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鐵騎朝金城方向縱馬狂馳，最當先的韓肅左手持韁，右手把玩著一具獅頭鬼面盔，臉上的興奮之色不但沒有稍減半分，反而愈見濃郁。</br></br>絕對沒有錯，這具獅頭鬼面盔正是當年橫行西疆的馬超所持有，而且是獨此一具，馬超對其也是視若珍寶。</br></br>馬超死后，這具獅頭盔自然就落在了馬岱的手中。這具頭盔既然出現了，自然可以確定馬岱的確已經潛回西涼。不過，馬岱的運氣也實在太差了，他想借助羌人的力量奪回西涼，卻沒有想到今時早已不同往日，曾經盛極一時的馬家如今已成被掃去的塵埃，羌族多半部早被韓遂馴服得如同家馬一般，少數的幾個敢于頂牛的部族也被打壓得喘不過氣來。</br></br>在如此情形之下，馬岱潛回西涼，無異于自投羅網。</br></br>“這西涼早已經該姓韓，不姓馬了！”韓肅把獅頭盔丟給身旁奔馳的親衛，縱聲哈哈大笑起來。</br></br>韓肅并認為馬岱被擒的消息會有假——擒獲馬岱的是羌族灰牦部，該部首領去旄非但與韓遂交好，兩家更有姻親關系，他沒有任何理由來欺騙自己女婿。</br></br>一想到能夠將當年一直不大看得起自己的馬岱凌遲活剮，韓肅就感覺全身十萬八千個俱都大開，舒泰無比，整個人始終處于高度的亢奮之中。為此，韓肅連父親沒有帶自己南下去享受中原花花世界的郁悶，都頓時一掃而空。</br></br>“傳令，全軍加速！”韓肅高聲喝令，隨即歡快地一抽坐騎，一馬當先放蹄絕塵而去。</br></br>到達金城（金城郡治所）之后，機度亢奮的韓肅連休息都顧不上，急向金城太守成公英詢問灰牦部有沒有將馬岱兄弟遣送過來。</br></br>得到否定的回復后，韓肅也不打算做什么停留，當即準備動身趕赴灰牦部。</br></br>為人謹慎持重的金城太守成公英提出異議。認為韓肅身為少主，目前涼州的真正主事者，不能輕身犯險。他提議。與其韓肅自己過去。不如讓去旄將馬岱兄弟送到金城來。最多稍微耽擱兩天時間而已。</br></br>當然，成公英也不是當真認為灰牦部有問題，他只是出于穩重的考慮而已。</br></br>成公英的謹慎勸諫卻遭到了肆意的嗤笑，急于凌虐馬岱兄弟的韓肅如何能等得這兩天時間，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否定了成公英地提議。</br></br>見韓肅執意要前往灰牦部。成公英無奈之下，只好再建議調派屯駐金城的2000鐵騎隨行護衛。</br></br>對這一提議，韓肅倒是沒有反對。</br></br>翌日清晨，韓肅一行3000騎急行了大半夜路后，終于趕到了灰牦部族的聚居地。</br></br>心急火燎地韓肅，甚至沒有留意到前來迎接地灰牦部大首領去旄臉上那不自然地表情，就急切地催促自己的岳丈引自己去見被擒獲的馬岱兄弟。</br></br>一座破舊的氈帳內，兩個雙臂被縛的人正癱坐在地上。</br></br>“馬岱！馬鐵！”韓肅一眼就認出了這兩個人。興奮地高呼到。</br></br>馬岱、馬鐵同時抬起頭來，他二人鬢發散亂，衣衫襤褸、滿面灰塵，看得出這幾天過得并不怎么安生。然而，兩對眼睛里燃燒著地憤怒火焰。似乎能將周遭的一切焚成灰燼，尤其是馬岱那鷹隼般的眼眸中。逼射出的銳利寒芒，竟然讓韓遂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br></br>“娘的！”沖地面啐了一口吐沫，韓肅為自己的那一剎那的膽寒而羞慚，隨即惱羞成怒地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馬岱的頭發，將其生生地拎了起來，另一手從親衛手中接過那具獅頭盔，伸到馬岱眼前，厲聲喝罵道，“馬岱，你不是一向看不起我么，你不是曾跟死鬼馬超一起譏笑過我么？你不是說我配不上馬文鷺那臭丫頭么？現在怎么樣？</br></br>馬超死了，馬騰死了，馬文鷺那臭丫頭也死了，馬家一百三十多口都死了，現在輪到你們了！</br></br>你說，到底誰有能耐，誰是贏家？什么狗屁神威天將軍，啐！”</br></br>馬岱似乎一點沒有感覺到頭發被拎拽得劇痛，面孔冷靜到近乎麻木，只有那對銳利的鷹眸死死地盯著韓肅和那具被吐了無數口水的獅頭盔。</br></br>“父親不在西涼，你以為就能回來興風作浪？”韓肅手上力氣加大了幾分，神情猙獰地狂笑道，“西涼早已經不姓馬了，現在姓韓。父親南下中原了，西涼還有我韓肅。你們馬家就注定被我韓家踩在腳下！”</br></br>馬岱依然不吱一聲，只是冷冷地看著狀似瘋狂的韓肅。</br></br>發現馬岱居然沒有半點懼怕的意思，韓肅的心頭感覺到無比的失望，左手提著馬岱地發髻猛地往后一扯，右手左右開弓，劈里啪啦地連抽了十余記耳光。</br></br>韓肅和他的幾名親衛都沒有留意到，站立在氈帳入口處的去旄，面色已經有些發白，兩腿甚至在微微哆嗦。</br></br>“廢物，馬岱，你就是個廢物！怎么連一聲都不敢出了……”韓肅的神情越來越興奮，口不擇言地說道，“知道馬文鷺那臭丫頭怎么死的么？我本來念著舊情，想留她一條命，做我的侍妾，這臭丫頭居然不識好歹，一頭撞死了。撞死又怎么樣！我讓人把她剁成肉醬，煮熟后再拿去喂你們馬家人。</br></br>生氣吧？惱火吧？馬岱，你再生氣惱火又能怎樣？等一下，我就要把你和馬鐵這賤崽子，一刀一刀地剮了……”</br></br>正狂吼著，冷不防被馬岱猛地一個頭槌，重重地撞在了臉面上。頓時，韓肅只覺自己腦袋嗡地一聲，隨即便感覺到猛烈地劇痛，眼睛里滿是金星飛舞，耳朵更是暫時性地失聰，駭然之下。奮盡全身力量將馬岱推倒在地，自己則連退幾步。</br></br>“少主，少主……”幾名親衛急忙扶住了韓肅。其中兩人更是憤然拔刀準備砍死馬岱。</br></br>“住手！”勉強站穩了身子。韓肅大喝一聲。阻止了親衛的舉動，而后惡狠狠地說道，“我要自己動手！把他給我綁出去……”</br></br>話音未落，突起的驚人變化，讓韓肅驚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知道用手指著前方：“你……你怎……怎么會……”</br></br>倒在地上的馬岱緩緩站了起來，后綁的雙臂猛力抖摟了幾下，居然把兩指來粗的繩索給解開了。甚至于，連馬鐵也掙開了繩索的束縛。</br></br>馬岱站起身后，一邊活動著手臂，一邊步履沉穩而緩慢地走向韓肅，口中冷若寒冬地說道：“你說要把我怎么樣？”</br></br>“殺了他，殺了他！”愣神了片刻后。韓肅突然聲嘶力竭地狂吼起來，自己卻發足朝帳外跑去。</br></br>還沒來得及鉆出帳外，一只大手已經抓住了韓肅的腰間絳帶，而后猛地將他拽了回來。</br></br>情知不妙，韓肅迅速抽出腰間配間。反手朝身后刺去。然而，劍身還沒有遞出去多少。持劍的右手已經被對手抓住，隨后便是清脆的骨折聲。</br></br>右手被生生扭折，韓肅狂呼慘號，隨后厄運再至——兩條腿又被踢斷。</br></br>馬岱冷哼一聲，將失去行動能力地西涼少主扔到了地上。</br></br>疼痛欲絕的韓肅，目光游離急欲尋求幫助，但貼身的四名親衛已在先前地幾息間被馬岱撂倒，帳內的另一人——灰牦部大首領，則對這一切視若罔見。</br></br>“岳父大人，快救我，快救我……”來不及想其他事情，韓肅如撈到救命稻草一般，高聲狂呼。</br></br>“救你？”馬岱用奪來的配劍，在四名韓肅親衛身上各補了一劍，而后冷冷地接口說道，“死了心吧，沒人能救你！”</br></br>“什么？”韓肅強忍疼痛，驚駭地看著自己的岳丈，“岳父大人，你怎能背棄我韓家？”</br></br>“你以為這里還是他做主么？”馬岱走到韓肅跟前，一腳踩在那只被扭折的右手上，冷笑說道，“灰牦部早就被我控制了，你的岳父大人現在能做主的，只有他自己的命。”</br></br>“什……什么？”韓肅的腦子已經無法做回思考。</br></br>“我用我自己來做誘餌，把你從武威引到這里來，你沒有想到吧！”馬岱腳下微一用力，換來一陣殺豬似的慘嚎聲，“你剛才說西涼現在姓韓，也未免太高估你們韓家了。我們馬家在西涼扎根二十三代，有多少朋友，多少兄弟，你知道么？</br></br>你以為區區的六年時間，就能讓西涼姓韓么？我這次回來，就是要為我馬家一百三十余口報仇雪恨，奪回屬于我們馬家的東西。</br></br>血債，就要用血來償還；命債，就要用命來償還！”</br></br>“馬岱，你不要猖狂，你也只是乘我父親不在西涼，勾結了幾個敗類才騙我上當。等我父親的鐵騎大軍從中原回來，照樣把你們踩成粉芥。”韓肅不甘心地嘶聲狂吼道，“識相點，放了我，我還能請求父親饒你們馬家最后一條血脈。”</br></br>“韓遂？”馬鐵冷笑著上前接口道，“他回不來了，我家張飛將軍已經把他纏在了中原；大軍？韓遂那狗屁大軍，汝南的一戰就丟了7000余騎，現在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個人。”</br></br>“不可能，這不可能！”韓肅狼狽不堪地連連搖頭，不愿相信地大喊道。</br></br>就在這時，帳外突然響起馬蹄的轟隆聲，大地也似乎顫動了起來。</br></br>“馬岱，你死定了，我還有3000鐵騎……”</br></br>馬岱很干脆地一腳踢在韓肅地嘴上，阻止了他的狂嚎。</br></br>帳門被掀開，一隊軍卒涌了進來，完全控制住了帳內的局勢。隨后，在兩名狼牙兵的護衛下，司馬懿張望了一下形勢，淡笑著對馬岱說道：“馬將軍，魁雷大首領和六月驚雷首領的兵馬，已經將韓肅的3000騎軍包圍，可以去迫降他們了！”</br></br>“魁雷……六月驚雷……”嘴上已血肉模糊的韓肅，吐詞不清地駭然出聲。</br></br>“哼！”冷瞥了韓肅一眼，馬岱彎腰從地上揀起了獅頭盔，以衣袖仔細地擦拭了一番后，戴在頭上，隨即在親衛地幫助下，穿上了銀甲。</br></br>“馬……馬超！”活脫脫一個“馬超”重現在了韓肅眼前。</br></br>“大哥要是還在世，你的腦袋已經變成夜壺了！”馬岱冷冷地回了一句后，一把提起韓肅，大步朝帳外走去。</br></br>變起肘腋！</br></br>韓肅所帶來的3000鐵騎根本就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突然的變化，剛剛回過神來，卻愕然發現上萬羌騎兵已經把他們團團圍住了。</br></br>“白狼部的魁雷！胡狼部的六月驚雷！……天，他們怎么會在灰牦部的領地上。”看著羌騎陣中的一面面招展的旌旗，統軍校尉林曉只感覺嗓子眼里發澀，腦子一陣發懵。</br></br>雖然有許多事情弄不明白，但林曉卻清楚地知道這兩位羌部中威名頗盛的部族首領出現在此，肯定是不懷好意。此外他更明悟了一件事——今日想要脫身，簡直是難比登天。</br></br>就在林曉與其麾下鐵騎驚疑不定時，周遭的羌騎突然齊聲狂吼起來。</br></br>聽不懂羌語的鐵騎士卒以為對方要發起進攻，個個神情緊張地戒備起來。但林曉和另一些鐵騎兵卻清楚地聽懂了羌人呼喊的是什么。</br></br>“神威天將軍！神威天將軍……”這是屬于那曾經的西疆戰神的獨有稱號。</br></br>一道白色的閃電掠過了戰場，呼喊聲更盛。</br></br>銀甲白馬，手持天狼長槍，頭頂獅頭鬼面大盔的馬岱躍馬馳至。</br></br>“馬超？？？？！”由于看不清鬼面下的真實面孔，頭腦發懵的林曉第一反應就是西疆戰神從地獄歸來了。</br></br>3000鐵騎中，有近一半人發出驚駭的抽氣聲。</br></br>“給你們兩條路！”馬岱單手提著狼狽不堪的韓肅，右手擎槍平指前方，冷聲喝道，“第一條路，歸順；第二條路，死！”</br></br>一盞茶的工夫后，心膽已喪的林曉選擇了第一條路。</br></br>身處重圍，又被馬超（其實是馬岱）的突然出現嚇散了軍心，加之韓肅落在對方手中，使投降歸順成了唯一能選地道路。林曉跟隨韓遂多年，很清楚這位前主公的性情，如果韓肅死在馬超（馬岱）手里，他就算能突圍逃出，最終也會被韓遂處死。</br></br>“司馬先生果然厲害，一切都逃不出先生的神算！”回到大帳中，性格豪爽的六月驚雷敬佩地贊嘆道。</br></br>“驚雷首領過獎了！”司馬懿倒是沒有太過欣喜，只淡笑了笑。</br></br>“宰了韓肅這混蛋，祭奠馬伯父！”魁雷的次子狂風沙恨恨地提議道。</br></br>“殺韓肅倒是其次，反正他也逃不了！”司馬懿搖了搖頭，勸諫道，“為今當務之急，是盡快利用韓肅拿下金城和武威。一舉定下西涼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