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直等到那個女人哄睡了毛頭，然后出來對我們交代了一些事。說毛頭的身體一直都有點弱，但發育正常。她打開電腦給我們寫毛頭的生活習慣，一邊寫一邊哭。</br>
后來我估摸著毛頭肯定已經睡得沉了，便去找她。她睡覺很不老實，擺著囂張的姿勢。我坐在旁邊望著她，越看越覺得親。這感覺如同重生，我的生命，我的理性和我的幸福全都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br>
雖然我在這兩年已經過得人不人鬼不鬼，急劇的消瘦，皮膚也變得粗糙。我丟了一顆腎，費懷信也壞了一條手臂。但她回來了，總算沒有辜負我們所有的付出。</br>
費懷信在外面履行條件，我趁著毛頭睡著解開她的衣服檢查，并且把她抱走。她比毛毛瘦，也比毛毛輕，這讓我覺得心疼得不行，但她看起來沒有殘疾和病癥，身上也沒有疤痕，這又是一個天大的萬幸。</br>
出去時那個女人還沒有寫完，仍在哭。莊麟在旁邊勸她說：“不要寫了，費先生和費太太要走了。”</br>
她充耳不聞，還在寫。</br>
莊麟就還在念叨：“他們還有兒子，很清楚要怎么照顧小孩。接下來我繼續幫你找囡囡，不要寫了，擦擦眼淚送送客人。”</br>
她趴在電腦前失聲痛苦。</br>
現金已經給她放下了，費懷信朝我走來，接過孩子想替我抱。我沒依他，問：“走嗎？”</br>
“嗯。”他扭頭看了莊麟一眼，對那女人說：“謝謝您。”</br>
我們立刻下樓上車，趕去警察局，做了一些報備后，帶著毛頭上了飛機。</br>
剛上飛機，毛頭就立刻醒了。她非常生氣，哭個不停，讓人非常擔心她會暈倒。幸好費懷信說她沒事，我倆想盡辦法地哄她，講道理跟她說我們是她的親生父母，她都完全不聽。其實兩歲的孩子已經能聽懂不少事，毛毛就知道他還有妹妹，妹妹丟了我們正在找，還老囑咐我們快點找妹妹。</br>
毛頭當然不能這么快地接受，雖然這反應讓我倆傷心，但理性地想這是正常的。直到快下飛機時，毛頭終于不哭了，但還是不肯讓我門接近，兀自坐在角落里，時不時地瞪著我們。飛機下降的失重感明顯讓她非常害怕，但她還是自己攥緊了安全帶，直挺挺地坐著，不肯讓我們接近。</br>
不僅費子霖來接機了，我媽媽也趕來了。費子霖還在判斷毛頭的表情，我媽媽徑直就沖了過來，一把把毛頭摟到了懷里。</br>
難道毛頭已經明白自己的反抗沒有意義了？總之她沒哭也沒掙扎，就是不高興。用腿蹬了兩下，我媽沒理她，她就徹底沒動靜了。</br>
之后我們先去了費家，坐下不久，我表姨就來了，說是費子霖安排人接得她。</br>
我媽媽說我爸爸不舒服，但她會帶照片給他看。毛毛也被家庭教師領回來了，看到毛頭時眨巴著眼睛，一臉驚喜。</br>
我媽媽見毛頭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毛毛，就把她放下了。她果然跑去了毛毛旁邊坐著，雖然也不跟他說話，但可能她覺得這樣比較不錯。</br>
費懷信跟大家講述事情經過：“那位夫人姓羅，她女兒被人販子拐賣到山區。那天她是到山區跟警察一起找她女兒，但沒有找到，警察懷疑已經死了。回家轉車時她就遇到了拐走毛頭的人販子，出于同情她救了毛頭。但當時毛頭已經在發高燒。她說她想立即報警，但又不舍得。病好之后更加不舍得。就這樣拖到了現在。”</br>
我媽媽說：“毛頭看著還挺機靈，檢查過么？”</br>
我說：“她身上沒有傷也沒有殘疾，但還沒去醫院。”</br>
“先帶她去醫院檢查。”我媽說：“如果毛頭的身體和精神一切都好，那就不要再找她麻煩了。看看她生活上有什么需要，我們幫點忙。”</br>
費懷信說：“我已經給了九十萬做感謝。”</br>
“有點少。”我媽媽看向費子霖：“你看呢？”</br>
“再送套別墅。”費子霖說：“愿意受洗，也可以請她做教母。”</br>
我和費懷信均沒有說話。</br>
坦白說，我心里有點不爽。</br>
她救毛頭是恩人，但她也變相地拐了我的女兒，還躲著我們。</br>
我媽自然能看出我倆的不情愿，摟住了我的肩膀，說：“現在在毛頭心里，那是她的媽媽，將來毛頭再大一點，那也是養育過她的人。在孩子心里她是好的，你不必跟她對立。何況如果不是因為她丟了孩子，久病成醫，可能無法看出那是人販子，也就不會去搶毛頭。那毛頭就算不死，也肯定比現在過得苦。她的做法有錯，但能夠理解，算是功過相抵，算是給毛頭留條路。嗯？”</br>
我只好點頭：“那盛萌萌怎么處理？”</br>
我媽媽看向費子霖。</br>
“昨天蘇先生來過，愿意給我們兩家補足找孩子的損失，以及各家五十億壓驚費。”他問費懷信：“你們愿意答應，就留她的命。”</br>
只要毛頭沒事，錢就是解決這個矛盾的最好出路，總不能真的跟蘇先生往死里打，而且這個數目不低。</br>
費懷信說：“我們還希望把她的孩子帶來兩年。”</br>
我媽立刻就笑了，費子霖也跟著笑了。</br>
我媽媽問：“這兩年誰來照顧？”</br>
我說：“我們安排人，讓他們給錢。”</br>
“倒是可以。”我媽媽說：“只是她的孩子如果半路死傷，到時這又是一樁麻煩。依我看，讓陳漢璞跟她離婚，孩子歸陳漢璞，不給她探視權。兩年后他們有心就復，無心就是他們的事了。”</br>
我點頭：“也好。”這樣就基本公平了，她讓我嘗了兩年發瘋一樣的思念，我也讓她兩年見不到自己的孩子。雖然我的感覺更痛苦，然而誰讓她有蘇先生這個強大的后盾？傷敵一百，自損八千，逞能繼續毆只會讓所有人受損。</br>
正聊著，管家說李太太來了。</br>
她本來已經回美國養身體，既然遠道而來，就必須請她進來。我表姨立刻說：“我先回去了。”</br>
費子霖握了一下她的手臂，被她摘開了。</br>
我正要站起身請她到我房間里去，毛頭就跟著跳起來往出跑。</br>
我連忙去拉住她，問：“寶貝去哪？”</br>
“我也先回去了！”她厲害地回答：“回家找我媽媽！”</br>
我還沒說話，毛毛也跑過來，不悅地說：“我媽媽就是你媽媽！”</br>
“我才不認識你！”毛頭很傷人地反駁：“你長得這么丑！”</br>
毛毛大概從來沒想過妹妹居然這么兇，呆滯了一會兒就扁起嘴巴哭了。</br>
毛頭立刻也“哇”地一聲嚎啕大哭。毛毛一邊哭一邊撲進了我懷里，我表姨也連忙過來抱住毛頭。</br>
我倆抱著孩子回了兒童房，把他倆放在地毯上，他倆還在哭。我很憂心，我表姨也全無辦法，因為毛毛明顯只是不爽才哭，毛頭一邊哭一邊喊“媽媽”，她是真的覺得悲傷。</br>
毛毛鬧脾氣哭的時候我幾乎不哄他，因為哄他他立刻就哭得更慘烈。坐在旁邊等他冷靜下來，然后跟他講道理比較適合他。可毛頭一邊哭一邊打我，還一邊罵我。她在那種市井的地方長大，會說不少方言和臟話，罵得很難聽。</br>
我表姨拿玩具吸引他倆的注意力，努力了很久才讓他們平靜下來。也是因為他倆都餓了。雖然吵了架，他倆卻還挺愿意呆在一起，并排坐著吃了些東西。</br>
毛頭的吃飯習慣不錯，不需要別人喂，也完全不挑食。</br>
她對我表姨比對我喜歡，大概是因為我表姨沒有親自去搶她。我表姨便跟她聊天，問：“媽媽對你好不好呀？”</br>
“好。”她還瞪我。</br>
“媽媽打過你嗎？”</br>
“沒。”</br>
“你最喜歡吃什么呀？”</br>
“報紙。”</br>
包子？</br>
我表姨把她的生活習慣都問了一遍，聽得出，那個女人是當自己的孩子在養的，對她挺不錯的。</br>
聊得差不多了，外面有人敲門，是我媽媽。</br>
我去開門，我媽媽身后跟著費懷信和李太太。我媽媽笑著說：“虞雯想看看毛頭。”</br>
費懷信扶著李太太進去了，我忙把我媽媽拉到外面，問：“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我表姨還在呢。”</br>
“沒事，你表姨以前也見過她。”</br>
“但她最近不是要跟費先生復婚嗎？費先生之前還說他不會再見李太太了。”</br>
“他是沒見啊。”她說：“你們一走，費子霖就去馬場了。”</br>
那還好。</br>
雖然我對他們是否復婚持我表姨開心就好的態度，但我還是希望我表姨常來跟我們走動，因為我有點搞不定毛頭。</br>
出于這種自私的想法，我有那么一丁丁希望他們復婚的念頭，但前提是費子霖的表現夠好。</br>
之后我跟我媽也進去，李太太已經跟毛頭聊起來了。毛毛見她的次數多，給她抱了許多玩具讓她玩。</br>
我跟李太太打了個招呼，然后到里間找我表姨，她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聽那口氣，好像是她男朋友。</br>
我進去時她已經在說結束語，但情人間難免粘膩，半晌才掛掉。（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