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空氣里又靜默了兩分。</br> 林稚晚也尬住。</br> 打……屁股?!</br> 這個用來緩和氣氛的梗不僅不好笑,還尷尬,像是江郎才盡的脫口秀演員。</br> 她絞盡腦汁,反問:“你們小時候不被家里打屁股嗎?”</br> 曲思遠和池宴相互對視,一起搖頭。</br> 林稚晚:“?”</br> “小時候我不聽話,外婆都是把我按在腿上打屁股的。”</br> “這算什么,”曲思遠笑了一聲,“小時候我不聽話,我爸都是拿搟面杖打我。”</br> 搟面杖?這么殘暴么,林稚晚再次震驚。</br> 曲思遠聳了聳肩:“不過我媽護著我,我爸也沒打到我?guī)状巍!?lt;/br> 林稚晚:“……”</br> 虛驚一場。</br> “不過,”曲思遠又說,“阿宴不聽話我姨夫是拿軍鞭打的。”</br> “直接脫了上衣往后背上抽,一條條血印子。”</br> 想想林稚晚就已經(jīng)頭皮發(fā)麻了,她將目光投向池宴,詢問他:“真的?”</br> 林稚晚見過池朝聞幾次,印象里他一直是不茍言笑略顯嚴肅的人來著,絕對是個嚴父形象,鞭打兒子的事情也未必做不出來。</br> 她皺著眉,眼神里的擔憂有種穿越了時空對他的心疼。</br> 很難跟她解釋兩位同樣倔強且認定目標不修改的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可池宴還是不想她為之前的自己擔心,淡淡道:“也沒有。”</br> 那都是從他開始玩賽車時的事情了,按照池朝聞的設想,池宴從政從商從軍甚至搞藝術做學術都可以,但玩賽車就是不倫不類,屢次警告池宴但池宴UI就我行我素,從十五歲到十八歲這段時光,池宴沒少挨打。</br> “老池每次打我,我就跑,”他勾了勾嘴角,模樣張狂不羈,“打不過他還跑不過他?”</br> 林稚晚:“……”</br> 這倒也符合他的風格,總不能跟老爹對打,那干脆就跑,反正不認錯不服軟。</br> 曲思遠睨了池宴一眼,心想你小子瞎話張口就來?</br> 池宴雙手往后撐著地面,姿勢懶洋洋的,也睨他,眼神在說:“要么我是大哥你是弟弟呢,哄姑娘就要這么哄。”</br> 當年池朝聞拿鞭子招呼他,他從來不跑,跪在地上任由他打,但就算是疼死也絕對不認錯,不服軟。</br> 任由他打是孝道,不服軟是堅持自我,他們父子一場,誰也別想改變誰。</br> “……”</br> 甘拜下風了,曲思遠不服氣地踹了下地板:“走了,回家。”</br> 他甩著肩膀起身。</br> 在自己家里被自己老公揍了一頓還灰溜溜走人,林稚晚感覺過意不去。</br> “要么吃個飯再走吧?”她努力社交。</br> 曲思遠看了眼池宴,哼了一聲:“不用了。”</br> 走到門口,他還貼心地關上門,將空間留給池宴和林稚晚。</br> 做不成男朋友,就乖乖做表弟。</br> 門闔上一瞬間,林稚晚立馬不裝了,直接撲到池宴前面,澄澈的眼睛里一瞬間寫滿心疼,捧著他的臉左看右看,小聲抱怨:“曲思遠下手真的太嚴重了。”</br> 池宴也開始演上了,委屈巴巴地點頭,裝可憐:“好疼。”</br> 預想中,林稚晚那應該過來給他吹吹,再說一些好聽的話。</br> 可她卻跟沒聽到他說話似的,“嘖”了一聲:“真的不可以往臉上打呀。”</br> 池宴感覺到畫風不對:“?”</br> “作為男人,你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長得好看了,”林稚晚宛若會pua的渣男,字字誅心:“你現(xiàn)在變丑了,晚上可沒有資格跟我睡覺了。”</br> 池宴:“……”</br> “除了美色我就沒有你貪圖的東西了么?”池宴問。</br> 林稚晚認真思考,搖頭:“有的,”她說,“你還有錢。”</br> 池宴:“……”</br> 這姑娘真有能給人逼瘋的能力。</br> 這話他不至于真的相信,但聽了還是不可避免的不舒服。</br> 池宴揚起頭,對著微微反光的落地玻璃照了兩下,上面只有模模糊糊的身影。</br> 白色T恤有點皺,胸前被汗水洇濕了一塊,劉海一簇簇耷拉著,青紫的傷口令臉部輪廓看起來并不流暢。</br> 確實不夠好看。</br> 他倒也沒有那么多的想法,就是隨便看看,可再轉身,剛巧林稚晚彎下腰,低頭,準確地在他唇上一吻。</br> 沒有深入,只有淺淺地觸碰,嘴唇溫濕,柔軟,像是碰上一塊棉花糖,一瞬間又彈開。</br> 草。</br> 這種感覺很奇妙,無法精準地形容。</br> 像是夏天的冰鎮(zhèn)可樂,冬天的糖葫蘆,甜滋滋的又十分需要。</br> “我都不敢碰了,”林稚晚看著他的臉,像是看待易碎的寶物似的:“這得多疼啊。”</br> 池宴搖了搖頭:“沒事。”</br> 玩賽車時他受過的傷痛更多,這點就是毛毛雨。</br> 林稚晚垂下眼睫,在臉上投下陰郁的影子,她又指了指他的手:“那這兒呢。”</br> 傷口都已經(jīng)結痂了,在手背上橫亙出一道觸目的印記。</br> “這兒疼么。”</br> “傻啊你,”池宴勾住她的腰身,給人帶到自己懷里,動作太快,沒有俯沖,兩人一起倒在地板上,“這都結痂了哪還能疼。”</br> 他運動過,身上有點兒汗味,跟苦澀的焚香味道混合在一起,將她的呼吸團團包圍,無法掙脫。</br>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稚晚內(nèi)心敏感、容易跟人共情,眼淚也是說來就來,“你爸爸對你那么狠,這是他劃的么?”</br> 她后來從陳依依那里得知池宴那天回家來著。</br> 池宴反問:“嗯?”</br> “因為你爸爸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又瞞著他偷偷結婚,”她根據(jù)一點兒由頭胡亂猜測,“所以他很生氣,打人不用軍鞭用刀子了。”</br> 池宴:“……”</br> 他怎么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還有點兒天馬行空。</br> “醒醒,”他點了下她的額頭,“好歹我也是他親兒子,怎么可能動刀子。”</br> 這話倒是給了林稚晚新思路,她欲言又止:“確定么?”</br> 確定是百分百親兒子,沒有抱錯么?</br> “……”他松開人,“我覺得你還是少看那些腦殘小說好些。”</br> 林稚晚:“……”</br> *</br> 之后幾天,因為臉上有傷,池宴一直居家辦公。</br> 明明是年末,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不會閑著,但看他狀態(tài),就好像是在互聯(lián)網(wǎng)養(yǎng)老似的優(yōu)哉游哉。</br> 這個年末,幾家歡喜幾家愁。</br> 新盛地產(chǎn)多次被政府強制執(zhí)行,林欽上了失信名單,名下關停多家公司,新盛地產(chǎn)搖搖欲墜。</br> 葉清和的賬不干凈,補了幾個億稅款,復出無望。</br> 之前幾個大ip劇全部重新拍攝,陸方霓趁機撿漏一個大制作劇本,明年都有了保障。</br> 林稚晚除了工作無所事事,在家里跟池宴膩膩歪歪。</br> 之前兩人沒有把心思講清楚,別別扭扭還分房間住,現(xiàn)在什么都講開了,合該住到一起。</br> 可林稚晚還是扭扭捏捏不愿意。</br> 池宴問什么原因,她也不說。</br> 不是不想說想讓他猜,而是不好意思說出口。</br> “就算是已經(jīng)扯證了結婚了,可當時很匆忙好吧,還沒有求婚呢也沒有婚禮呢,我就這么慌慌忙忙給自己嫁了,不住在一起還讓我有點幻想的余地,同床共枕了可就真跳過結婚和婚禮是夫妻了。”</br> 林稚晚跟陸方霓打電話抱怨。</br> 陸方霓反問:“那你趕緊讓池宴補個求婚和婚禮唄。”</br> 林稚晚臉一紅:“我哪好意思。”</br> “你不說池宴哪里知道。”</br>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林稚晚感覺自己被池宴縱容慣了,總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會明白自己的所有想法,也知道不現(xiàn)實,可還是想等一等,“哎呀,還是再說吧。”</br> 這一等,就等到了臘月二十八。</br> 離除夕還有兩天。</br> 這兩天臨江市天氣一直陰著,偶爾落點纏纏綿綿的小雨,煩得不行。</br> 池宴這天回公司短暫露個臉,然后自己給自己放假。</br> 他問林稚晚:“去機場么?”</br> 林稚晚:“干什么?”</br> 他神神秘秘:“驚喜。”</br> 林稚晚還以為是求婚之類的,壓著要翹上天的眉毛跟他去了。</br> 剛巧池宴帶她進的不是什么接機口。</br> 她更激動了。</br> 結果等了半天,只看到一個服務人員牽著一坨毛茸茸的東西走了過來。</br> 池宴朝她揚了揚眉:“去吧。”</br> 林稚晚心里的開心逐漸被壓下去,正郁悶著,就見一坨灰藍色的龐然大物朝自己撲過來。</br> 她愣了一下,捂著嘴巴:“天吶。”</br> 蛋撻是藍灣牧羊犬,毛色有點像英國藍短貓,即使幾個月不見,也被人養(yǎng)的毛發(fā)發(fā)亮,又濃又厚的毛跑起來跟波浪似的一層有一層的,就連眼睛里都寫滿了開心。</br> 林稚晚驚喜地看了眼池宴,又蹲下身子,朝蛋撻張開雙臂:“乖乖,來媽媽這里!”</br> 蛋撻在距離她幾米的位置,猛然站定,歪了歪小腦袋,似是打量她,確認這人是自己媽媽后,猛地撲了上來。</br> 它是幾十斤的大狗狗,林稚晚是八十多斤的小身板,一下子就被撲倒了。</br> 池宴手疾眼快扯了下蛋撻的牽引繩,呵斥道:“奶酪,聽話!”</br> 奶酪這狗欺軟怕硬,最怕這位嚴肅的老父親,嗷嗚了兩聲,低頭在林稚晚身邊嗅了嗅。</br> 林稚晚見到狗狗開心,才沒管,自己摔了一跤,直接給狗子抱進懷里,揉揉抱抱又親親。</br> “嗚嗚嗚奶酪寶寶,想死媽媽了!”林稚晚捧著狗臉看了又看:“讓媽媽看看瘦沒瘦。”</br> 自打狗狗出現(xiàn)就一直被冷落的池宴冷哼了聲,沒有好氣道:“你看著膘肥體壯的,像瘦了么?”</br> 林稚晚:“……”</br> 這人怎么就會煞風景!</br> 不過看在是他將奶酪接回來的份上,她決定原諒他一次,朝他張開雙臂:“謝謝阿宴抱抱。”</br> 池宴一臉嫌棄地躲開:“你抱過它,別抱我。”</br> 林稚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他潔癖,還以為是吃醋了:“它是狗啊,”她說:“你和狗比什么。”</br> 池宴:“我跟狗比什么了?”</br> 他準備跟她嗆兩句,結果再一定睛,這姑娘早就把狗抱懷里了,完全沒在乎他說的話。</br> 就相當于在跟狗交流感情的同時,抽出時間給他一個眼神。</br> 池宴:“……”</br> 他就是賤,費好大勁兒給這破狗整回國。</br> 這下好了,人不如狗了屬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