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南波還真拎著一個小巧的收音機過來了, 樂怡送了他一個大白眼。
楊南波看向蕭老爺子,笑容滿面的說道,“蕭爺爺, 我是楊南波呀,我爺爺是楊晨。”
蕭老爺子驚訝萬分, “是南南啊, 都沒認出來。清平,這是你小時候的玩伴,你們經常在一起玩耍, 你還記得嗎?”
蕭清平神色淡淡的,“不記得了。”
樂怡揚了揚眉,真的不記得了?她表示懷疑, 這人的記性好是出了名的, 看過一遍的書立馬能記住,還能倒背如流。
楊南波也不生氣,笑嘻嘻的遞上一只燒雞,特別自來熟, “蕭爺爺, 我能蹭口飯吃嗎?”
“怎么不行?坐吧。”蕭老爺子見到故友之孫, 感覺很親切。
他跟楊晨是多年的好友,他能平反回到學校工作崗位也是楊晨一力堅持的, 所以待楊南波很熱情, 給他挾了一塊色澤紅亮的紅燒肉。
肥瘦相間的紅燒肉入口,軟軟糯糯, 酥爛中帶著一絲清甜。
楊南波是無辣不歡,紅燒肉里也要放辣椒,但這一道咸甜的紅燒肉讓人稱絕。
紅燒肉家家都會燒, 各有各的燒法,但能讓人回味無窮的也需要一點技巧。
“好吃。”他舉起大拇指,又挾了一塊紅燒肉猛吃。
樂怡默默的吃飯,蕭清平時不時的給她挾一筷子菜。
楊南波看了過來,盯著樂怡看了好幾眼,“蕭清平,這是你家的親戚?”
“家人。”蕭清平態度不冷不熱的。
楊南波哦了一聲,“是你的妹妹呀,那也就是我的妹妹,妹子,以后有我罩著你,你在這片地能橫著走。”
蕭清平微微蹙眉,樂怡吃的滿嘴都是油,白了楊南波一眼,“我又不是螃蟹。”
被白了一眼,楊南波還很高興,硬是要將收音機給她,樂怡擺了擺手,“我家里都有,什么都不缺,你留著自己玩吧。”
哪個傻缺會將家里收音機隨意送人?這么隨性,當心回家被揍。
“都有?”楊南波有點不相信,現在鄉下這么富裕了?他又不是沒去過鄉下,臟,窮是給他最大的印象。
樂怡穿了一件青綠色棉襖,依舊是利落的童花頭,唇紅齒白,眉眼清亮,是個美人胚子,氣質特別好,全然沒有土氣。
“嗯,別人有的我都有,別人沒有的我也有。”
這個小妹妹有點狂啊,楊南波也不知道為什么第一眼就覺得她可愛,明明在耍橫捉弄別人,但就是可愛。
“什么是你有,我沒有的?”
樂怡認真想了想,“美貌和才華吧。”
“噗。”楊南波笑噴了,怎么這么逗?
樂怡嫌棄臉,笑點真低,她也沒有說錯呀。
咦,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眼熟,難道也是原著中的男配?
蕭清平挾了一個大雞腿給樂怡,”好好吃飯,食不語,寢不言。“
樂怡的嘴都被堵住了,說個頭呀。
楊南波笑吟吟的看了蕭清平一眼,蕭清平不理他,直接無視。
蕭老爺子見狀主動將話題引了過去,向他打聽學校的情況和現狀。
如今散落在各地的老師們紛紛平反召回中,也有不少人去世了。
有些員工是新招的,資歷不夠的給安排了六人間的宿舍,資歷夠的給安排了單間,都在這一幢樓里。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學校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老師工資不高嗎?”樂國榮聽出了興趣,“都窮的要搶人家碗里紅燒肉了?”
楊南波哈哈大笑,“還行,但這年頭上有老下有少,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叔叔,你家真的有收音機?”
他就不信了。
樂國榮本來就愛吹噓女兒,一聽這話怎么能忍?“當然,不光有收音機,還有自行車,縫紉機,三五牌臺鐘,都是我家小怡賺來的。”
楊南波目瞪狗呆,“啥?”
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這大叔的女兒才幾歲呀?
樂國榮得意洋洋的顯擺,“我們家啊,不需要花錢買,只要小怡刷幾輪比賽就什么都有了,沒辦法,家有小天才就是不一樣的。”
楊南波:……
樂國榮來了一記重擊,“你家的三轉一響是怎么來的?你父母弄來的?還是你搞到手的?我覺得吧,你肯定沒有我家小怡聰明。”
楊南波:……摔,這個話題沒辦法聊了。
當晚,樂怡做了一個夢,夢醒后眼角都是淚珠,呆呆的看著天花板。
她總算是知道楊南波是誰了,確實是原著中的男配,是個玩世不恭的人物,跟樂春梅有一點點曖昧。
樂春梅時不時的拿楊南波刺激徐蒙,讓徐蒙有了爭搶意識,從而促進了男女主的感情,算是一個工具人吧。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楊南波是個刑警,辦過一個轟動全國的大案子,對手是童年玩伴蕭清平!
媽的,蕭清平居然是大反派!
身世凄慘,孑然一身的大反派!!!
她的心悶悶的疼,難受的想哭,夢里蕭爺爺早早就去世了,蕭清平小小年紀受盡磨難,整個人都黑化了,之后偷渡去了港城,多年后殺回來報社!
哎,怎么是這樣?她一點都不想通過夢境知道原劇情!
想著想著,她不知不覺又睡著了,這一次沒有再做夢。
第二天醒來,她一直盯著蕭清平看,蕭清平有些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臉,“怎么了?臟了?”
樂怡揚了揚下巴,“我發現你越長越好看了,大有藍顏禍水的潛質,當然,比我還是差了一點點。”
蕭清平哭笑不得,“是是,你更美。”
樂國榮在前面叫了一聲,“小怡,走了,去吃你最想吃的炸醬面。”
“來啦。”樂怡一把拉起蕭清平往前跑,美食當前,什么都顧不上了。
現在蕭爺爺沒死,蕭清平就不會黑化了,她也會時時刻刻盯著的!
接下來的幾天,蕭家祖孫陪樂國榮父女在京城轉了一圈,特意在□□合影留念,買了很多土特產。
還一起去了熱鬧的東風市場,人滿為患,到處是瘋搶的人潮,排隊排成長龍。
他們也搶了不少好東西,還吃了美味的東來順涮羊肉。
一行人一邊買一邊逛吃,樂怡整個人神采飛揚,媽媽給他們父女倆五百塊,足夠他們一路買買買,她專挑縣城沒有的東西,買的可高興了。
走著走著,蕭老爺子停下了腳步,樂怡發現了回頭,只見他站在一幢房子面前,神色憂傷,眼角隱隱有淚。
是一套氣派的四合院,圍墻高高的,看不到里面。
這是蕭家的祖宅,他出生長大的地方,生活了幾十年,如今成了有關部門的辦公地,不再屬于蕭家。
大門緊閉,門口掛了幾塊牌子。
蕭家祖上是資本家,家里很有錢,否則蕭老爺子也不可能接受高等教育。
自從被打倒后,家里被查抄搶砸一通,值錢的東西一搶而空,所有房產充公。
蕭清平扶著爺爺,神色特別復雜,他也是在這里出生的,猶然記得里面的一草一木。
一個工作人員走出來,見到他們一行人眉頭一皺,“閑雜人等不許站在門口,趕緊離開。”
據說今天有領導巡視,不能出半點錯。
蕭老爺子好聲好語的跟他商量,“我是蕭家人,請讓我進去看一眼,就一眼。”
這是他魂牽夢縈的老宅,他也不指望別的,只想有生之年再看一眼。
他已經向有關方面提了返還祖產的請求,但推來推去,到處踢皮球,都沒有一個說法。
那些祖產如今都有了新主人,有的被單位占了,怎么還?
沒有靠山,想要拿回祖產難如上青天,這就是現實。
工作人員一把小胡子,眼神不耐煩極了,“什么蕭家人,走走走,這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蕭老爺子也不生氣,脾氣特別好的說道,“同志,我是這套房子的前主人……”
小胡子的眼神不對了,不知道觸到他哪根筋,“喲,原來是個大資本家,這幾年沒死,居然還敢回來?來人,將他們抓起來。”
出身貧寒的他最討厭這些生來就擁有一切的人,恨不得將他們踩在腳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我卻,一言不合就抓人,這也太囂張了。
里面跑出三個男人,將他們圍住,樂怡都驚呆了,怎么還是紅兵小將那一套?
蕭清平護在爺爺面前,冷眼相對,“誰敢?我們家都平反了,上面通過的,你們這是堂而晃之的反對上面領導的決定?還是……”
他意味深長的質問,“你們是四人/幫的余孽?”
蕭家招誰惹誰了,他們喊打喊殺,全然不講道理。
那幾個人倒抽一口冷氣,臉色都不好看,“你胡說八道,我們不是。”
小胡子冷喝道,“跟他們講什么道理,抓起來審問一通,什么都解決了。”
蕭老爺子心里一緊,暗暗后悔,不該過來緬懷舊居的。
蕭清平年輕氣盛,火氣都上來了。“我再說一遍,我家平反了,我爺爺已經恢復了工作,他如今是大學教授。”
小胡子不但不收斂,氣勢更加囂張,“管你平不平反,我看你們就是壞分子,我說是,你們就是。”
樂國榮臉色鐵青,撿起一塊磚頭護在蕭老爺子面前,兇巴巴的瞪著那些不講道理的人。
他大有狠狠敲碎對方腦殼的架式,倒是把對方嚇住了。
樂怡最恨這種亂扣帽子的行為,“好大的官威,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窮苦百姓是沒有活路了,好好,這是你們逼的。”
她忽然拿出一個大喇叭,大聲吼道,“四人/幫余孽又來迫害無辜百姓了,大家都來看呀。”
小胡子和他的同伴們臉色大變,剛想沖過來搶喇叭,樂國榮就拿著磚頭作勢砸過來。
這一聲大吼,立馬引來了圍觀群眾,院子大門也打開了,出來了好幾個人,交頭結耳打聽發生了什么事。
小胡子都看到了自己的領導,臉色發青,平時橫慣了,怎么也沒料到今天會踢到鐵板。
樂怡一點都不怯,小嘴巴拉巴拉的,“我們好不容易盼到了平反的一天,但這些人還不肯放過我們,這到底是為什么?壞人活千年,活的風風光光,好人不長命,這天底下就沒有天理了嗎?”
她可憐巴巴的看向四周,“爺爺奶奶大叔大嬸,我們普通百姓沒活路了,他們瘋狂踐踏我們,把我們踩在腳底下,好慘啊,今天是我們被逼的走投無路,明天就輪到你們了,誰都不能幸免。”
她眼淚汪汪的,像受了欺負的小可憐。
她巧妙的將大眾拉到自己的陣營,都是普通人嘛。
人群里爆發一聲,“打倒作威作威的官老爺,打倒欺壓百姓的壞東西。”
大家這十年過的很壓抑,過的苦啊,遇到這樣的事情特別生氣。
百姓過的苦,你們這些鬧事的家伙還橫行霸道,沒完了是吧?
有了第一個發聲的,后面越來越多的人發聲。
事情鬧的越來越大,單位的領導都急了,將小胡子叫到一邊,讓他將此事迅速擺平,否則就等著辭退吧。
小胡子又惱又怒,咬了咬牙齒,大喝一聲,將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大家聽我說,你們別被這幾個人蠱惑了,他們是心有不甘才故意跑來鬧事,請大家相信我們。”
同伴幫著敲邊鼓,“大家別上當,我們兢兢業業為人民服務,從來不敢有所懈怠,他們是……特務啊。”
沒有罪名就隨便扣一個,白的也能染黑,他們這種事情沒有少做。
一聲特務,讓所有人聞聲色變。
警察叔叔來了,“出了什么事?”
小胡子惡人先告狀,“警察同志,你們來的正好,他們跑來搞破壞,蠱惑百姓跟我們公家人對著干,他們都是被策反了,帝國亡我之心不死,快把他們抓起來。”
警察見路都堵住了,怕出事,沒有多問,“先將人帶走,去局里說。”
人太多,一輛吉普車經過,不得不停了下來,車上的人好奇的探頭看了一眼,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樂怡。”
樂怡猛的回頭,咦,是聶慶云。
她立馬撥開人群奔了過去,小臉皺巴巴的,“聶姨,他們要抓我,我好怕。”
聶慶云推開車門走下去,將樂怡護在懷里,“別怕別怕,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她本來就喜歡樂怡的聰明伶俐,樂怡又幫她救回了兒子,她感激都來不及。
“同志,這是我的工作證,我敢擔保他們都是好人。”
小胡子斜著眼看了看身后的吉普車,微微皺眉,“你拿什么擔保?這些特務最會偽裝了,你這位同志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摻和進來。”
其他人紛紛勸道,“同志,鄭重些,別惹禍上身。”
聶慶云都驚呆了,樂怡是特務?別開玩笑了,她還是個孩子。
再說了,她爸很早就認識樂怡,對她贊不絕口。
難道她爸會看走眼?不可能,她爸是出了名的火眼金睛!
“他們都是特別好的人,樂怡還是個孩子,你們一口一聲特務,往她身上潑臟水不覺得可恥嗎?”
“這叫小特務。”小胡子見事情已經失控了,他已經沒有退路,只有咬死對方不放。“女人就是感情用事,特務就是利用了這一點……”
忽然,一道相似的聲音響起,“閑雜人等不許站在門口,趕緊離開。”
小胡子的臉色一變,不敢置信的看著樂怡手中的錄音機,她將他的話都錄下來了?什么時候的事?他一點都不知道。
他第一反應就是去搶錄音機,樂國榮早有準備擋在前面,“真相就在眼前,有人要狗急跳墻了。”
圍觀群眾齊刷刷的上前拖住小胡子和他的同伴,側耳傾聽。
“我是蕭家人,請讓我進去看一眼,就一眼。”是蕭老爺子低聲下氣的請求。
錄音機還在繼續運轉……
蕭家人的低姿態,和小胡子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作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管你平不平反,我看你們就是壞分子,我說是,你們就是。”最后,小胡子囂張到極點的話一出,現場氣氛一下子沸騰。
全場群情激奮,靠,原來這才是真相。
這小胡子真囂張啊,他算什么東西?沒有這么欺負人的!
大家紛紛唾罵,“你才是壞分子,無恥,不要臉。”
“干啥啥不行,誣陷別人是一把好手,這可是四人/幫的做派。”
“人家只想看一眼祖宅,你們倒好,陷害別人是特務,還想害死他們。”
“將這樣的人清除出去,他們不配。”
“當面一套背后一面,把我們百姓耍的團團轉,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在眾人的聲討中,小胡子面如死灰,索索發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最后,這家單位的頭頭當眾宣布,開除小胡子和他的同伴,記不錄用。
這才平息了民憤,安撫了民心。
趁人群還沒有散去,樂怡眼珠一轉,大聲問道,“領導,我想問一句,人家都平反了,國家承認蕭家是好人,那么蕭家的祖宅是不是應該還給人家了?這完全符合相關的政策。”
“這……”單位頭頭心里暗暗叫苦,他也做不了這個主。
這個女孩子真多事,討厭。
樂怡向來會審時度勢,這樣難得的機會送到她手邊,她不拿來利用怎么可能?
她義正言辭的說道,“今天的事情我全看在眼里,記在心里,錄音機也記錄了整個過程,作為一個普通百姓,我無比渴望看到正義戰勝邪惡,正道主宰人間。”
“雖然有些東西無法彌補,但有些東西能安撫那些曾經蒙冤受苦的人們,比如,曾經祖祖輩輩生活的宅子,承載著數輩人的夢想和情懷。”
這話直擊大家的內心,說的很有道理,祖宅對華人來說都是有特殊意義的。
那單位頭頭頭痛欲裂,這么能說,是他太小看了這個小姑娘。
樂怡還沒完呢,“留正氣給天地,遺清明于乾坤。我深愛這個國家,希望國家和人民都變的越來越好,我也愿意為自己的國家奉獻自己的一生。”
她深吸一口氣,手撫著跳動的胸口,“我相信,這個國家也不會辜負每一個愛它的人。”
她雖然只是一個小少女,但字字犀利,振聾發聵,又充沛感人,一片赤誠少年心。
“說的好。”一道洪亮的聲音猛的響起。
是一個長相威嚴的男人,單位頭頭看到他,眼睛閉了閉,想哭的心都有了,隨即迅速迎了上來,“領導,您來了……”
威嚴男人沒有理會,而是看著樂怡,“小姑娘,我保證這房子會歸還原主。”
樂怡眼睛一亮,天時地利人和,全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12點還有一更哈。男配的名字居然給屏了,我也不知道名字哪里不對,我就換個吧,曉字改成南,哈哈,看看還屏不屏。
留正氣給天地,遺清明于乾坤出自《菜根譚》,說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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