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什么都沒來得及。</br>
我爸爸只有我一個兒子,好處是我享受了他全部的照顧,壞處是我必須別無選擇地接手他的工作。</br>
妞妞也是她父母唯一的孩子,我跟她一模一樣,沒有人能夠妥協。</br>
這是我爸爸在跟韓家接觸后得來的結果。他說:“明知走不到一起,就不要放縱自己去開始。費家不是后繼無人,但任何人做管事都容不下你。”</br>
我爸爸常常說,男人要以大局為重,以家庭為重。談戀愛不能要求對方完美,那是不可能的,應該容忍對方無傷大雅的小缺點。在一起過得久了,慢慢就會產生感情,結婚生子之后,漸漸就會離不開彼此,這已經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br>
我從小很崇拜我爸爸,愿意相信他說的話。既然徐家不肯,我只能克制自己別再去想她。畢竟我們并不了解,也許我只是與盛萌萌相識太久,太膩煩她身上的“女人味”,所以才會這么喜歡妞妞。</br>
我這樣說服自己,也著實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不久后,盛萌萌開始出國比賽,之后是不間斷的演出。雖然她依然聯絡我,但終究好過她整天出現在我面前。有時堂哥堂弟會來跟我提泳裝秀的事,我并不生氣。倒不是因為我寬容,事實上我很苛刻,但她不是我的女人,她喜歡把她的身體展示給誰意淫或欣賞,又與我有何關系?</br>
第三次見妞妞,是我幫我爸爸去見人,那時我還沒有畢業,但他已經開始交給我一些工作。</br>
見面結束已經挺晚,回去的路上路過公園,前面有紅燈,司機放慢了車速,隱隱綽綽可以看到公園門口人影攢動。</br>
我一直盯著那邊看,梁默問:“需要去看看嗎?”</br>
“進去看看。”</br>
雖然我家是賣槍的,也做些不正經的勾當。但費家家訓里早就規定過,要女人可以,先得跟人家商量,若是家教嚴的姑娘,還需問過人家父母,給錢、給好處,總之,得好好商量,不能動粗。雖然這虛偽,但這是臉面。</br>
當街把小姑娘拖走,這絕對是要管的。</br>
雖是公園,但已經廢棄,只有一扇巨大的拱形門。里面沒有燈光,能聽到清晰的吵嚷聲,司機開車過去,梁默掏出槍,帶著人過去。</br>
這種事通常只需要制伏攆走,把女孩子送到醫院,但梁默很快就開了槍。</br>
他不是個魯莽的人,這女孩子不是尋常人。</br>
我的心突然間像是被一只手攥了一下,有點窒息。</br>
我下了車,此時古惑仔已經死了一些,嚇死幾個,剩下的鳥獸四散。跟女人孩子過不去的男人通常都是窩囊廢。</br>
梁默已經把女孩子扶了起來,她似乎驚魂未定,并沒有出聲。</br>
直到我來到她面前,才徒然看清了她的臉。</br>
她渾身是傷,衣衫殘破,眼里露著受驚過度的呆滯。她可能還有點怕,渾身都在顫抖,因為她不認識梁默。</br>
她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向我,微微地瞇起了腫著的眼睛,愣了幾秒,突然就笑了。我懷疑她已經不記得我了,或是腦子一時沒有轉過彎,總之她只是笑,沒有說話。</br>
我脫了外套給她披上,扶著她上了車。</br>
直到汽車慢慢開上有路燈的公路,她才出了聲:“費先生?”</br>
我對這稱呼有點不滿。</br>
“謝謝。”她的眼睛腫著,因此不住地流淚,但她并沒有帶著哭腔,而是很欣喜的,精神十足地說:“謝謝,謝謝!”</br>
“不用謝。”我將手帕遞給她,心里五味雜陳。</br>
愛情是一種很強烈的感覺,當它來時,沒人可以無視它。</br>
我的心失控般地狂跳著,有憤怒,有驚喜,有壓抑,還有一絲隱隱的期待。</br>
一時半會兒抓不到那些古惑仔,也還問不出來頭,我讓梁默帶人留在醫院,自己回了住處。</br>
那時我還住在機場附近,因為這邊轉機還算方便,沒有事,我不會過來。</br>
我坐立不安,吃不下睡不著。我爸爸的話沒有錯,韓家的看法也非常正確。他們忌諱黑幫,我跟她并不能在一起。</br>
可我是忘不了她的。</br>
我還認為,越是這樣躲著,越是不能說服自己。我從小就叛逆,不讓我做什么,就偏要嘗試。我應該試著接觸她,也許接觸之后就不再那么喜歡。</br>
我連續幾個晚上睡不著,腦子里不停地回放著唯一的那次聊天,我竟然記得這么清楚,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我解讀出了很多意義,我媽媽說妞妞不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比較沉默,喜歡讀書。但我覺得她那天對我很熱情,也許她也和我一樣?</br>
畢竟怦然心動只需要一秒。</br>
我越想越覺得她很美麗,很可愛,很迷人……越發不能控制。</br>
她傷好后問梁默,能不能請我吃飯感謝我。</br>
我也不知這是約會邀請還是單純感謝,理性明白是后者,但感情認為是前者。我媽媽以前說妞妞對食物沒什么要求,很不挑剔,對其他事也沒有特殊愛好。真是個好姑娘,我也不喜歡挑剔的人。</br>
我不能讓她看出我的心思,但我需要以男女相處的最高誠意來對待她。畢竟這對我來說是一次相當重要的約會,意義非凡。</br>
我翻了黃歷,找了一個好日子,然后精心選了味道、環境、服務均為上品的餐廳,包下了整間餐廳,選了我覺得最優雅的鋼琴曲,并且請餐廳老板對整間餐廳都進行了低調但精致的裝飾。我在約會前兩小時仔細地審查了這一切,確定它是完美的——至少在我看來是如此。</br>
距離約會時間還有一小時時,我亦收拾了自己,穿得太正式顯得有距離,但太花俏又容易被誤認為不夠真誠。我想打給李虞,但他太小,于是我決定打給繁音,他年長我很多,很有女人緣,而且他是妞妞的哥哥,兄妹之間的品味也許會有共同之處。</br>
他果然給我提供了很好的指導,試圖取笑我時,聽出了我的緊張,問:“你不喜歡我妹妹了?”</br>
我不想騙他,卻也不能說,只得沉默。</br>
他自己做出了判斷:“也好,哪家姑娘?抽空帶出來見見。”</br>
“只是平常約會。”</br>
“平常約會需要打給我?你的設計師呢?”他還是把我取笑了:“記得幽默點,抓緊時機曖昧起來,喝點酒但不能灌她,不要主動提出送她回家,問她想不想到你家里去看電影,不愿意的話,立刻就道歉送她回去。”</br>
“好。”</br>
“嘿。”他笑呵呵地說:“祝你好運,小懷信。”</br>
像他這樣怙惡不悛的人,怎么會有有效的祝福?我剛照他的意思換了一件藍色的襯衫,還未系上紐扣,梁默已經敲門,說:“韓小姐剛剛打來電話,她今晚有要緊事不能赴約。但她不確定要忙到哪天,改日會登門拜訪。您需要跟她聯絡嗎?她在問我們的地址。”</br>
“接過來。”</br>
我的內心幾乎是無法言喻的。</br>
梁默把電話交給我,剛放到耳邊,那邊已經敏感地問:“費先生?”</br>
“嗯。”</br>
“真對不起。”我已經知道她是離家出走,而她的口氣也確實帶著幾分諂媚,但依舊很可愛,盡管我不喜歡諂媚:“我的基金會突然出了事,現在必須得走,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來。你是定期來這邊嗎?如果不是,我請我哥哥去新加坡送禮給你,感謝你幫我大忙。”</br>
我鬼使神差地說:“我定期來。”</br>
“那你通常什么時候來?”</br>
我已經意識到自己說了謊,只能圓下去:“每月月初。”</br>
“到時我可以登門拜訪嗎?不會打擾很久。”</br>
“可以。”我說:“我住在機場路。”</br>
“機場路?”她的音調微微提高,有些為難:“那晚飯您有時間嗎?”</br>
這座城市的機場已經建在郊區,機場路離東山路開車要走三個多小時,且是在交通通暢的時候。沒有女孩子喜歡在太陽落山到其他異性的家里做客,還是早晨比較讓她安心。</br>
我大約是瘋了,又說了謊:“我在東山路有房子,可以在那見。”</br>
她立刻笑起來:“好,那等我回來,我就聯絡梁先生。”</br>
“可以直接打給我。”我說:“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也不需要對我用敬語。”</br>
那邊立刻傳出笑聲,在我聽來,簡直是妖精似的狐媚:“知道了,費先生。”</br>
我不知道韓家有沒有對她提起我想跟她約會的事,因此不住地猜想,既希望她知道,又怕她知道。</br>
謊言總要去圓,我問梁默:“中山路有沒有房子?”</br>
“那邊治安很不好,需要增加不少人手。”</br>
“環境好。”</br>
“呃……”顯然那邊的治安不是一般的不好,梁默非常不支持:“那邊的房子非常老舊,整修需要不少精力,也不是黃金地段。而且綠化很少。”</br>
“所以?”</br>
“房子有,”梁默還是懂我的,真是讓人欣慰。而且他還笑:“費用肯定高。”</br>
“弄得像樣一點。”</br>
我不清楚花了多少錢,但房子弄得還不錯,此時距離她爽約已經過去兩個月,她似乎已經忘了登門拜訪的事。(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