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暖病了。夾答列浪
好像真的應(yīng)了那句病來如山倒。蟄伏在她體內(nèi)的高燒以燎原之勢席卷了她。
簡愿說過,人不能輕易脆弱,身心皆不可以。一旦你在意識上服了軟,什么妖魔鬼怪都會欺負(fù)你。
思暖記得,卻做不到。
卓云眉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蜷在那團(tuán)柔軟的棉被里一整天了。也不是沒有吃藥,從洛少東買回來的一大堆藥盒里揀了一個盒子最漂亮的吃下,可是高燒就是不見退下去榛。
她迷迷糊糊的,卻還是想著,徒有其表大概就是這樣的。
卓云眉帶著洛家的私人醫(yī)生付志康上門。付志康的爺爺付慶豐在洛家做了幾十年的私人醫(yī)生,沒想到年老了,還有孫兒繼承這衣缽。
付志康看起來比思暖年長一些,作風(fēng)沉穩(wěn)的很。他坐在床頭動作嫻熟的為思暖打吊針已。
卓云眉湊過來問他沒事吧。
他低頭對上思暖半睜半閉的眼,表情深不可測“現(xiàn)在沒事,若是再拖幾個小時就得重新合計智商的問題了。”
卓云眉聽罷,嘖嘖的低頭心疼又懊惱的責(zé)怪思暖,言辭來去間不過就是這么大的人了卻還是不會照顧自己,也不知道這么些年在國外是怎么過來的。
思暖有些想笑,但是現(xiàn)在這會兒若是笑出聲來那真好像沒心沒肺了,她閉上了眼。
卓云眉還在念念叨叨的,她其實不常這樣,人前總是大方得體的洛夫人,可是再矜持也終歸是個母親。
付志康隨著她出門,也許是這樣的洛夫人讓人覺得親切又有歸屬感。不由的開口寬慰她“最近感冒多發(fā)期,少東那么好的身體都沒有逃過,別說卓小姐身子弱了。不過他大少爺伺候的人多,有個頭疼腦熱也不打緊,卓小姐一個人”
門合上了,隔斷了付志康和卓云眉的聲音。房間內(nèi)一下子靜的發(fā)沉。
思暖睜眼,怔怔的望著在燈光下瑩瑩發(fā)亮的點滴瓶,像塊臃腫的水晶。腦海里千奇百怪的念頭一一閃過,最后她才想到,洛少東的感冒,會不會是那夜承歡從她這兒傳染去的。
活該。
她搜羅了一圈,也只想到用這兩個字去咒罵他。
枕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臍g快無比,到好像是在嘲笑她詞窮。8
她騰手去接,沒想到是許久沒有聯(lián)系她的夢窗。
語氣懨懨的,比生著病的思暖更加有氣無力。她說她今兒就要搬回洛家去了。
思暖想,母親這次過來,大概就是要對她說這件事的,好借著這個名頭對她也旁敲側(cè)擊一番。
電話那頭有輕微乒乒乓乓的雜音。
夢窗說是洛少東的命令,這會兒他的人跟強盜似的在她屋里搬東西。
思暖聽著,洛少東的所作所為全然在她的預(yù)想之內(nèi)。他表達(dá)的再簡單粗暴,也不過是為了夢窗好。
她以為照著夢窗的脾氣,這鋪墊的話說完,就該把那些她啟齒不了的咒罵統(tǒng)統(tǒng)的甩到洛少東的身上。可是她卻沒有,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在電話那頭嚶嚶的哭起來。
思暖無力招架,想著開口安慰,話到嘴邊卻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千瘡百孔呢。
“暖暖,我見過那個混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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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少東坐在榕園大門口的臺階上,手肘枕著膝頭,只是淡淡的坐著,zipper打火機在他的指尖吧嗒吧嗒的響,那團(tuán)明火忽隱忽現(xiàn),他卻連抽煙的心情都沒有。
家政公司的員工井然有序的在他面前進(jìn)進(jìn)出出。洛夢窗不過是臨時過來避避風(fēng)頭,帶來的家當(dāng)卻是無比的考究。
她從來都是一個對事事要求完美精致的女人,偏偏當(dāng)初選擇了粗糙的結(jié)束的自己的愛情。
客廳盛大溫和的橘光輕攏著那個男人高大的身影,卻好像依舊驅(qū)散不了他周身的冷漠。他沉甸甸的腳步在洛少東的身旁停下。
“去喝一杯吧。”他說。
洛少東食指輕輕一挑,打火機的蓋子按下了那團(tuán)小火。這塊冰冷的金屬已經(jīng)在他的掌心握的火熱。他算了算,從町煜對他說“讓我見見她”到“去喝一杯吧”中間,連十分鐘都沒有。
屋內(nèi)平靜的沒有一絲聲響,比他想象的來的平和許多,也難以招架許多。
洛少東站起來,拍了拍褲子,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洛夢窗的房門虛掩著,他才走近,就聽里面?zhèn)鱽黼[隱的哭聲,這絲壓抑逼仄進(jìn)他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個地方,他伸手想要推門,卻聽到洛夢窗喑啞的聲音傳過來。
“暖暖,我見過那個混蛋了!”
洛少東的手僵在門把上,猶豫了一下終是輕輕的縮了回來。
他轉(zhuǎn)身折回門廳里。
町煜坐在他剛剛坐著的位置,指尖的煙頭在晚風(fēng)里明明滅滅,火星亂竄。
他的背影也是說不出的落寞,看的洛少東也是五味陳雜。他應(yīng)該恨他的吧,就算不恨,也不該是現(xiàn)在這樣的心疼。
町煜其實早就不抽煙了,聽說是家里的那位刁蠻夫人一心想要懷個品種優(yōu)良的孩子給逼著戒了。可是結(jié)婚這么些年,孩子卻久久沒有懷上。坊間流言四起,媒體爭相猜測這個中緣由。
洛少東這會兒忽然恍然,所有的一切,也許只是町煜從來沒有想過要。
在懷孩子這件事上,男人往往是主導(dǎo)。一旦男人不想要,女人費盡多少心思,都是白搭。
而男人,可以和不愛的女人有性甚至有婚姻,卻通常都會只希望和他深愛的女人孕育孩子。
町煜深愛過夢窗,至少曾經(jīng)一定深愛過。他知道,因為知道,所以當(dāng)年只是狠狠的甩了他一拳卻還能冰釋前嫌,所以這會兒應(yīng)該再狠狠的甩他一拳卻只是心疼。
情深緣淺。
這是當(dāng)年喝醉了的町煜抱著他反反復(fù)復(fù)的呢喃的四個字,像利劍一樣割破了他的心讓他感同身受。
他以為這筆筆畫畫錯落之間的牢籠深深的桎梏的只有他和町煜,后來他才知道,情深緣淺,這四個字足以概括世間所有的分離和所有愛而不得的無奈。
“走吧。”他行至町煜身旁,抬腳躥了躥他。洛少東死踩油門,仿若只有馬達(dá)的轟鳴才能驅(qū)散了黑夜噬人的靜謐。車子一路狂奔至bpub門前停下。
酒吧的工作人員過來開門,看到自己的老板毫無生氣的臉,一下子變得唯唯諾諾。
町煜比洛少東先下車,卻杵在原地半晌沒動。
“這門怎么回事?”町煜的長腿往前伸了伸,比了比門上那塊滿是裂痕的玻璃。
洛少東正關(guān)了車門下來,工作人員訕訕的抬頭看了看他,眼神里凈是深意。
“看什么看,y的還藏著掖著!”町煜本就煩悶頭上,這家伙還欲言又止的讓他惱火,他抬腳就狠狠一躥。門上本就搖搖欲墜的玻璃“咣當(dāng)”一聲全部落在他的腳邊。
洛少東看一眼滿地的碎片,皺了皺眉,“有什么直說。”
“是,洛先生。“工作人員俯身點了點頭,“昨晚姜小姐和一眾閨蜜來這兒喝酒,被記者纏上問東問西,她一時沖動,就拿椅子砸到了門上”
他的話音在洛少東越漸冰冷的表情里一點點的弱下去。町煜扭頭看了一眼洛少東,揮了揮手示意他先下去。
洛少東一言不發(fā)的繞過碎片走進(jìn)屋里。酒吧之內(nèi)無盡的喧囂落在耳邊,男男女女扭動的身姿像是妖嬈的水蛇,他穿過冰藍(lán)的長廊直接上了安靜的二樓。
町煜一路跟著,只覺得這架勢有些反客為主了。明明今兒心情不好的人是他,需要好好喝酒發(fā)泄的人也是他。
他轉(zhuǎn)身認(rèn)命的囑咐酒保開兩瓶好酒送到樓上,他卻不著急上樓。
招呼剛剛的工作人員過來,沒好氣的問,“究竟怎么回事?”
“姜小姐本來看起來就心情不好,再加上一進(jìn)門就被記者團(tuán)團(tuán)的圍住了,問她和洛先生的感情是不是出現(xiàn)了裂痕才到這里買醉,問她問她是不是也遇到不要臉的小三插足了她就”
町煜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輕嘆一口氣“二小姐也一起來的?”
“是的,就是因為町芷小姐在,所以哎,最近小三這個詞總是敏感了些”
町煜沒有說話,只覺得這雪球是越滾越大,越滾越遠(yuǎn),漸漸的都快要超出他的預(yù)想范圍之內(nèi)。
這世間想要看好戲的人太多,八卦是永不過時的談資,在無休無止的輿.論面前,一步錯就是步步錯。
他想起夢窗,想起就在剛剛,她還倔強的仰頭瞪他,對他說“我寧愿被天下人的口水給淹死,也不要被自己的眼淚給淹死。”
愛一個人愛到最深的絕望,就是即使在他眼里滿目不堪,也讓他永世不得安寧。
他想,她曾經(jīng)多愛他,此刻就該是有多恨他。
愛與恨都是具有毀滅性的力量。
他是怕了。可是怕了又能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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