦苦照料孩兒,從嬰兒時期開始,恍然已是數十載。明岱川就在周沖的笑聲里接下了話筒,立在高臺之上也貫徹了這個主題思想。
與言辭簡樸卻情誼深刻的周沖不同,明岱川選擇了另一種訴說的方式。
他向后臺打了一個手勢,燈光在一剎那間熄滅,只有紅燭的光影微微閃耀,而紅毯的盡頭,一面巨大的白色幕布承接著從投影儀中映射而出的畫面。
配樂在此時陡然轉換,由耳熟能詳的協奏曲,變為了一支簡單改編的曲目——《月亮惹的禍》,搖滾樂的激昂被剔除,旋律重新編排,恰如春日清風一般柔和。
而隨著音樂聲起,幕布上漸漸有了畫面。
“1997年,一支口紅。”
影像如同無聲的舊電影,只有純白的手寫字幕,再無其他陳述。粉色的口紅擺在一個小盒子里,已經褪去了原本的顏色。而畫面接連不斷,繼續閃現一對泥偶,彩飾紋路斑駁,只能堪堪辨認泥偶是一男一女。
手寫的字體圓潤流暢,十分好看——“1998年,一對泥娃娃。”
時間進一步推進,下一幀影像里,出現了一條女孩的陽裙,同時,還出現了男孩和女孩的一張合照——“1999年,一條公主裙。”
結合婚禮情形,即使沒有注解,含義也分明。
這是周自恒從小到大,送給明玥所有的生日禮物。
播放速度不疾不徐,閃現的畫面里有一盆開放的玫瑰花,一個小巧的八音盒,一雙漂亮的舞鞋,一條精美的手鏈……明岱川在字幕里盡數做了手寫注釋,而直到2012年,明玥的生日這一天,字幕消失在畫面里。
出現的是有聲的視頻,閃光燈伴隨著驚訝的呼叫,周自恒單膝跪地,于紐交所向明玥求婚。
十六份生日禮物,十六份珍貴記錄。
有許多瞬間,連明玥都已經記憶不清,明岱川卻保存至今。明岱川是個心思細膩的文藝青年,他在外界表現得如何正經,在內里就有如何柔軟,他把一腔的珍愛都給了他視如明珠的女兒。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這也是爸爸送你的新婚禮物。”明岱川握著話筒,走下臺,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信封。
棕黃的外殼,流暢熟悉的文字,信封里裝著一枚u盤。
至此為止,明岱川一共送給明玥三封信。
第一封信,教會她辨認愛情,第二封信,教會她承擔愛情,第三封信——
明岱川刻錄影像,讓她銘記愛情。
明岱川送出禮物,卻沒有移開腳步,大抵是出于一種多年的敬重以及了解,周自恒猜測,他的岳父也有話要對他說。
明岱川走到周自恒身前,因為周自恒身高一米九,明岱川不得不略微抬頭才能與周自恒對望,但他沒有因此輸掉氣勢,況且周自恒已經相當坦然地向岳父低頭。
“周自恒,我要說的話,其實也就是你已經說過的話。”明岱川語重心長,他拋開所有的成見與不滿,用充沛的期望給予周自恒叮囑,“我的女兒明玥要與你共度一生,在此,我沒有異議,卻有一句話想要問你。”
他的表情其實是相當嚴肅的,之所以能心平氣和,權歸他昨夜反復為自己下達心理暗示,恪守心緒之故。
周自恒也沉心靜氣,答話道:“您請說。”
他把明岱川將要提出的問題,看作是最后一項考驗,因此擺好了架勢,嚴陣以待,而明玥也十分緊張,在這過程中已經扣住了周自恒的手臂,咬著唇,望著明岱川,生怕自己的父親要給周自恒難題。
盡管今日著了濃妝,她的眼睛依舊是一片霧氣蒙蒙,咬著嘴唇嘟著腮幫子的模樣從兒時便未曾改變。
明岱川嘆了一口氣:“就像你爸爸說得一樣,你和小月亮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二十幾年里,想必你非常清楚,我的女兒,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怎么變過。”
沒有變過性子,也沒有變過心意。
“而我想問你的問題是,周自恒,十六歲的你發下的誓言,如今你已經二十六歲,還能不能作數?”
明岱川話音落地,已經暫停的畫面再度閃爍,這一次,出現在幕布里的,是模糊的手持拍攝視頻。
……
影像里依稀能辨認出是朗朗晴天,穿著校服的男孩女孩在操場上集會,而周自恒在升旗臺上做著長篇的檢討。
少年人稚嫩張狂的言語透過質地不佳的話筒傳出音響,在操場上空盤桓——
“我敢早戀是因為我有底氣,是因為我可以發誓,在今后所有的日子里,我周自恒只會愛明玥一個人,會用心照顧她一輩子,在她愿意和我結婚的時候結婚,在她喜歡的地方定居。
“我周自恒是不好,但我敢保證,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小三也不會有出軌,我是一定會對明玥好一輩子的!”
……
這是曾經的年少輕狂的周自恒,笑起來總帶著一點邪氣,看上去漫不經心,好似全世界都不妨在眼里。他當著全校師生,張狂地炫耀早戀情節。
而此時此刻,握著明玥手的周自恒,卻十足地成熟穩重,落落大方。
跨越漫長的光陰,明岱川煞費苦心,弄到了這一則久遠的視頻,音效在周自恒落下的誓言里加重,且反復循環。
而明岱川的提問卻也有如黃鐘大呂一鳴,余音繞梁不絕。
【十六歲的誓言,十年后,還能不能做數?】
明岱川目光如炬,如同懷璧的藺相如,于王宮大殿質問野心勃勃的秦王。秦王猶豫毀諾,藺相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明玥是價值連城的玉璧,但周自恒卻不是輕慢無禮的秦昭王。
周自恒鄭重點頭,一字一句答復:“不僅是二十六歲,三十六歲,四十六歲,我這一輩子,都會都您的女兒如初。”
他沒有時間思考,僅憑心意直言。
沒有辭藻修飾,卻讓明岱川滿意非常。他點頭應下一聲“好”,繼而將明玥的雙手都放在了周自恒的手里。
明玥的頭紗,也在此刻,由她的父親,親手,為她蓋上。
輕薄的紅色蓋頭慢慢地遮住她的面龐,她的眼前彌散了一層水霧,透過紗巾,依稀能看到明岱川落下的眼淚,耳中也傳來明岱川的囑咐:“我的女兒,從此,就交給你了,你要……”
明岱川哽咽。他是身經百戰的商人,在各種會議里都能侃侃而談,此時此刻,卻連說一句話,都要再三停頓。
“你要對她好一點,不求一輩子,只求你有生之年……”
周自恒帶著明玥領取結婚證,明岱川沒有嫁女的憂傷;今日領著女兒走出花車,他也沒有太多的擔憂;但當他把紅色的蓋頭放下,女兒的臉孔在紗巾下模糊不清時,他意識到,他是真的,要把女兒交給另外一個人了。
另外一個也愛她的人。
證婚人已經站在了高堂上,武老師頭發花白,穿著紅色的唐裝,嚴肅的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這是南城一中德高望重的老師,教書育人多年,見證了明玥與周自恒的青春。
“我沒有想到,畢業晚會我吃了你們的喜糖,幾年后,你們又請我來喝喜酒。”武老師比起幾年前老了更多了,但記憶卻沒有衰退,渾濁的眼睛還有矍鑠精光。
他甚至還記得周自恒寫過一篇《明玥,我想對你說》,因為恰好珍藏,逢著婚宴,剛巧能作為賀禮——再沒有什么比歷經歲月依舊如初的情感更真摯,在場也沒有任何一份禮物能與這篇作文相媲美。
花童捧著紅綢,送上婚戒。
武老師也念起了結婚證詞:“在收到你們證婚的邀請后,其實我想了也寫了很多的文章。”武老師學富五車,文筆不俗,更寫的一手毛筆字,“但我思來想去,覺得再沒有比唐代詩人李白的《長干行》,更能表情達意的了。”
“我在此,就借用這首長詩,作為你們的結婚證詞。”武老師抖了抖袖口,他的身上印著許多喜字,喜慶的紅色唐裝襯得他面色紅潤,而他念詩,也是中氣十足——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塵與灰。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
十六君遠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一首長詩穿越幾近千年光陰,而朝代變遷,滄海桑田,竟也能符合當下情景。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武老師望著眼前的兩人,沉聲開口:“周自恒,明玥,你們是否愿意結為夫妻,從此白頭偕老,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他的話音落地,收到了肯定的回答,也收到了雷鳴般的掌聲。
花童捧上婚戒,當周自恒將新的婚戒戴上明玥手上時,他的手上也戴著一圈指環。
明玥第一次戴上他的求婚戒指,沒有旁人慶賀,第二次帶上鉆戒,只有燈光閃爍,而此時此刻,交換婚戒之后,祝福與恭喜此起彼伏地響起。
明玥的手上涂著明紅的丹蔻,戒指因為承載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意義而閃爍奪目。
周自恒終于忍不住,低頭,抬起她的手指,親吻她的戒指,當著賓客的面恭維她:“姑娘,跟了我,你眼光真好!”
而在此刻,明玥的一滴眼淚,也終于透過頭紗,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這一滴眼淚很熱,如同紅燭落下的蠟水。
周自恒沒有舍得擦去,他就用這只手執起紅綢,紅綢的另一端被明玥拉著,于燃燒的高燭前,聽人唱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最后一聲拖得老長,隨著音樂落下重音,周自恒終于聽得一句:“送入洞房——”
鞭炮被人點燃,爆竹噼里啪啦慶祝新人禮成,漫天的花雨散落在紅毯上,一路延綿到了新房。
……
明玥從家中出發,才是冬日初陽高掛的正午,而婚禮儀式結束,時間竟已經推進到了暮色四合的傍晚。
天際連綿著桃花色的紅云,更遼遠一些的地平線上,深沉的夜霧如同烏云一般彌漫,而南城萬家燈火已經點燃,秦淮河畔的搖櫓槳聲也順著河水流淌。
儀式之所以盛大,不僅僅因為備受眾人矚目,也因為步驟繁瑣。
因為依循簡易古禮,明玥得以有幸待在新房——情況對周自恒并不公平,即使他迫不及待想要早入洞房,卻仍舊要忍痛離開,強打起笑臉和精神,與前來道喜的叔伯平輩推杯換盞。
周自恒有一個豪氣干云,白酒一口悶的父親,而他本人的酒量,大概只有指甲蓋那么大一點。
岑嘉年與薛元駒相當體諒公司老總,以伴郎的身份,接下了幾乎所有的酒杯。
而白楊也難得離開孟芃芃,橫插一腳,替周自恒擋下了零星恭賀。
他一邊喝還一邊說:“老大,當初你在酒吧請我喝了那么多酒,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他義正言辭,并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但周自恒其實也不想感謝他——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會喝上一口酒,之后裝作不勝酒力的模樣,被人送入洞房,然后關上大門,與明玥共度良宵。
但周自恒想象的良宵,直到夜晚九點,宴席盡散,大廳杯盤狼藉時,才終于到來。
新房仍舊以紗幔點綴,通臂巨燭在條案上燃燒,火焰帶來微光,與窗外繁星朗月交相輝映,而大紅繡金喜帳中,明玥安安靜靜地抱著一枚蘋果,裙擺陷入水床之中,零星的碎鉆反射燈火。
房間內靜謐無聲,燭火燃燒帶來馥郁的沉香芬芳。
周自恒看不清明玥的臉,紅色的蓋頭等待著他去揭開。
但只是隱約看到她藏在蕾絲下點的殷紅的朱唇和精致的下巴,便足夠讓他心猿意馬。
人生有四大喜,周自恒并不知道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時會有如何心緒,但洞房花燭夜卻離他近在咫尺——他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讓他既忐忑,又期待,既緊張,又興奮。
那是一種難言的情愫,情感迫使他甚至忘了拿起秤桿,直接用手撩起了明玥的頭紗。
該怎么形容他此刻的見聞呢?
周自恒自認大學鉆研圖書,深刻學習語文,已經熟練運用古詩詞匯,也能隨時隨地撩妹,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明玥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用說,他的一顆心就已經被撩得風生水起了。
明玥是一只狐貍精,撩人于無形。
偏偏她嫵媚卻不自知,蓋頭落下后,頂著一張清艷的小臉,拉著周自恒的衣袖,欲語還休:“周周……”
她喊周周,源自于幼時喊不出“哥哥”二字,而言語混淆不清,年歲漸長以后,這個稱呼卻也一直沒有改掉。
周自恒喜歡聽她喊“周周”,有種別樣的親密,而她聲音軟糯嬌甜,只是簡單的兩個疊字,卻也像是情人絮語。
但今晚,周自恒不想聽“周周”,他“嗯”了一聲,之后誠懇建議道:“你可以叫我別的。”
他用了一個泛指,但明玥卻聽出他的確切企圖。
她平日里就非常順從周自恒的安排,而在新婚之夜,她的害羞不能抵擋她的喜悅,于是明玥十分爽快地接下話題,托著自己的臉頰,喊他:“老公。”
她另一只手貼在裙擺上,絳紅色的婚紗襯得她的手指白皙如玉,一枚婚戒纖細精巧。
周自恒半蹲在她面前,親她的手指:“再喊一聲。”
他的聲音格外低沉,身上還有從宴席帶來的酒氣,整個人宛如一只深淵惡魔,蠱惑懵懂少女。
明玥就甜甜地再叫了一聲:“我親愛的老公。”
她口中的老公——周自恒低低笑了一聲,掀起了她的裙擺,幫她把高跟鞋脫下來。她的腳趾上也涂了紅色指甲油,襯得腳背雪一樣白皙,周自恒忍不住伸手觸碰。
他的手指指腹帶著薄繭,觸碰為明玥帶來微微的酥麻,實在是有些癢,明玥“咯咯”笑了起來,足弓繃緊,但她卻沒有把玉足藏起來,反而伸到了他的襯衫邊際,反復磨蹭。
這是一個充滿暗示性的動作。
白色的襯衫與她的腳上的丹蔻形成鮮明的對比。
明玥不是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她非常清楚,在這段動作之后,會有什么樣的事情發生。
因此,盡管她動作大膽,臉上卻不由自主地飄上了紅云,長長的睫毛不停地顫抖著。
周自恒就在此刻握住了她的小腳。
事到臨頭,他還有心詢問明玥:“你晚上在房間里吃了什么?”
明玥未解其意,卻老實回答:“吃了一碗湯圓,還吃了一個蘋果,和幾個巧克力。”
啊,高熱量的巧克力,那一定能維持高昂的體力值。
周自恒心里說,面上卻只是如常。
而明玥不知他想法,她在此時想起白日偷吃蘋果的羞囧,補充說道:“周周,我已經不餓了。”
可他開始餓了。
周自恒不想與她虛與委蛇,他彎下腰,將明玥打橫抱起,同她開門見山道:“那你準備好了嗎?”
他將落地燈按熄,再將銷金玉鉤撤下,紅色紗帳有如水面蒸騰的霧氣,將一方天地遮掩。
周自恒按著她胸前的暗扣,親吻她的耳尖:“我要解開你婚紗的扣子。”
這是陳述句,不是疑問,更不是詢問,他對明玥勢在必得,到了今時今日,他不準備給明玥留下任何退路。
好似洪水沖垮堤壩,波濤翻天覆地,周自恒恪守樸素的貞潔觀多年,而今恰恰時機成熟。他急切地需要一場鏖戰,以豐盛的果實撫慰他多年的荒蕪。
而明玥恰是這場戰役里最璀璨的珍寶。
明玥任由他解開她的扣子,這條婚紗她穿上的時候頗為費時費力,但周自恒卻只用了極短的時間,就已經占據了她全身的高地。
他脫下這條婚紗,極具技巧性,而他與明玥,更是用了百倍的熱情與手段。
透過那一層銷金帳,紅色喜燭光芒盛放。火苗炙烤蠟燭,滾燙的燭水不絕一般流淌。周自恒的指尖與薄唇也仿佛帶著火星,明玥只能以水珠澆熄花瓣上的灼燒感。
肌膚接觸已經多次,而真槍實戰確實是頭一遭。
周自恒帶來的前戲冗長而細致,他心中懷揣著急切,卻也顧忌明玥是初次,動作輕柔地像是羽毛一片片掉落。
直到明玥在某一個瞬間弓起了腰肢,掀起驚人的弧度,周自恒吻住她的紅唇,緩慢卻又堅定地進入花叢。
水流緩解撕裂的疼痛,明玥體會出他的良苦用心——他不停喘息,額角落下的汗水匯聚在她的前胸,此情此景下,他還能用細密而纏綿的吻安撫她。
明玥主動抬高了腰,用雙腿勾纏著他的腰窩,她不停地叫著他“周周”,卻又在他不滿足的深頂之下改口,一聲聲喚他“老公”。
如同春藤在風中招搖,纏住了大樹。
細細密密的葉片和枝條給予周自恒沉淪的快感,叫他無力掙脫。
他低頭吻住明玥,與她十指緊扣,對戒完美契合,而他們彼此之間,也終于融為一體。
周自恒終于體會到,為何君王不思早朝,為何書生懷念狐妖,為何士子長嘆苦短。
于他而言,答案只有一個——
大概都是月亮惹的禍。
——end
《都是月亮惹的禍》
by11點要睡覺覺
2017年7月26日
作者有話要說:結尾點題(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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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撒花!!!收藏一波作者吧,微博11點要睡覺覺,番外休息兩天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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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檔新文《田螺姑娘》,預收已開,可以點進作者專欄收藏。
任蔚桓是一位不受寵的皇子,朝覲貢品分到他的手里,就只剩下一顆不值錢的寶螺,直到有一天,他發現,這顆寶螺里,真的住了一位田螺姑娘!!!
論一位皇子如何走上人生巔峰。
論一個田螺姑娘如何修煉成精。
甜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