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br></br>賈詡急匆匆地走進刺史府議事廳中。</br></br>曹操正與滿寵、曹休等人商議軍情，看到賈詡進廳，略顯疑惑問道：“文和，這么快就查明荊州軍突然收兵的原因了？”</br></br>“是的！”賈詡點點頭，面色有些沉肅地說道，“城外荊州軍的軍營中，又升起了一片戰旗。詡料想，這就是黃忠、文聘突然收兵的原因！”</br></br>“戰旗？”曹休大感莫名地說道。</br></br>“是張飛的戰旗么？”曹操眼中現出一絲了然之色，沉聲詢問道。</br></br>“雖然不知張飛本人是否真的到了這里，但荊州軍營中確實是打出了他了戰旗！”賈詡點頭說道。</br></br>曹操眉頭深皺，緩緩站起身，來廳內來回地走動起來。</br></br>滿寵沖賈詡使了個眼色，暗中求證著什么。</br></br>賈詡微微點頭點頭。</br></br>“子廉那里恐怕有些不妙………”突然止步，曹操捋髯肅聲說道，“這幾天來，荊州軍中一直都未能看到張飛的蹤影。不出意料，他一定是親自領軍去設計子廉了。如今他突然出現，很可能是詭計已經得逞。”“丞相，洪叔未必會遇險。”曹真安慰道，“也有可能張飛見無機可乘，就領軍至宛城跟趙云、黃忠等賊會合！”</br></br>“文和，城外荊州軍有什么異動沒有？”曹操轉頭向賈詡問道。</br></br>“斥候無法出城仔細打探，但暫時還看不出什么不尋常的動靜！”</br></br>賈詡微搖頭回道。</br></br>賈詡知道曹操此問的真實用意————曹洪到底有沒有被張飛算計，可以從荊州軍的動靜中看出些端倪來。</br></br>若是曹洪幸免被算計，以其手中的兩萬五千大軍，便可以對張飛形成一個絕大的震懾。即使張飛提師趕到宛城會合趙云、黃忠所部，也得顧慮曹洪的追擊，所以必然會大動作調整軍力，謀求先解決曹洪這一路。以免遭受內外夾擊。</br></br>反之，若是曹洪遭算計，兵力嚴重受損，在無力繼續追擊的情況下，那張飛自然就沒有必要調整軍力以應付外來的威脅。</br></br>以目前觀察地情況看來，恐怕曹洪的處境有些不妙。</br></br>聽了賈詡的回話，曹操面色變得更加陰沉，又重新在廳內緩緩踱起步來。</br></br>滿寵、曹休等人都知道這個舉動是曹操陷入沉思時的習慣性動作。</br></br>一時間誰也不敢擅自開口打攪，只能以目光追隨著曹操的身影來回移動。</br></br>“伯寧，若是據守，宛城的糧草輜重還能支撐幾何？”停在滿寵跟前，曹操抬眼問道。</br></br>“若僅是供應城內兵馬，半年不成問題。”滿寵皺著眉頭，不太樂觀地說道，“但是，宛城百姓家中存糧殆盡，急需施糧賑濟。若加上賑濟百姓的支出。恐怕兩個月都很難撐得下來。”</br></br>滿寵也知道。宛城之戰想要速戰速決已很不實際，就算能有外面的兵馬前來增援，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擊退荊州軍。</br></br>此次若想確保宛城不失。注定將是一場持久戰。打持久戰，最重要地就是糧草的維持，而這，恰恰就是曹軍目前最大的軟肋。</br></br>事實上，為保證大軍的征戰，滿寵已經想方設法地從南陽治下各縣搜集了所有能夠尋到的糧食。但是，這缺口實在是太大了……</br></br>南陽本是產糧大郡，往年也多有富余，但因曹操的征戰太過頻繁，南陽的糧食基本上都已用來供應大軍征戰。實存實在有限。而去年的天災，對南陽農耕的打擊幾乎是致命性的。結果就導致眼前這窘迫情況地出現。</br></br>“兩個月地時間應該夠用了……”賈詡拈須接口說道，“以宛城的城防和駐守軍力，加上外圍兵馬的策應，堅守一個月問題不大。只要能堅持一個月，西南必然事起，張飛為保荊州安全，自然就會撤軍。”</br></br>“以張飛之能，這一個月也不容易堅持啊……”曹操長嘆一聲。</br></br>“怕就怕他不搞強攻，而是設計圍點打援啊……”</br></br>“丞相也不必太過擔心，有荀大人在許昌統籌全局，應該會留意到這一點。”賈詡安慰道。</br></br>“恩！”曹操輕應了一聲，轉頭對滿寵說道，“伯寧，安排人手加強對城池地駐防，不可令張飛有一線可乘之機。”</br></br>“下官明白！”</br></br>這時，有士卒來到了議事廳門外。滿寵見到來人，忙向曹操告了一禮，走出廳外，與那士卒低語了起來。</br></br>片刻后，滿寵回到廳內，神色有些異常地對曹操稟報道：“丞相，張飛正在城外窺視我宛城的城防、駐軍！”</br></br>曹操眼神一緊，略一思索后，沉聲說道：“領我去城上看看！”……</br></br>在黃忠、文聘的陪同下，我和龐統緩緩馳行，仔細地打量著不遠處的宛城城垣。</br></br>身為南陽郡的治地所在，宛城既是經濟行政中心，更是連接荊、豫、司三州的戰略要地，其城池堅固程度便可想而知了。厚實高聳的城墻，高度絕不下于四丈，城郭四周相連，周圍城壕寬廣，隨著護城河道起伏相壘。護城河的寬度約在三丈左右，四處城門各樹立了幾座箭樓，其上擺放著機弩的護城工具。所有城門均有凸出的門闕和護城，大大增強了對城門地防守力，再加上厚重的城門，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龐然氣勢！</br></br>城樓上，無數曹軍士卒來回巡守，不見絲毫的懈怠。</br></br>大概是由于我們一行的出現，城上的士兵顯得有些緊張，不少弓弩手已開弦上箭瞄準了我們。若非距離較遠，恐怕已經有箭矢“招呼”下來了。</br></br>“自忠知事以來，宛城曾經被毀過三次。”黃忠馳行在我身旁，一手提韁，一手捋須說道。”第一次是在忠十四歲時，由于南陽連降暴雨數日，引河水泛濫，淹沒宛城，導致城池坍塌。其后兩次，則分別是在黃巾賊亂和曹操二征張繡之時。但是，因宛城位置重要，每次毀壞后。均能得到妥善的修復。”黃忠是南陽人，對宛城情況算是相當熟悉。</br></br>“宛城的城池雖然比不得襄陽和新野（注：整修成軍事要塞的新野，城池地堅固程度與襄陽有得一拼）但也算得上是相當堅固了。再加上城樓上的箭臺、霹靂車，確實是易守難攻……”文聘接口說道，“末將和漢升老哥進攻了兩天，連個護城河都沒填得起來。幸好我軍地霹靂車，比曹軍霹靂車要遠上一些，勉強還能壓制住一些城上的攻擊，否則傷亡就大了去了！”</br></br>“將軍。宛城不太適合強攻啊！”黃忠帶著些勸諫意思地說道。</br></br>“恩……”我微微點頭。卻沒有說什么。</br></br>面對宛城這樣的堅城，而且還有近兩萬的駐守兵力，若想要強攻。</br></br>估計得有十萬大軍，并且付出四萬到五萬人的傷亡，才可能攻下來。這樣的傷亡雖大，但如果能換來曹操一條命，倒也是合算的買賣。</br></br>但關鍵在于，有曹操在的宛城，就好比一個馬蜂窩，一旦捅了，也不知道會飛出多少馬蜂來，蟄你個鼻青臉腫。</br></br>可以想見。一旦宛城勢危，其余各地地曹軍必然會不顧一切地來援。到那時，虧就吃大了。</br></br>比較理智點的辦法，還是設法困死曹操，以及借機圍點打援，進而為二哥那里尋覓出戰機來。荊、揚兩州的同時進攻，必須先尋出一個突破點來，由此才能將全局做活。</br></br>“士元，你有什么好法子么？”我轉過頭。對凝目注視城垣的龐統問道。</br></br>“近期不會下雨，水攻不行：曹操精曉攻城諸法，掘土之術恐怕也行不通：火攻也不行……”龐統似在回答我，又似在自言自語地說道，“索性就不要強攻，將曹操被困的消息大肆散布出去，在曹操治下各州郡引發混亂，以及逼迫其余曹軍來援，以求個個擊破。”</br></br>“恩……”我點點頭，正準備說什么，卻突然聽文聘喊道。</br></br>“曹操上城樓了！”</br></br>迅速轉頭，我極目看去。大約350步遠的城樓上，無數人擁簇著一個紫衣男子正朝我這邊看過來。</br></br>雖然距離有些遠，但我還是迅速地認出了那紫衣男子正是曹操。</br></br>“翼德，一別有年，向來可好？”曹操那洪亮的聲音遙遙地傳了過來。</br></br>勒馬轉身，我微抱拳喊道：“飛一向身強體健，勞曹公牽掛了！”</br></br>“去歲天災禍民，正是百廢待興之時，翼德何故無原起兵進犯？玄德公向來自詡仁德愛民，如今卻行此禍民之舉，未免有口是心非之嫌。”曹操洪聲說道，“不如我兩家暫且休兵，但民生得復之后，再于戰場見個分曉，如何？”</br></br>“所謂天災，其實乃是人禍所至。”我淡淡一笑，昂聲回喊道，“曹公倒行逆施，上弒天子，謀篡社稷：下害黎民，濫屠無辜，才惹得蒼天震怒，以致降下天災，連累百萬黎民。我家兄長正以黎民蒼生為念，才決然起兵北伐。正是順應天命之舉，曹公若是還有一念之仁，便請率眾歸附，免至兵災。”</br></br>“……”沉默了片刻后，曹操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翼德果然雄辯如黃，如此我等就在兵事上見真章吧。只可憐你這數萬大軍，最終能得幾人安返荊襄？”</br></br>“曹公還是先準備好上好棺木，至多一月恐怕就用得著了！”我同樣笑著回道，“荊襄貧瘡，恐怕拿不出適合曹公身份的棺木來……”</br></br>片刻之后，我和曹操同時大笑了起來。</br></br>小半晌后，曹操消失在城樓上。而我，也失去了繼續觀望城池的興致，攜眾人返回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