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這些年身體一直都不大好。</br> 重度阿爾茲海默癥加上并發心肌梗塞,病魔早已將風阻殘念的老人往死神的方向推了又推。</br> 在她發病伊始,林文和和林稚晚還堅持每年來探望她,她每年的避而不見都間接隱瞞了病情;后來,林文和去世林稚晚生死未卜的消息傳回來,她的病情一夜嚴重,再也未見好轉。</br> 捱了兩年,痛了兩年,如今終于走到解脫的邊緣。</br> 林稚晚和池宴抵達閩州時,是下午兩點的光景。</br> 南方的冬季濕冷,陰云常布,終日不見陽光,灰突突的,陰沉沉。機場像是裝進巨大的黑色容器,看不到一丁點兒希望。</br> 外婆的保姆陳阿婆來接他們。</br> 十幾年沒見,陳阿婆年紀頭上也生了好多白發,穿著灰綠色的毛衣,身子微微佝僂。</br> 林稚晚已經認不得人了,可陳阿婆卻一眼在人群里找到她,邁著蹣跚的步子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眼里老淚縱橫:“晚妹……”</br> 物是人非的蒼涼感襲擊全身,林稚晚嘴唇顫抖了下,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br> 陳阿婆趕緊抹了把眼淚,開始想要親近、卻只能客套的寒暄:“晚妹越理越散河(好看),趙老師見了會開心。”</br> 提到婆婆,林稚晚咬了下嘴唇:“婆婆不愿見我。”</br> “想見的,”陳阿婆說:“她這些年老糊涂了,躺在床上,總先念念潤詞,再念念你。”</br> 林稚晚:“我給婆婆打電話,她從來不接。”</br> 陳阿婆抬手擦了下眼淚:“她不是不想接,是不能接。”</br> 趙潤詞死后,趙姝妹長久沉浸在失去女兒的痛楚里不能自拔。</br> 她年輕時喪偶,獨身一人將趙潤詞拉扯長大,在遇到林文和之前,兩人互為彼此世界的全部。</br> 可遇到林文和后,她要嫁給大她十歲的男人,這男人一窮二白、離異,除了一張臉好看,其余地方看不到任何希望。</br> 趙姝妹軟硬兼施,可趙潤詞和她一樣倔,死都要嫁。</br> 后來生活慢慢好了,林文和也真的有錢了,也做到了發誓時說的那樣對趙潤詞忠貞不二,可錢多招禍,林稚晚和趙潤詞被商業對手綁架。</br> 五天,趙姝妹等了整整五天,等來的是一具尸體。</br> 孩子對于單親媽媽來說就是全部。</br> 趙潤詞死了,趙姝妹賴以存活的信仰破滅,她近乎發瘋,為給自己世界的坍塌找理由,怨恨林文和的照顧不周,怨恨林稚晚那天非要去海邊玩,拿算命先生的判詞咒怨一個娃娃,甚至狠絕到未來的十幾年,從不見她。</br> 可林稚晚不知道的是,趙姝妹將所有有關趙潤詞的東西都燒得一干二凈,她想把關于女兒的記憶完全剔除,包括女兒的女兒,以此消減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br> 在林稚晚因為過失導致母親去世的噩夢里反復驚醒的日子,趙姝妹同樣躺在床上看著窗邊孤月長久的失眠。</br> 她們都被困在苦難的沼澤里,誰也出不去。</br> 待她想著往前看時,長愁養病,多年抑郁成結,直接病倒。</br> 阿爾茲海默癥最開始,只是健忘,到現在她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同時身患并發癥,僅僅五年時間而已。</br> /</br> 林稚晚一直不喜歡醫院,這里壓迫,令人感覺抑郁,呼吸不暢。</br> 走廊里光線灰突突的,消毒水味兒嗆得慌,來往是推著病床的急診醫生忽視,左邊電梯推進去蓋著白布的人,后面是家屬嚎啕大哭聲,那邊兒有人被醫生從鬼門關外拉回來,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br> 池宴問:“外婆一直住在這里么?”</br> 陳阿婆點了點頭,她明白池宴的意思,解釋了句:“其實環境也可以。”</br> “文和在的時候,每個月都會給趙老師生活費,趙老師自己有退休金,也就都沒收。”</br> “后來大抵是想開了,也開始收了,可不太用,知道晚妹有個不親近的哥哥,想多攢點兒錢,給晚妹留一條退路,”走廊里人擠人,陳阿婆側身挪步:“后來晚晚跟文和一起出了車禍上了新聞趙老師才知道。”</br> “她說,沒人說晚晚死,那晚晚就是活著,所以這錢,也不敢用。”</br> 轉過護士站,陳阿婆輕車熟路地開門:“到了。”</br> 一間病房,三張病床,空間擁擠。</br> 一位阿婆在讓家人喂飯,一位昏迷不醒,還有一位躺在病床上,伸出枯槁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br> 十幾年了,又是在這樣的場景里,林稚晚目光逡巡了兩圈,心里一片荒涼。</br> “婆婆在哪?”她問得很小聲。</br> 陳阿婆朝最里邊伸手在空中亂抓的老人走過去,笑著說:“趙老師,晚晚來看你了。”</br> 病床上的老人早就神志不清,可聽到了這個名字,那雙蒼老、干瘦的手在空中一頓,又慢慢握起,像是真的抓住了什么東西一般,咧嘴一笑。</br> 那笑容太過天真,如孩童抓住了心愛的糖果。</br> 這些年的悔恨、委屈、恐懼在一瞬間煙消云散,林稚晚眼眶發酸,匆忙轉過身,好在還有池宴借她肩膀靠著。</br> 池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過去吧。”</br> 他牽著她的手,給她勇氣,林稚晚卻只說:“抱抱我。”</br> 她完全不敢相信,曾經那個身材豐腴神采飛揚的退休老教師,一個很有脾氣把日子過的生龍活虎的老太太,居然會瘦成皮包骨、躺在病床上靠著幻想過日子。</br> 久久等不來“晚晚”,外婆又開始耍脾氣,推著陳阿婆,置氣一般說:“你走,你走。”</br> 林稚晚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走了過去,池宴跟在她的身后。</br> “外婆,”她一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我是晚晚。”</br> 外婆安靜了下,渾濁的眼珠子看著兩個人,猛地拍了拍手:“晚晚,晚晚!”</br> 在林稚晚以為外婆認出她的時候,她卻牽過池宴的手:“坐坐。”</br> 她完全不認識人了。</br> 被一雙干枯的手拉著,池宴睨了眼林稚晚。</br> 能看到外婆就足夠滿足,林稚晚只想多陪陪她,小聲對池宴說:“你坐。”</br> 池宴也幫著林稚晚哄外婆,朝她笑了下,“嗯”了一聲,坐下。</br> 大概是心里知道和林稚晚很久沒見,外婆獻寶似的把床頭柜上的水果堆到池宴懷里:“晚妹吃水蜜桃,”外婆說:“這個季節桃子不好吃,春天我去城北陳阿公那里給你買。”</br> 林稚晚小時候特喜歡吃水蜜桃,趁著大人不注意,一口氣偷吃三個,半夜積食痛到在地上打滾。</br> 外婆又記得。</br> “好,我一會兒吃。”池宴哄著外婆。</br> 沒一會兒,外婆又想到什么似的,匆忙翻身下床,攔也攔不住,嘴里念叨著:“潤詞,找潤詞,不能去海邊。”</br> 病房里兵荒馬亂。</br> 陳阿婆叫來了醫生,給外婆打了一針,她才安靜下來。</br> 一切都像夢似的。</br> 走出病房,林稚晚恍恍惚惚,池宴牽著她。</br> “外婆一直都這樣么?”池宴保持理智,問陳阿婆。</br> 陳阿婆:“已經很好了,前兩天腦溢血發作,進了icu。”</br> “今天狀態還不錯。”</br> 陳阿婆嘴巴張了下,最后只“嗯”了聲。</br> 林稚晚無數次幻想和外婆再見的場面,她會主動道歉,然后取得外婆的原諒,她們一起在老宅院里吃西瓜,喝桂花釀。</br> 她還會給外婆介紹池宴,這是她的丈夫,有他在,她生活的很好。</br> 而如今,外婆根本認不出她來。</br> 她永遠也不會被原諒。</br> 閩州濕寒,毛呢外套在空氣里都要結成冰,池宴安慰她:“至少人還在,我們把外婆接回臨江的醫院養病,你可以常去看看。”</br> 林稚晚想,至少她還有親人在世上,這也夠了。</br> 她點頭,說:“也把陳阿婆帶上,她沒有兒女,一直跟著外婆。”</br> “好。”</br> 人生那么長,沒有什么大不了。</br> 晚上,他們住在了老宅子里,十幾年的風雨侵蝕,這幢房子宛若進入暮年的老人,在陰雨里搖搖欲墜。</br> 林稚晚在窗邊發呆,池宴陪著,兩人沉默著,卻接到醫院的電話。</br> 他們說,外婆清醒了。</br> 阿爾茲海默癥患者,清醒的時間很少,病的時間很長。</br> 像是兩個靈魂不斷地游走。</br> 他們只花了十幾分鐘就到了醫院,外婆在吊水,面色紅潤,沒上呼吸機,看上去精神不錯。</br> 聽到腳步聲,外婆朝門口看了一眼。</br> 林稚晚比她在照片里見得要瘦得多,眼神怯生生的,像是怕她。</br> 外婆嘆息了聲,招呼她:“來坐。”</br> 沒有在心里設想過的無數次山崩海嘯,抱頭痛苦,十幾年后再相見,前塵往事都太遙遠了,隔山隔水,只有一句:來坐。</br> 夜晚的病房,另外兩個阿婆都睡了,他們沒敢發出很大聲音。</br> 林稚晚扯過一個椅子,坐下,雙手搭在腿上,有些拘謹,有些嚴肅。</br> 借著一點月色,外婆很仔細地打量她。</br> 纖細的彎眉,大眼睛,臉很小,趙潤詞這個年紀,也長得這般靈動好看。</br> 可趙潤詞身上有種不屈不折的野勁兒,林稚晚很安靜,靜得像一片陰云。</br> 他們母女并不像。</br> 趙姝妹想,怎么能像呢。</br> 小孩子的年紀,親眼目睹母親的死亡,巨大的痛苦可以令一朵還未長成的花迅速衰老。</br> 她又看看站在林稚晚身旁的男人。</br> 高,身材挺括,器宇不凡,在逼仄的病房中,眼里都是她的外孫女。</br> 她沙啞張口:“這位是?”</br> 池宴恭敬應著:“外婆您好,我叫池宴,是晚晚的丈夫。”</br> 外婆沉默了下,喃喃道:“都結婚了啊。”</br> 她們已經錯過彼此生命里的太多。</br> 林稚晚強撐著自己笑一下:“我們還沒辦婚禮,到時候外婆一定要來。”</br> 還能等到那個時候么?</br> 趙姝妹想了想,失笑說:“我們出去走走吧。”</br> 林稚晚緊張:“外面很冷。”</br> 趙姝妹:“我現在精神很好。”</br> 清醒時,趙姝妹還是那個倔強的老太太。</br> 連人拗不過她,池宴問護士站要了一個輪椅過來。</br> 夜深露重,外面風寒。醫院很小,院區車子停得并不規范。</br> 三個人在小花園里停下,這個時間,萬籟俱寂,沒有任何悲痛欲絕的哭聲。</br> 外婆看著眼前樹葉繁茂的椿樹,感慨道:“院子里的樹還在,也該這么高了。”</br> 林稚晚也抬眼看看:“臨江氣候不如閩州多雨水,長得并不好。”</br> “你小時總愛對著那棵樹許愿,”外婆問:“后來呢?”</br> “后來不會了。”</br> 她長大了,媽媽也不在了。</br> 幾句話,物是人非,感慨萬千。</br> 夜風吹得人冷,池宴將外套脫下,罩在林稚晚身上,類似于一個懷抱。</br> 外婆看在眼里,笑笑:“面相學沒有錯,都說晚晚耳垂大,是個有福之人。”</br> 林稚晚睫毛急促顫抖了下。</br> 小時候,她白白胖胖,大家都說她面相有福氣,像年畫娃娃,后來,母親因為她的失誤離開,眾人又換個說法,叫她克星。</br> 小時候的被討厭是可以記一輩子的。</br> 她搖了搖頭,下意識反駁:“不是的,我……”</br> 很差。</br> 外婆臉上露出一種近乎平和的笑容,她跟林稚晚和解,和自己和解:“外婆要跟你認個錯。”</br> 七十幾歲的年紀,趙淑妹想起女兒,還是抑制不住地哽咽了下:“在危機情況下,媽媽都會選擇保護女兒的,這是天性,是本能。”</br> 趙潤詞生前的最后階段,很慘,很慘。</br> 鋒利的刀子在肚子上來會幾百次,內臟都碎得像灘泥。</br> “如果我在,”想到在停尸間掀開白布看到女兒慘狀那一幕,趙淑妹眼淚瑟瑟涌出眼眶,干枯地手指捏著羊毛毯,語氣顫抖:“我也會替她挨那幾百刀。”</br> 沒有媽媽不心疼女兒。</br> 她愛趙潤詞,就像趙潤詞愛林稚晚,要捧出自己最好的心甘情愿奉獻,哪怕是生命。</br> 年紀至此,很多是看開看淡,不再無謂的糾結。</br> 趙淑妹抬手抹了把眼淚,臉上掛著一點兒笑:“前兩年常常做夢,會夢到你媽媽,她一直問我,你過的好不好,我不敢答。”</br> “怎么會好,我們都被困在過去,誰也出不來,可是你得好好的,我才好去見她。”</br> 林稚晚聽出了行將就木的意思,悲慟打斷她:“婆婆……你別。”</br> 趙淑妹笑了一下:“我太驕縱你媽媽了,她總跟我生氣,要是知道我沒照顧好你,肯定不想見我。”</br> “媽媽不會的,”林稚晚蹲下,靠在外婆的膝蓋上,她瘦的只剩骨頭,隔著羊毛毯子,都能感受到歲月病痛在她身上侵蝕過的痕跡,“媽媽知道我一個人在世界上太可憐,會叫婆婆多陪陪我。”</br> 外婆摸了摸她的發頂。</br> 有寵愛在。</br> 像林稚晚小時候靠在她腿上看書,看《小馬過河》看《匹諾曹》,她聽著收音機里的佛經,摸摸她的頭,晃過去一下午。</br> 可這次不會了,也許再也沒有一個下午。</br> 外婆抬手,指了指池宴:“瓜晚妹,你還有丈夫。”</br> 林稚晚還要講什么,外婆又說:“想吃高橋街李嬢嬢蟶熘了。”</br> 她久病,什么也吃不下。</br> 池宴立馬說:“我去買。”</br> 外婆攔他:“外地人找不到的。”</br> 直覺告林稚晚,婆婆是要支開自己,她說:“我們明天吃。”</br> “明天我又瘋瘋傻傻,吃不到咯。”</br> 外婆年輕時是一個很好強要面子的人,如今被病痛折磨吃喝拉撒都要人料理,連最基本的尊嚴也沒有。</br> 林稚晚動搖了,她從外婆膝上仰頭,看外婆面色紅潤,月光透過樹枝落在他的臉上,神色分外寧靜和平和。</br> 她清醒的日子總是很少,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時間。</br> 見她狀態不錯,林稚晚想盡一盡遲到十幾年的心意,起身說:“我去買。”</br> 外婆寬慰地點了點頭。</br> 林稚晚往出走,幾步就頓住,回頭。</br> 那棵椿樹離她越來越遠,繁茂的枝椏交錯著漸漸令人看不清。</br> 她看到池宴替外婆整理了下毯子,外婆一直看著自己的方向,渾濁的眼睛卻很亮很亮。</br> 像是給她前進的動力。</br> 身后外婆還念叨著佛經。</br> 菩薩不與法縛,不求法縛。</br> 菩薩不與法縛,不求法縛。</br> 林稚晚知道,外婆原諒了自己。</br> 她也原諒了自己。</br> 然而,她不清楚,世界上有種現象,叫回光返照。</br> 李孃孃蟶熘早就搬走了,林稚晚從南到北跨了三個城區才將人找到。</br> 回來的路上,她太匆忙,心思也亂,打包袋散了,湯汁淅淅瀝瀝淌了一路。</br> 外婆和池宴早不在樹下了。</br> 她回病房,之前睡著的兩位阿婆也醒了,月光照在外婆的床單上,只有孤零零慘白的光。</br> 外婆去找媽媽了。</br> 從此,這浩浩人世間,只剩林稚晚孤身一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